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站起身來，他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問：“不管怎么來說，當(dāng)初是你把我背出雪山的，你的確是救了我……只是，那時(shí)你看見我的時(shí)候，還有沒有看見其他人？”

    “……沒有，我只看見了你！”孔凌目光閃爍了一下，開口道。

    聞言，冬生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道：“這樣啊……謝謝。”

    “哥哥……”

    冬生走的時(shí)候，冬穎看向他，有些擔(dān)心的道：“你真的能找到，你想找的那個(gè)人嗎？”

    “只有那個(gè)人才是我想要的，你難道忘記了嗎，在這之前，我可是個(gè)單身主義……不是那個(gè)人，就不行。不管她在哪里，我一定能找到她的?！?/br>
    從教堂出來的時(shí)候，外邊雪已經(jīng)下得很大了，冬生被凍得抖了一下，道：“好冷啊，六月飄雪，這可真是難見……”

    抬起頭來，他眼里帶著笑，輕聲道：“好美的雪啊！”

    “冬生哥！”身后傳來叫聲，冬生轉(zhuǎn)過身，看見趙璐在他身后。

    “是璐璐你啊，不好意思啊，今天讓你白跑一趟了……對了，你今天一直想跟我說什么？”

    “我，我可能知道冬生哥你想找的人是誰……”

    什么？！

    冬生瞪大眼睛，忍不住伸手抓住她的肩膀，著急的問：“你說你知道她是誰，你怎么知道？那她現(xiàn)在在哪里？”

    “她……”

    剛說了一個(gè)字，趙璐突然看到一個(gè)人，她道：“越溪……”

    越溪踩著大雪走過來，她沒有用法術(shù)遮擋，雪花落了她滿身，頭發(fā)上帶著濕意。

    “這雪是不是很好看？”她問，轉(zhuǎn)頭看向冬生。

    是問我的？

    冬生心里覺得奇怪，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很好看，這樣漂亮的雪，我已經(jīng)很久沒看見過了?！?/br>
    越溪笑，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道：“那你就多看看，這是最后一次機(jī)會了?！?/br>
    這場大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整個(gè)a市都被大雪給完全覆蓋住了，就連新聞上都在報(bào)道這場大雪。六月飄雪，這可實(shí)在是難見，不過到這年代了，什么天氣都不稀罕了，沒見都四五月份了，人家那些還下冰雹了。大家網(wǎng)上說個(gè)稀罕，便沒怎么放在心上了。

    大雪停了，天氣很快的就熱了起來，不過一天，地上樹上積了的那層厚厚的雪全都化了，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滲入土地之中。那場大雪，在這世上根本就沒留下任何痕跡，回想起來，都讓人懷疑那場雪是不是真的存在著。

    “璐璐，那天你說你知道那個(gè)救了我的人是誰，你還沒告訴我那是誰了……”

    趙璐走到一邊，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她笑道：“沒有啊，我又沒去過雪山，怎么會知道是哪個(gè)人救了你？冬生哥，你那天怕是聽錯了吧。我是說，你確定孔小姐不是救你的人嗎？”

    冬生皺眉，道：“不對，你那天不是那么說的……”

    “冬生哥，你真的聽錯了，想想就知道我不可能知道救你的人是誰啊?！?/br>
    “是……是嗎，真是我聽錯了？”

    “對?。　?/br>
    冬生嘆了口氣，臉上全是失望。

    趙璐拿著剪刀剪花，像是不經(jīng)意的問道：“我聽伯母說，冬生哥你打算去雪山一趟……你，你是去找她嗎？”

    冬生點(diǎn)頭，眉眼彎了一下，他道：“他肯定在那里等我的，都怪我當(dāng)初認(rèn)錯了人，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我的氣。我要不要買個(gè)什么禮物哄哄她啊，你們小姑娘都喜歡什么樣的東西?。俊?/br>
    “……要是你找不到她呢？”

