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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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苗家弄成現(xiàn)在這樣,多多少少和白睢有關,她也不怨白睢,也不后悔自己做過的事。她只是希望他過得好,希望自己能得到平靜,不再去痛苦娘是如何死不瞑目的,爹是怎么苦苦求生的,自己又是怎么看著家敗了卻只能躲起來什么都做不了的。 聽出他們兩個語氣不對,旁的人埋頭喝茶假裝不存在,金鳳銀鳳也嗅到危險收了笑。 白三歲脾氣上來把椅子抬開,坐到了離她三丈開外的墻角,氣得臉紅脖子粗:“好好好,我不來煩你。爺讓人送幾箱銀子來,你們就在這世外桃源生活下去,生老病死我都不關心。等爺復了國留了種,就去你爹你娘墳前吊死!左右是爺害了你們,爺償命!” 溫度跌至冰點,李圓打了個寒噤,怯怯道:“……我去菜地看看?!?/br> 金鳳銀鳳放下針線:“我們?nèi)ネ凇⑼谙葳?。?/br> 陳虎陳豹:“我們?nèi)兔??!?/br> 又是李圓牽頭,幾個人把那大門一關,又躲出去了。 苗小柔看到他那樣子就來氣,針線也沒心思做了。見人都出去,索性說話不再客氣:“你到底幾歲啊,說這種氣話有什么用?” “三歲,沒用?!?/br> 她覺得,自己要是有個兒子,肯定比面前這家伙懂事。 她好一陣嘆氣,為難,秀眉皺起:“白睢,我沒有怪你,是我自己要趟這趟渾水。那日你若死了,我不會比現(xiàn)在少一分難過。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容易,我也不容易,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我兩個meimei再出什么事。” 白睢暴躁地踹了一腳凳子:“所以你現(xiàn)在要躲著我咯?好,不見面了,等我死在郭老賊手里,怎樣都連累不了你。”他說罷起身就要走,賭氣的樣子像個坐在泥地里打滾的孩子。 “你給我站?。 ?/br> “有何指教啊,苗姑娘?!?/br>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是你想氣死我?!?/br> 他就知道,他們簡單不回去了。 苗小柔看著他,嘆氣,大眼睛里泛著水光。每回說起爹娘她便難受得很,是她的錯,不是白睢的錯,誰都選擇不了自己的命。 “在我心里你很重要,和金鳳銀鳳一樣重要。別氣了,這個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有得就有舍。我選擇照顧她們,不代表不關心你。” 少年鼻翼扇動:“可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苗小柔:“……” 白三歲又哭了,這回哭得明目張膽毫不掩飾,哭成一個身高八尺的孩子:“你是唯一的親人啊,爺在誰面前都可以繃著,在你面前繃不了……你要是怕我給你惹麻煩,以后我每年只來看你一次總可以吧……” 某人先哭為敬,苗小柔那心軟成了豆腐塊,被他一個字一個字戳得全是孔。 遂走過去,抱抱他:“行了,哭什么哭,又不是不要你了。一個大老爺們滿臉淚花兒丟人現(xiàn)眼,我又不是你娘?!?/br> 白三歲把臉埋在她脖子上,又弄濕了她的衣裳:“你是我奶奶?!?/br> “好好好,乖孫,聽奶奶的話,男兒有淚不輕彈?!?/br> “爺就要哭?!?/br> “行行行,先哭,先哭,明年我們爭取長到四歲?!?/br> 白睢抱著她,覺得安心,這輩子大概都離不開這個女人了。他可以在郭老賊面前曲意逢迎,在百官面前扮演角色,在自己人面前冷靜布陣,卻唯獨在她面前只想做真實的自己。 這種舒服的狀態(tài),好比脫光了衣服站在院子里張開雙臂享受日月精華清風拂面,而苗小柔就是那個院子。 