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要求對方可能會有點為難，但是總得嘗試一下，實在辦不到，也需要做取舍。幸好韓朔應該早有此意，聞言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這個角色戲份不算太多，拍20天頂天了，兩個月吧。”過了一會兒韓朔睜開眼，低聲道，“而且vg既然選擇找模特出演，應該也是看中這個角色并不需要太多臺詞和演技。”

    從高曉磊的話中可以得知，vg需要的，不過是能表現(xiàn)出vg服裝最本身的魅力，以及氣場能帶動主角以及觀眾的模特，那是電影中主角命運中的轉(zhuǎn)折點，vg想要一個讓所有人都過目不忘并且能引起觀眾強烈共鳴的人。其實光氣場來說每個參加甄選的模特應該都毫不遜色，關(guān)鍵還是看前者，vg一直定不下來并不是找不到最好的，而是他們始終想找最合適的那一個。

    這一點不管是高曉磊還是他們兩人，心里都很明白。

    而讓徐杺更深入思考的，是卡瑞茲本身這個人設的問題。聯(lián)想到韓朔的母親，再想到她與vg之間的淵源......徐杺隱隱覺得，這簡直就像是上天只給韓朔一個人的機會，因vg對他母親的緬懷，而給韓朔的這個機會。這讓徐杺心底仿佛有什么情緒被牽動一般，有些緊張，卻更多的是期待。

    她也打聽過，如今vg的首席時裝顧問是已經(jīng)年過中旬的micarelli女士。當年韓朔的母親在vg活躍之時，正是micarelli女士在vg擔任首席服裝設計師的鼎盛時期。在如今還能查到的，當時為數(shù)不多的采訪中，能看出來兩位性格熱烈、又直率認真的女人在相遇后是怎么一拍即合，成為交情極深的摯交好友。雖然在韓朔的母親去世后，micarelli女士就再也沒有提起過她，可徐杺卻覺得，要論了解，這個行業(yè)里估計不會有第二個人，會比micarelli女士更清楚那個人的魅力。

    而當高曉磊說到甄選當日micarelli女士也有可能出席的時候，徐杺明顯能感覺到韓朔的表情明顯變得認真了些。作為一個母親與vg淵源頗深，自己又對此十分了解的人，自然是知道m(xù)icarelli出席甄選會到底意味著什么。

    那一刻徐杺知道，他們兩個又想到了同一個地方去了。

    其實從高曉磊的別墅出來后，徐杺就根本沒有懷疑過到底韓朔能不能得到這個出演機會的問題，因為在她心里，在韓朔心里，再也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卡瑞茲”這個角色了。

    ……

    越到月底越忙碌。

    自從知道韓朔要專心準備vg的甄選會之后，工作室的人已經(jīng)盡量不會再給韓朔增加工作量了，以前周近他們的工作安排都總要韓朔上下打點確認，如今一個兩個就像是一夜之間變得自立的孩子，個個都自己負責自己的事，早出晚歸。

    可繞是如此，韓朔卻仍然在高強度的工作環(huán)境下整個人都快速瘦了一圈，哪怕和雜志社協(xié)商這種事徐杺已經(jīng)全部替他做了，可他仍然每天要工作接近16小時，因此臉色越來越差，除了工作要求，私底下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還因此被不少工作現(xiàn)場的助理編排過。

    就在所有人都在忙碌得準備迎接五一假期到來的時候，一天早晨，顧銘澤忽然沖進徐杺的房間里，把剛醒來的徐杺撈了起來。

    “妹子！妖魔現(xiàn)形了！你還睡個毛??！”

    徐杺沒有介意顧銘澤突然沖進自己的房間，還坐上自己的床，清醒過來后第一時間是隨著他的手，看向他的手機屏幕。

    那是一條微博，發(fā)微博的是娛樂圈內(nèi)一個名聲不大好的營銷號，以言辭刻薄出名，可粉絲很多，因為他的微博有很多明星私底下的路拍和緋聞搬運，所以只要是有關(guān)注這個圈子的人，基本都會默不作聲地關(guān)注他，好看看能不能得到自己喜歡的明星第一手消息。

    徐杺往下一看，很快皺起眉頭。

    那是韓朔和她的照片，不僅如此，徐杺一眼就看到了右下角第九張圖里韓朔和周紅的合照。上面的正文被打上了兩人名字的tag（微博話題分類的說法），閱讀量因此蹭蹭蹭往上飆。

    顧銘澤替她打開圖片來看。那些照片并不算很清晰，可是能看出來拍照用的機器像素還是很高的，不過大概距離有些遠，被放大之后就變得有些模糊。徐杺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都是韓朔和她上下班以及在工作時候的一些同框。

    照片里，他和她在淺白的路燈下并肩行走，然后走進同一幢明顯是私人歸屬的別墅；她站在車門給他擦汗，動作自然；還有外景拍攝期間給他捧著外套遙遙凝視他工作時的模樣......