    “找不到……我會一直找下去的，我想遲早有一天，我會找到她的?！?/br>
    “冬生哥，你……”趙璐張嘴，差點(diǎn)就要告訴他，雪女已經(jīng)消失了，她頓了頓，道：“要是找不到，你就要找一輩子？冬生哥，你見都沒見過對方，你怎么知道她是你喜歡的人？”

    “我就是知道！”冬生說得肯定，他伸手揉了揉趙璐的頭，道：“你這丫頭，等你遇到了你想要的那個(gè)人，你就知道這種感覺了。只有這個(gè)人，不管世界上有多少人，你想要的，只有這一個(gè)?！?/br>
    在兩天之后，趙璐聽到了冬生去雪山的消息，她眨了眨眼，心里有些復(fù)雜。

    找不到了的，冬生哥，你這一輩子都找不到她了的！

    這句話，她一直不知道該怎么對冬生開口。

    而在千里之外的雪山，冬生爬到了雪山最高的地方，這是z國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可是他卻沒有半點(diǎn)高原反應(yīng)，甚至在這雪山之中，他還覺得有種如魚得水的暢快感。

    雪山的最頂上長著一種花，花朵雪白，花蕊是黃色的，香氣是冬生最熟悉的。

    “你給我摘的就是這種花啊，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好看?！倍?，他整個(gè)人躺在雪地里，四周十分安靜，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gè)人存在于一樣。

    “……你不說話啊，那我總不可能一直喂喂喂的叫你吧，我給你取個(gè)名字吧……唔，我想想啊，你覺得雪雪怎么樣，我覺得，你應(yīng)該就這雪山上的雪一樣……”

    “雪雪……”

    他叫了一聲，天地間，無人回答。

    第90章

    雪女其實(shí)和精靈差不多，它們是天生地養(yǎng)的靈物，是世界上最為純粹的生物，沒有靈魂，一旦消失，就不會再有復(fù)活的可能，會化為天地間的靈氣，融入整個(gè)大地。

    “那……也就是說，冬生哥永遠(yuǎn)都找不到他想找的那個(gè)人呢？”趙璐咬唇問，心里情緒十分復(fù)雜。

    越溪點(diǎn)頭，道：“按理來說是這樣……你冬生哥去雪山了？”

    “去了，昨天就出發(fā)了……唉，我想跟他說，別白費(fèi)功夫了，雪女都已經(jīng)……可是又怎么說得出口？”趙璐心里也糾結(jié)，看冬生滿懷希望的樣子，實(shí)在是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

    越溪唔了一聲，伸手拿了一個(gè)東西遞給她，道：“等他回來，你把這個(gè)東西給他吧?！?/br>
    “什么？咦，吊墜……這里邊裝著的……這……這是？”趙璐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那是一個(gè)玻璃球吊墜，玻璃球里邊像是存在著一個(gè)世界，一個(gè)充滿著大雪的世界，大雪茫茫，還有雪花在飄動，而在雪花之中，蜷縮著一個(gè)小小的人影，只有人拇指那么大小，看起來十分熟悉。

    趙璐忍不住追問道：“這是雪女嗎？你不是說她已經(jīng)化為雪花消亡了嗎？”

    越溪把插著花的花瓶擱在桌上，往里邊灑了點(diǎn)水，聞言漫不經(jīng)心的道：“是化為雪花消亡了啊，不過在那時(shí)候，我把她的那滴眼淚收集起來了……雪女一生只會流一滴眼淚，那是因?yàn)槟堑窝蹨I就是它們所有的精氣神所在，精氣神散了，自然就消亡了?！?/br>
    說著，她想了一下，道：“這天底下兩只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啊，那雪女就是太單純了，看著人家結(jié)婚就難過成那樣，果然是雪花做的心，容易融化了……你說她一個(gè)妖怪，直接上手把人擄到雪山去做她的壓山丈夫，那多簡單啊?！?/br>
    趙璐：“……”

    “你的意思是，這里邊的這個(gè)小人就是雪女，她沒死？”