當然,他也有責任守護自己的院子。 哭夠了,擦干眼淚,兩個人又坐在一處說話。你一句我一句,最后說定,白睢會讓自己人在恒陽城里添置個院子,讓苗小柔一家搬進去,他平素不來打擾,若想得緊了會讓自己人傳話。 不知不覺說到了很晚,草草磨了豆腐,吃了頓好的,白睢便要回宮了。 他是必須回去的,他沒帶郭老賊的人馬出來,晚了郭放放心不下必會出來把他的傀儡找回去。 苗小柔便讓李圓帶他們下山,站在院門口,一直望到他們消失在視線里。 金鳳銀鳳吃得肚子飽飽的,又有精力活蹦亂跳了,開心地在她身后議論著搬到恒陽城里去之后要買哪家哪家的胭脂,哪家裁縫鋪的衣裳一定要多做幾件,不缺錢了真好云云。 天越來越黑,朝下望什么都看不見了,苗小柔帶著兩個meimei合上大門?,F(xiàn)今手里缺錢,也不知何時才會搬過去,蠟燭燈油是能省則省,因而每晚都是早早入睡的。 送了人回來,她便揭開廚房里的鍋準備舀水洗澡了。 此時,山上一撮鳥群驚飛,幾個黑衣人齊齊望向不遠處那半山腰上的房子。他們手里拿著刀,是大夏特產(chǎn)的環(huán)首刀,剽悍鋒利,抹人脖子如吹毛斷發(fā)。 “老大,幾時行動?” “現(xiàn)在?!?/br>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新來的盆友~發(fā)一波紅包~ 第15章 白睢快要走到山腳下,卻突然停住腳步。不行,他心里驀地涌上來一陣兒不安。回頭望望半山腰上的房子,躑躅了幾息,拔腿又往山上去了。 陳虎陳豹在后面追得莫名其妙,李圓被搶了火把更是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些啥,摔地上還被踩了手。 那三個人竟然又瘋了一樣往回跑。 李圓:“……”這世上大概真的只有大姑娘才能理解這位腦子里在想啥啊。 苗小柔草草沖了澡,方才擦干凈身子便聽到院子里銀鳳一聲尖叫。 “啊——”緊接著傳來的是金鳳的叫聲,伴隨著摔東西的聲音。她眉心一緊,手忙腳亂套了個深衣就奔出屋子,赫然見竟有四五個黑衣人正從墻頭躍下,手里舉著明晃晃的刀。金鳳銀鳳本在院中收衣裳,當場嚇得捂著嘴巴一步步往后退。 顧不著衣服有沒穿好,她趕緊系上帶子便光著腳沖了出去。 “什么人!” 那幾個黑衣人見她跑了來,原本舉向金鳳銀鳳的刀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其中一個道:“老大,好像是這個?!?/br> 另一人道:“管他哪個,一個不剩。” 家里突然沖進來幾個拿刀的人,說要“一個不剩”?苗小柔嚇得腿軟,腦子卻沒嚇傻,立刻撲上去抽了晾衣裳的竹竿橫掃一片,動作一氣呵成,逼得幾人連退幾步。金鳳銀鳳見大姐出來了,膽子也稍稍壯了些,抱起墻角的花盆一通亂砸。 苗小柔脾氣大,力氣卻不大,舉起那手臂粗的竹竿掃了一把便沒力氣抱起來了,拖著竹竿在地上嘩啦嘩啦地劃,只能捅捅那幾個黑衣人的腳。 力量懸殊太大,那幾個黑衣人根本不當回事,哈哈大笑。 “老大,你看那女人的腿……不如咱先爽一爽,再取性命不遲。咱們幾個,這幾年整日奔波賣命殺人,窯子都沒機會去,是不是啊?!?/br> 苗小柔剛洗完澡,只穿了深衣出來,里面空蕩蕩。衣裳也只是及膝,兩條白花花的腿露出來,引得幾雙狼眼在她身上飄來飄去。聽得幾個人如此對話,頓時心底涼了一片。 金鳳嗅到了危險,銀鳳也嗅到了,兩個丫頭大叫著沖上去抬起竹竿,三個人一起使力又一次橫掃過去。 提刀的那幾個蒙面人被竹竿逼退了幾步,卻是半點不著急,這個說“才三個丫頭,不夠咱們兄弟分”,那個道“兄弟們先爽,我墊后”。四個殺手對付三個弱女子,哪里用得著將她們放在眼里,句句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如那貓捉了老鼠先玩兒一玩兒再給最后一刀。 聽他們說話,苗小柔猜想他們多半是針對自己的??墒遣幻靼诪槭裁磿槍ψ约?,反正也管不著了,她只想讓兩個meimei先逃出去。 