    而他們兩人最后一張合照，居然是新年年初五那天，他和她站在對面馬路上，胳膊緊貼雙手交握的連拍。鏡頭擺的很正，一絲搖晃都沒有，兩人的正臉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九圖里只有最后一張圖片是韓朔和周紅同框的豎向拼圖——在校園里的、酒吧、ktv里……前面幾張能看出來當時韓朔應該是19、20歲左右的年紀，發(fā)型和現(xiàn)在不一樣，周紅摟著他笑的一臉親密，韓朔則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最后一張是上一年被徐杺聽見他們吵掰的那一天拍的，兩人站在洗手間門口，周紅還穿著那條顯眼的包臀短裙朝韓朔笑，而韓朔倚在墻壁上，姿態(tài)慵懶，基本背對鏡頭，看不清表情。

    徐杺拿著手機發(fā)怔，顧銘澤在一旁手舞足蹈地分析：“簡直就是蓄謀已久！你們發(fā)現(xiàn)被人跟蹤都是發(fā)現(xiàn)晚了，你看這照片的時間線，連周紅還在學校期間的照片都有，不過我覺得他兩得合照應該是那個女人友情提供的，這角度，明顯是用來發(fā)朋友圈的……但是這些所謂路拍，除了過馬路這張清楚明了，其他的基本都是偷拍角度，鏡頭穩(wěn)地一批，以我專業(yè)角度看，分明就是蓄意蹲你們的?！?/br>
    徐杺這才忽然想到韓朔。

    一大早發(fā)生這樣的事，光是te那邊應該馬上就會聯(lián)系他的。

    可沒等她下床上樓，韓朔已經(jīng)猝不及防出現(xiàn)在她房門口。他頭發(fā)亂極了，好像剛剛才從床上起來，最近工作強度增加，他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今天還早起，那眼圈看起來更嚇人......他扶著門框站在門口，幽黑的雙眼先是深深凝視著她，也不說話，下一秒就看向她拿著的手機。

    和他對視后，徐杺輕聲說：“我剛看微博了。”

    聞言，韓朔的手臂放松下來，仿佛從胸膛里發(fā)出一聲悶悶的“嗯”。然后他走進去，看向穿著背心褲衩就往徐杺床上坐的顧銘澤，原本面癱似的臉頓時沉下去。

    顧銘澤高興自己搶了個先，此刻正得意地朝他賊笑。可沒多久見韓朔盯著他挨著徐杺被子的大毛腿，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他那兩條比起雙手來毫不值錢的豬蹄砍下來喂外面奶寶似的，顧銘澤這才從徐杺手里抽過手機，“嘿嘿”一笑，心滿意足地退出房間。

    徐杺看著韓朔走到自己床邊，低著頭，雙眼看著她似乎在打量，然后眉宇間升起思索的神色。徐杺想，他大概是在斟酌應該怎么讓她消化這件事，可他還是不夠了解她，或許剛開始看到的時候她是有點驚訝，可卻并沒有害怕。

    “我沒事?！毙鞏傇颈е蛔?，此刻卻伸出手去，輕而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低聲說。

    韓朔又“嗯”了一聲，只是這一聲比起剛進門那一次要放松不少。他反手握住她，然后順勢在剛剛顧銘澤坐過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嗓音粗啞，坐下后身體還是微微繃緊：“te剛剛聯(lián)系我，他們正在處理這件事。可對方有備而來，請了不少大營銷號，得花點時間。”也是因為和te那邊通電話，所以他下樓才會比顧銘澤那廝要晚。

    “周紅的照片，是她自己給的嗎？”

    “應該是。”

    “是因為vg?！?/br>
    “嗯?！?/br>
    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應該是為了vg這次甄選會而來，十有八九是競爭對手里其中一家模特經(jīng)紀公司，不然不可能那么巧，他們才剛收到vg的甄選邀請，營銷號就像約好了似的同時發(fā)布這些事。

    其實韓朔也是事先提防過的，察覺到被跟蹤的那天晚上他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te的公關(guān)說了這件事，可這種事情對對方不知根知底，只能見招拆招，根本防范不了。不過也多虧了韓朔事先給te說過，這次公關(guān)才會做的這么及時，否則他們就太被動了。

    徐杺雙手拿著自己的手機，在兩人沉默思索中，她點開圖八，看著自己和韓朔牽著手過馬路的照片，好久沒有說話。

    這張圖片是最清晰的一張，就算被放大過，那角度，一看就很正，是面對著他們拍的。

    “這段時間你跟在我身邊，別離我太遠?！?/br>
    徐杺聞言，把手機翻下去，看向他說：“你害怕嗎？”

