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也正因為心里覺得虧欠,蕭清韞和穆衛(wèi)軍夫妻兩以后對慢慢十分疼愛,也特別容易心軟。還好慢慢從小就是個讓人省心的好孩子,即使被一直縱容著,除了一點小脾氣,也仍順利成長為三觀端正的好青年。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 蕭清韞提著水壺出了病房,剛走了兩步就見到不遠(yuǎn)處站得筆直的身影,腳下不由一頓。 一周了,她以為羅林瑞早就出院了,沒想到他還在。 羅林瑞已經(jīng)走到蕭清韞跟前,看著她,問道:“有時間嗎?我有話想跟你說?!?/br> 蕭清韞想到自己心中的決定,就點點頭說道:“你的傷沒問題的話,我們到樓下花園里轉(zhuǎn)轉(zhuǎn)吧?!?/br> 羅林瑞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說道:“我的傷沒事?!?/br> 其實他早就可以出院了,不過是家里為了保險,讓他多住幾天。而他也想再見見她,所以就一直在醫(yī)院住著。不過,一周過去了,她卻再也沒出現(xiàn)過。 羅林瑞垂眸,想到昨天爺爺跟他說的話,他迫不及待地想來見見她。不然,他也不確定下次見面會是什么時候了。 兩人一路沉默地來到住院樓后面的小花園。 如今已是3月下旬,光/裸了一個冬季的樹枝開始穿上嫩綠的葉子,不知名的小花也從草叢中冒出了頭,一切顯得生機勃勃。 看著周圍的景色,蕭清韞心里頓時也充滿了莫名的勇氣。她知道她接下來的話會傷害羅林瑞,但是,就如冬天總會過去,傷痛也終會隨著時間而過去的。 “我......” “對不起!” 低沉卻有力的三個字,打斷蕭清韞正準(zhǔn)備說出的話。 蕭清韞有些驚訝地看向羅林瑞,問道:“為什么說對不起?” 羅林瑞凝視這她的雙眼,認(rèn)真說道:“我媽對你做過的事,對你說過的話,所有的,都因我而起?!?/br> 蕭清韞沒說話,羅林瑞接著道:“我上戰(zhàn)場,是因為我是軍人。我受傷,是我自己不夠小心。這些都跟你無關(guān),又怎么能怪到你頭上?是我連累了你,所以我要向你道歉?!?/br> 蕭清韞垂眸,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羅林瑞見蕭清韞不說話,心中也越發(fā)覺得愧對她。 他一直住在醫(yī)院,看似是應(yīng)家里人的要求,但羅廣清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 就在昨天下午,羅廣清抽空來了醫(yī)院一趟,跟他深談了一次。 最開始,羅廣清就問道:“你知道你還沒醒來時,清韞來看你,你媽當(dāng)時做了什么?說了什么嗎?”說完也不需要他回答,就將秦馨蘭對蕭清韞動手以及說過的話都講述了一遍。 羅林瑞沒說話,一直靜靜聽著。其實他心底能模糊猜測到一些的。 大家都以為他是第二天醒來,但其實在蕭清韞第一次跟他講述過去的事時,他就已經(jīng)有了一些知覺。所以,第二天秦馨蘭對蕭清韞說的話,他全部聽到了。 他憤怒,他沒想到他一直尊敬的母親,能對他心里小心珍藏的人說出這樣的話。更何況,她還是看著蕭清韞長大的。 然而,當(dāng)他看到秦馨蘭因他醒來,又驚又喜,又哭又笑的表情時,他悲哀地發(fā)現(xiàn)他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 “雖然你媽糊涂,但是她這樣的行為歸根結(jié)底都是因為你!也就是說,丫頭遭的罪,都是你帶給她的!”羅廣清這句話狠狠地敲打在羅林瑞的心上。 羅林瑞臉色有些發(fā)白,張了張嘴,他想說,不是的,這不是他的本意。然而羅廣清根本不給他機會,繼續(xù)說道:“我早就警告過你,清韞現(xiàn)在過的很幸福,讓你不要去打擾她,讓你早點放下。結(jié)果呢?你卻一直不肯走出來。 “不愿意找對象,要去西南戰(zhàn)場......這些事都是你自己的決定,并不是清韞讓你這樣做的,但最后你媽為什么會怪到清韞頭上?你自以為的深情,已經(jīng)成了你媽去攻擊她的借口!