那應該怎么辦? 她也沒辦法?。〖钡媚樕弦魂嚰t一陣白,背后滿是虛汗。 “哐當——”竹竿被其中一個人用刀劈開了。只是輕輕揮刀,竹竿瞬間短了將近一半,重量突然減輕。 她心底又是一涼,知道完了,抱著竹竿和金鳳銀鳳一步接一步后退,退到臺階處一個不穩(wěn),跌坐下去崴了腳。 完了,完了,這才是真的完了。 正不知所措,卻聽得有風聲呼嘯……從墻頭躍下來一個人影,手中匕首扔出劃出森然冷光,深深扎進其中一人脖子。那匕首閃電一般快,剩下幾個黑衣人剛有察覺,那人影便已迅到了跟前,左手從死人身上抽出匕首,右手同時拔劍而出。 又是兩聲細響。 匕首沒入心臟,寶劍一劍封喉。 兩聲悶響,是人倒地的聲音。 這時候苗小柔才看清楚,從墻頭跳下來,眨眼干掉三個人的家伙,竟然是已經(jīng)下山的白睢。 唯一剩下的那個黑衣人見情況不妙,剛想逃跑,方才邁出半步便被他扔出去的匕首扎了心窩子。與此同時,陳虎陳豹兩兄弟翻墻跳下來,震驚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兩息,僅僅用了兩息,他解決了四個人。凜冽眼神掃過地上幾具尸體,臉頰沾染著飛濺出來的血液,混合著周身濃烈的殺意,使得他和那個愛哭的“白三歲”沒有一絲一毫重合之處。 像是一個……陌生人。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一見自己得救了,兩個丫頭腿軟到動作一致,往地上一坐哇哇抱頭大哭。這哭聲,讓看傻的苗小柔找回點意識,忽然覺得腳踝有些痛,身上有些涼,特別是露在外面的兩條腿,都起雞皮疙瘩了。 白睢眼中兇光隨即淡去,來不及擦一擦臉上的血便快步朝她走來。 那個腿……陳虎陳豹兄弟不小心瞥到了不該看的,趕緊把腦袋轉(zhuǎn)開看別的去了,一個四處搜尋可有漏網(wǎng)之魚,一個俯下身查看倒在地上的幾個人。 “有沒有受傷?!?/br> “……腳好、好像崴了。”苗小柔瞅了瞅他臉上還帶著溫度的血滴,心里頭在打鼓——這真的是她認識的三歲? 白睢這一路狂奔過來,身上跑濕了,躍上墻頭的那一瞬看見院內(nèi)的場景更是驚出一身冷汗。眼下他板著個臉,可一點玩笑不起來。 “能起來嗎?” 苗小柔嘴唇發(fā)抖,可憐兮兮的沒了平日的潑辣:“……我腿軟?!?/br> 別看她這么虎,其實她膽小得很。身為家中長女,不,“長子”,有時是不得已硬著頭皮上的,旁人還以為她不需要人照顧似的。 白睢也沒多想,打橫將她抱起來,心里同她一樣在發(fā)顫——他若是直接下了山……或是晚來一步……再或者,他根本就沒來這里打獵…… “你的房間是哪個?” “左手那間?!?/br> 某人衣衫不整的,得趕緊遮起來,白睢抱著她大步朝屋子走去。房間里油燈還亮著,木桶里的水也沒有晾,澡豆的香氣幽幽撲鼻,連同她身上的味道…… 到底是澡豆香,還是女人香?白睢竟一時分辨不出。 他覺得氛圍有些不對,趕緊晃了晃腦袋,把他家大彪放上床,拉過來被子嚴嚴實實蓋?。骸澳恪谶@里緩一緩,我先出去看看?!?/br> “你怎么又回來了?”苗小柔還有些怕,忙叫住了他。 他摸摸腦袋,思緒亂飄,就那么側(cè)著身子不去看她:“我那個……心里毛躁躁的不踏實,就回來了?!?/br> 就跟她當年,覺得不踏實,從沙船里把他找出來一樣。沒有任何原因,就是知道對方現(xiàn)在需要自己。 “你臉上有血,把搭在木桶上的帕子拿過來,我給你擦擦。” “哦?!?/br> 他伸手,把那半濕半干的帕子遞給她。苗小柔撐起身子坐起來,仔仔細細將他臉上脖子上沾著的人血擦拭干凈……抑制不住地手有些抖。 臉上的血擦干凈,他便關上門出去了,留下苗小柔一個人躺在床上,捂著胸口感嘆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感嘆白三歲這回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