    “不至于?！表n朔哼笑一聲，下一秒玩著頭看著她，再開口時語氣已經(jīng)變淡了，“只要你不怕就行?！?/br>
    他何曾擔心過這種事？這一路走來，對他質(zhì)疑的，編排的聲音難道還少嗎？還有這些明顯帶著惡意的中傷，揣測，甚至于有心引起網(wǎng)絡暴力，他這些年一個人什么妖魔鬼怪都見過。

    他只是放心不下她。

    兩人目光對視，她伸出另一只手幫他整理頭發(fā)，然后說：“知道了。別擔心我......這些還傷不了我?！?/br>
    此刻讓她心疼的，是他。

    撫著他眼底下的青色，徐杺想。

    雖然明知天才總是要歷經(jīng)太多磨難。

    可每次看到他因為這些無謂的事情停下腳步，疲勞傷神，她也總會不忿。

    韓朔緩緩閉上眼睛，任由她溫柔的手指拂過自己的臉頰。

    然后他彎腰，低頭靠在她身上，過了一會兒，他渾身的肌rou都放松下來，似是真的疲憊，沒一會兒呼吸就變得勻長。

    她輕輕抱著他。

    在確認了自己的感情后，她不是沒有去搜過他這些年的事，也問過周近，問過張檬，這些年里他是怎么一個人把工作室辦起來的，怎么一個人去約談合作，這么高傲的一個人，是怎么東奔西跑，不僅要為自己，還要為了工作室其他有能力的人爭取資源。

    還有被帶節(jié)奏，被同行競爭對手請水軍攻擊，被對方粉絲在網(wǎng)絡上不負責任得大肆攻擊，他又是怎么一聲不吭，短短時日就以牙還牙憑實力把對方擠下去，最后站穩(wěn)腳跟......

    這些她都知道，雖未親眼所見，可感同身受。

    他的身邊總有很多人?？伤麉s又總是一個人。

    他就像穿了鋼鐵鑄成的鎧甲一樣堅不可摧。

    可鋼鐵之軀，凡人之心，怎么可能不累呢？何況現(xiàn)在才能算是剛剛開始，這條路還很長。

    很多人都總說他們這些人，成功的太容易，可誰能知道，他們的臺階都是自己一份份鋼筋親自鑄成的，所以才能那么穩(wěn)固，那么堅硬無比。

    所幸，現(xiàn)在她能在他身邊了。

    這條路，且讓她陪他一起走吧。

    若是可以，她真的想為他做一件堅不可摧的鎧甲，能保護他永不被人所傷，然后看著他一步步走向王座，那才是屬于他的地方。

    第45章 fortyfive

    原本這一天有一家國內(nèi)的服裝公司約好和韓朔談關(guān)于它們下半年新裝發(fā)布秀的事, 可出了這件事，對方的態(tài)度立刻就變得模凌兩可了，原本需要一個上午才能解決的相談，最后草草結(jié)束, 對方負責人表示之后再聯(lián)系他。韓朔也沒說什么，把人送走繼續(xù)下午的拍攝工作。

    自從事情鬧起來開始, 顧邱澤被迫當起了司機，負責接送他們兩個上下班。一天下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顧邱澤已經(jīng)怨聲載道, 說自己混出頭后再沒有試過那么累過。韓朔頭也不抬地走進屋，壓根沒有搭理他, 還是徐杺?cè)チ藦N房, 打算給三人做面當晚飯。

    陳姨昨晚就回老家了。她一年在工作室能待上350天，就連過年的時候也只在家那邊呆七八天就會回來，平時節(jié)假日更是常年無休，可這次五一她那小孫子難得從大城市回來, 陳姨徹底坐不住了，就向韓朔請假想回家看看孫子。韓朔很爽快就答應了。

    陳姨五月五號才回來, 在此之前工作室所有人都得自己解決吃飯問題。吃飯還好, 幾個大男人出去吃或者叫外賣，怎么都餓不死，最慘的是洗衣服, 陳姨才走一天，洗衣房的衣服已經(jīng)堆成一座小山, 小山旁邊的內(nèi)褲五顏六色地壘著，看得徐杺直搖頭，可那群白天工作一天的男人們此刻早已回房間睡悶頭覺了，她只能去做飯之前先把那一筐內(nèi)褲倒進洗衣機里攪，打算吃完飯再解決那堆衣服。