你還喜歡她,你都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行為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困擾!清韞為什么不愿意上羅家做客了?為什么不愿意來見你了?你心里真的一點都不明白嗎?” 羅林瑞臉色已經(jīng)慘白。 羅廣清看著這樣的孫子,眼里劃過一絲疼惜,緩緩說道:“這次傷好之后,你就到軍政大學(xué)去學(xué)習(xí)兩年吧,好好考慮一下以后的路到底該如何走。當(dāng)然,這都是爺爺?shù)慕ㄗh,怎么做由你自己決定?!?/br> 軍政大學(xué)在東南地區(qū),離燕京和蜀南都很遠(yuǎn)。離開兩年,羅廣清希望羅林瑞能真正放下。就算不能放下,也要明白怎樣的行為才不會給他人帶去困擾。 羅林瑞想著羅廣清的話,現(xiàn)在又見蕭清韞低著頭不說話,心中慘然,“我道歉不是要你原諒什么?!彼o她帶去的麻煩和傷害,又怎么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掩蓋的? “羅二哥?!笔捛屙y突然喊道:“我有話想跟你說?!?/br> “你說?!?/br> 蕭清韞抬起頭,看著羅林瑞的眼睛,認(rèn)真說道:“其實我不是蕭清韞?!?/br> 然后,接下里很長一段時間,羅林瑞都聽蕭清韞開始講述她只是一個異世之魂,占了蕭清韞的身子,真正的蕭清韞已經(jīng)死了。 蕭清韞神情認(rèn)真,羅林瑞卻越聽越覺得可笑和悲涼,為了讓跟他劃清界限,她甚至已經(jīng)做到這個地步了嗎? 他不相信什么奪舍重生的鬼話,雖然蕭清韞為了讓他相信,還說了好多幾十年后的事物。他更愿意相信這不過是蕭清韞的一場夢夢到的東西,或是突然想起前世的記憶,這樣的事情他又不是沒聽說過。 不是同一個人,怎么可能對以前的事記得清清楚楚?不是同一個人,怎么會連說謊時,拇指不??壑兄钢父沟男幼鞫家荒R粯樱?/br> “雖然很抱歉,但你認(rèn)識的蕭清韞確實已經(jīng)消失了,也不會再出現(xiàn)了。所以,你不要對我好了,因為我沒資格。我們以后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弊詈螅捛屙y說道。 “好?!绷_林瑞沒什么起伏地答道。 見蕭清韞眼睛猛地睜大,似是很驚訝他的回答。羅林瑞輕笑一聲,說道:“我相信你說的,你走吧,我相信我們以后都不會見面了?!彼胍嘈牛撬拖嘈?。她不想再見面,那就不要再見面。 蕭清韞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但好像除了羅林瑞回答的快了一些,其他并沒什么問題。想到在燕京第一次見面時羅林瑞無意間對她的懷疑,蕭清韞想或許之前羅林瑞就有些懷疑,現(xiàn)在不過是證實了。這樣就說得通了。 既然話已經(jīng)說清楚了,蕭清韞也不想再待下去,“我走了?!?/br> 羅林瑞沒有說話,蕭清韞抿了抿唇,終是沒將“希望你早日放下”的話說出口。既然要無情,就徹底一些。 等蕭清韞的背影徹底消失,羅林瑞終于忍不住用手捂上了雙眼。 乖乖,再見了。 第74章 原本蕭清韞想著一周之后穆衛(wèi)軍應(yīng)該能出院的,結(jié)果找醫(yī)院問了一下,院方建議最好再多住半個月,等穆衛(wèi)軍拆掉石膏再說。若是情況良好,就直接回家養(yǎng)傷了,若是不理想,很可能會進行第二次手術(shù)。 穆衛(wèi)軍想要出院,這段時間蕭清韞為了照顧他,根本沒休息好,眼看著人瘦了不少,穆衛(wèi)軍嘴上不說但心里卻心疼得很。而且他其他傷基本沒什么大礙,腿上的石膏,等時間到了再到醫(yī)院來拆也是一樣的。 蕭清韞才不管穆衛(wèi)軍的態(tài)度,直接向?qū)W校再次請了半個月的假,表示完全配合醫(yī)院的安排。 看著蕭清韞的眼神,穆衛(wèi)軍心中無奈又溫暖,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在后面半個月時間里,無論是檢查還是治療,都十分配合。只有他好好的,才能對得起蕭清韞的照顧,才能為妻兒撐起一片天。 拆石膏當(dāng)天,蕭清韞和穆衛(wèi)軍面上沒什么,心里卻都一直緊繃著。