    韓朔下樓的時候經(jīng)過洗衣房，看見運作的洗衣機里那堆男人內(nèi)褲在滾來滾去，眼角頓時小小抽了一下。他走到廚房，面無表情地對在里頭忙活的徐杺說：“不用管他們的內(nèi)褲。讓他們自己洗。”

    徐杺在做番茄牛rou面。番茄被利落地切片，再把牛rou切成大塊，和粗面一起依次放進燒開的熱水里，廚房很快就溢出一股清甜rou香味。坐在客廳里的顧邱澤一聞見，餓的咿呀鬼叫。

    聽到韓朔的話，徐杺微微笑著盛湯，頭也不回地說：“你的也自己洗？”

    就她所知，他們這群男人從貼身內(nèi)衣褲到外衣，從來都是陳姨經(jīng)手的。韓朔自然不例外。

    她剛剛還打算上樓給他單獨拎出來洗一下，韓朔這人對自己貼身衣物有講究，肯定是不會和張檬猴子一樣把內(nèi)褲都和別人混一起洗的。

    聞言，韓朔的嘴角僵了僵，然后說：“自己洗就自己洗?！?/br>
    他邊說著，邊看向她的背影。她每次動的時候衣服就被微微牽起，然后就能看到原本白皙的手臂最近被曬多了變得微黃了一些。雖說他工作量最多，每天都很累，可他知道她也并沒有很輕松，得兼顧學校，還得為他跑后勤，晚上回來了還要做作業(yè)。這些時日不僅他瘦下去，她也明顯輕減不少。

    在他看來洗衣服這種事情她根本不需要理會，忙活了一天早早休息最好。等過幾天小兔崽子們沒衣服沒內(nèi)褲穿了，還不是得咬牙自己洗，而且那是男人的貼身東西，她一個姑娘家，碰什么？

    韓朔盯著她，越這么想越不是滋味。

    所以等徐杺盛好三碗面轉(zhuǎn)過頭的時候，就看到這快一米九的大男人冷著一張白的跟鬼一樣的臉，雙手抱臂看著她……徐杺無奈得喊了顧邱澤一聲，一直蓄勢待發(fā)餓得哭爹喊娘的顧邱澤一聽到呼喚，頓時像只哈皮一樣蹦進來端面，連奶寶見狀都跟著他跑到廚房，然后抬頭看著三人一臉懵逼。

    看著顧邱澤把面端出去，韓朔也再沒什么表示，把面端出去吃。廚房一空下來，徐杺就給奶寶準備狗糧和鈣片，等待的過程中直接在飯桌上把面吃干凈，然后喂奶寶。

    奶寶吃得咋咋呼呼，那天生咧起的嘴角每一刻都像在笑，看著她，白天發(fā)生的一切不愉快好像都不大在意了。徐杺把手伸進兜里，想要看看微博上現(xiàn)在怎么樣了，可是手一掏，卻掏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回來的時候好像把手機放進客廳里了。

    徐杺留下奶寶一個人吃狗糧，自己走出大廳拿手機。

    可等她走出去，就見顧邱澤在看電視，而韓朔低頭看著茶幾上正在震動的手機，沉默不語。見徐杺出來，顧邱澤隨口說：“你手機震好久了，也不知道是誰……”

    因為白天有工作，所以徐杺是調(diào)了靜音震動模式的。聽到顧邱澤的話，徐杺當即走快了兩步，然后在韓朔的凝視中拿起手機一看。

    是周藍玉。

    徐杺心底驀地沉下去，下意識看向韓朔。后者抬頭看著她，可什么也沒說，往后一靠。

    徐杺接起電話，然后人往廚房那邊走：“喂？”

    “你在哪里？”

    周藍玉的問題直接而尖銳，語氣都是冷的。

    徐杺一聽就明白了，母親是看到網(wǎng)絡上的事了。

    她沉默了半晌，然后說：“我在學校?！?/br>
    廚房里安靜極了，只有奶寶吃狗糧的吧唧聲，她伸手輕輕捂住話筒，把大廳電視的聲音也隔開。

    可周藍玉聽到徐杺的回答，語氣并沒有好多少，依舊冰冷：“網(wǎng)上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現(xiàn)在不用跟我解釋什么，后天就是五一，你訂機票回家，等你父親過來，再親自給我們解釋。還有，那個你所謂實習的’公司’，也不準再去。一切等你回來后我們再商量?！?/br>
    周藍玉每說一句話，徐杺的心就冷下去一分。

    等周藍玉壓抑著怒氣掛掉電話，徐杺垂下手臂，也變得面無表情起來。

    過了一會兒，奶寶吃飽了，在她腿邊蹭，這才打斷了徐杺的思考。她愣愣地低頭，過了一會兒，才像是機械一般拾起奶寶的小碗，放在水龍頭下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