等待“宣判”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難熬。 當(dāng)主治醫(yī)生帶著笑意地告訴他們,穆衛(wèi)軍腿傷術(shù)后恢復(fù)的很良好,只要靜心修養(yǎng),再接受一些后續(xù)治療,完全能夠痊愈時,蕭清韞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她幾乎是喜極而泣地看著穆衛(wèi)軍,握著他的手說道:“真好?!?/br> 穆衛(wèi)軍緊緊包住手中的柔軟,臉上也難得露出一個暢快的笑容,“老天待我不薄?!?/br> 李大妹帶著慢慢來到醫(yī)院得知這個消息后,也是高興地直抹眼淚,嘴里不住說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慢慢還小,不知道大人們經(jīng)歷了怎樣一番從地獄到天堂的心境,見奶奶又哭又笑的,腦袋一陣蒙圈。不過見爸爸mama都笑得很開心的樣子,也高興地“啊啊”直叫,朝著蕭清韞的方向張開手臂要抱抱。 蕭清韞見小家伙伸向自己的小rou手一抓一抓的,仿佛催促她快點抱他。因為高興,兩只黑漆漆的大眼睛不時瞇成了一條小縫兒,rou嘟嘟的小臉頰像兩團白呼呼的小包子,還露出兩顆小米牙,真是可愛到爆。 被萌出一臉血的蕭清韞簡直忍不住,一把撈過小寶貝,狠狠吧唧兩口,抵著他的小腦袋說道:“我們慢慢也為爸爸高興是不是?不用多久,慢慢就能跟爸爸一起玩了。慢慢可以讓爸爸舉高高,還可以騎在爸爸肩膀上。到時候,我們慢慢就是家里最高的人了,是不是很開心?” 小家伙聽不懂mama在說什么,但是能感受到mama很高興。而且蕭清韞用額頭不停地點著他的小腦袋,以為蕭清韞在跟他玩。高興地直拍手,嘴里也一陣嘰里咕嚕,仿佛在回應(yīng)蕭清韞。 穆衛(wèi)軍一直嘴角含笑地看著玩成一團的妻兒,心里軟的一團糊涂。老天不只待他不薄,還很厚愛他。 拆石膏后沒兩天,穆衛(wèi)軍就出院了,蕭清韞也開始恢復(fù)了上課。 此時已經(jīng)是四月中旬,人們脫去了厚重的棉襖,換上了薄衫。最為明顯的變化是衣服的顏色不再是沉寂的藍、黑、灰、綠,出現(xiàn)了其他更為鮮艷的色彩。 校園里,穿喇叭褲、厚底鞋的人更是多了起來。以前蕭斌為蕭清韞買的紅色高腰大衣,此時穿著一點也不顯眼了。 最為讓蕭清韞驚訝的是,不知什么時候,校門外開始出現(xiàn)賣小吃的小推車。因為不要糧票,生意也是十分火爆。 蕭清韞所在的西南門也有,李大妹初見時,很是震驚,回來跟蕭清韞和穆衛(wèi)軍說時,還一臉不敢置信,“他們怎么敢做生意?這可是投機倒把呀!”雖然老二穆衛(wèi)民也干些“投機倒把”的事,但是那都是偷偷弄的,這些人也太明目張膽了! 蕭清韞也有點驚訝,如今才1979年上半年,沒想到就有人開始做起小買賣了。不過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大運動過去兩三年了,改革開放的政策也提出快開半年,自然也不缺眼光明銳膽子又大的人。 簡單解釋道:“國家提出改革開放,就是鼓勵人們做生意,以后做生意就不是投機倒把了?!?/br> 蕭清韞說的話李大么還是很相信的,但還是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問道:“只要想做生意,誰都能做了?也不會被批/斗了?” 蕭清韞忍俊不禁,“是這樣。比如,媽你要是想做生意照樣可以做?!?/br> 李大妹連連擺手,說道:“我哪會做什么生意?!?/br> 蕭清韞終于忍不住笑道:“可別這樣說,媽你現(xiàn)在做飯可好吃了,以后要是開個館子,生意肯定紅火?!?/br> 李大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這手藝還不是在你和小梁那里學(xué)來的?在家里自己吃還可以,開館子可不行?!?/br> 這話可是真的,她以前做飯沒有這么多食材和佐料,基本就是煮煮稀飯,炒個青菜,炒菜也只放點鹽和辣椒這些常見的調(diào)料。而現(xiàn)在,不但菜的種類多了,調(diào)料齊全了,還講究葷素搭配和什么營養(yǎng)搭配。 李大妹覺得,以前煮飯那就是個任務(wù),就是把東西弄熟了能吃而已?,F(xiàn)在煮飯,那簡直就是享受和樂趣。她現(xiàn)在也非常熱衷于弄吃的,還經(jīng)常和蕭清韞、王梅一起研發(fā)個新菜式什么的,成就感滿滿的。 不過,李大妹還是覺得自己的手藝比不上小梁和蕭清韞,明明都是一模一樣的步驟,但她煮出來的東西就沒有這兩人好吃。也因此,李大妹對蕭清韞這個兒媳婦兒更滿意了,覺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這句話簡直就是為自家三兒媳說的。 “媽,你可別小瞧了自己,你現(xiàn)在的手藝,開個小飯館妥妥的?!笔捛屙y這可不是哄李大妹開心,如今都是公家的飯店,要是誰開個私人飯館,不要糧票。只要量足了,就是味道差些也不影響,更何況李大妹的手藝也不差。 李大妹臉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對兒媳這么肯定自己很是心滿意足,不過還是說道:“還是算了,我才沒這個閑心去開什么館子,還是抱我乖孫才是正經(jīng)。”說著看向一旁被穆衛(wèi)軍抱著的穆慢慢小朋友。 蕭清韞也跟著看過去,只見穆衛(wèi)軍靠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扶著慢慢的小身子,讓小家伙面向他。父子兩低著頭,一動不動的看著什么。 由于慢慢背著蕭清韞,蕭清韞只能看出是小家伙在低頭玩著什么,具體的看不見。 “哈哈哈哈……”李大妹突然發(fā)出一陣大笑聲。 蕭清韞有些好奇了,她看穆衛(wèi)軍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怎么李大妹卻笑得這么厲害? 起身換個角度,這一看,簡直哭笑不得,這父子兩,真是,真是,簡直讓她不知道說什么好。 蕭清韞無奈的把自家蠢兒子的小手拿起來,見他還一臉不樂意的看著她,不能對小家伙說什么,只能沒好氣的對穆衛(wèi)軍說道:“你都不知道把他手拿開嗎?還看著他弄?!倍疫€看得一臉認(rèn)真嚴(yán)肅的樣子,連她剛剛跟李大妹的談話都沒發(fā)表意見。 穆衛(wèi)軍看向她,很是無辜地說道:“小男孩對自己小/雞/雞好奇,想要研究研究又沒什么不好?!?/br> 蕭清韞一噎,好想問一句難道你以前也研究過?不過考慮到李大妹在一旁,還是算了。 沒想,李大妹卻大聲笑著道:“沒事沒事,老三小時候也這樣,我們慢慢還真跟爸爸一模一樣?!?/br> “噗?!笔捛屙y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活該,現(xiàn)世報應(yīng)??! 穆衛(wèi)軍:“……”媽,咱說話能悠著點不? 不管怎么說,有孩子在的日子總是歡樂的。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穆衛(wèi)軍身上其他傷口基本已經(jīng)痊愈。就是腿上的傷還需要修養(yǎng),現(xiàn)在走路仍需要杵著拐杖。 勞動節(jié)的時候,韓思云和楊幼功跟約好的一樣,一前一后到了蕭清韞家。 兩人見到穆衛(wèi)軍還有些驚訝,以為他請了探親假呢,結(jié)果卻是穆衛(wèi)軍受傷。 兩人都有些生氣,覺得這么大的事蕭清韞都不通知他們一下,別的不說,住院的時候他們幫忙跑跑腿總是可以的。 蕭清韞好笑又有些感動,知道“狡辯”只會讓兩人覺得她生疏了,只好說道:“好了好了,這次是我不對,沒有告訴你們。我也不是客氣怕麻煩你們,主要是衛(wèi)軍哥當(dāng)時就住在醫(yī)院,沒什么事情,我也完全照顧得過來,就不想讓你們跟著擔(dān)心。” 果然兩人臉色緩和了一些,韓思云說道:“你可得記住了,下次有事別自己扛。我們出門在外,就應(yīng)該相互照應(yīng)?!?/br> 蕭清韞心說,那你之前進學(xué)校的事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們?不過也知道兩件事性質(zhì)不太一樣,到底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