    “也不算沒死，這玻璃球是我拿水晶做的，里邊布了一個(gè)陣法，能滋養(yǎng)她的身體，等到了時(shí)間大概就能恢復(fù)原樣了……你把這個(gè)拿給你冬生哥，用他的人氣來滋養(yǎng)，大概要花個(gè)七八年吧。不過就算醒過來，她也變不成雪女了，大概活過來也會是人類?！痹较焓峙隽伺龌ㄆ坷锏哪嵌浠?，雪白的花瓣看起來十分嬌嫩，可是就是這樣看起來嬌弱的花朵，卻是生長在雪山之巔。

    聞言，趙璐心里十分為冬生高興，可是很快的，想到一點(diǎn)，她的表情有些為難起來了，問：“你說，冬生哥知道他要找的人是雪女嗎？他，他能接受雪女嗎？”

    越溪表示，她怎么清楚，她又不是冬生。

    不過等冬生從雪山回來的時(shí)候，趙璐還是拿著東西去找他了。

    “你找我哥哥啊，他在他臥室了，我去叫他……誒，他從雪山回來以后，精神看起來就不太好，整個(gè)人都懨懨的。璐璐啊，你等會兒也幫我們勸勸他?！倍f搖頭嘆氣，心里也為自己哥哥難過，自從從雪山回來后，哥哥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從來沒見過他那樣難過的模樣。

    趙璐坐在沙發(fā)上，不一會兒就看見冬生從樓上走下來，身上圍繞著一種頹然，整個(gè)人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冬生哥！”

    “璐璐……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趙璐看了一眼冬穎，冬穎眨了眨眼，站起身來道：“我去廚房給你們泡茶，這可是我爸的私藏，你今天有口福了?！?/br>
    等冬穎離開，趙璐才開口道：“冬生哥，你去雪山……有沒有找到你要找的人?。俊?/br>
    冬生搖了搖頭，他低垂著眼，道：“大概她已經(jīng)不在那了，”

    “對方能在雪山上救下你，甚至帶著你在雪山生活了那么久……冬生哥，你確定救你的人，是人嗎？”趙璐試探性的問。

    冬生不解的看著她。

    趙璐急忙解釋道：“不是用那種山靈精怪救人的故事嗎，我就想，救你的，會不會就是什么精怪，不然的話，誰能把你從雪崩底下救出來?。窟€是一個(gè)小姑娘，怎么想都讓人覺得很不正常啊?！?/br>
    聞言，冬生沒有反駁，只是沉默了很久，半晌，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也許吧……或許她就是雪山上的精怪。”

    他看著自己的手心，慢慢的將手握成拳，幾乎是自言自語的道：“我可能，永遠(yuǎn)都找不到她了……”

    趙璐怔怔的看著他，她突然意識到一點(diǎn)，或許，冬生早就意識到了不對，作為當(dāng)事人，他本來才是最了解雪女的那一個(gè)，他怎么可能一點(diǎn)都感受不到呢？

    “冬生哥，你還記得上個(gè)星期的大雪嗎……”她突然問。

    冬生猛的抬起頭來，他避開趙璐的目光，道：“你突然提這個(gè)干什么……”

    “雪女一生只能流一滴眼淚，流了那滴眼淚，她就會變成大雪……”趙璐打斷他的話，目光直直的看著他，不讓他逃避，道：“冬生哥，你心里應(yīng)該感覺到了，你要找到的那個(gè)人已經(jīng)消失了的。”

    冬生：“……”

    他閉了閉眼，喉結(jié)上下滑動了一下。

    “我會找到她的……”他說。

    趙璐嘆了口氣，伸手把一直放在包里的吊墜拿了出來，道：“我有個(gè)朋友，她是人們口中的那種奇人，她能夠看見別人看不見的，精怪神鬼，也有很特殊的能力……雪女本應(yīng)該在流完那滴眼淚之后就會消亡，不過被她救下了?！?/br>
    聞言，冬生的眼睛微微瞪大，他伸出手去，手指有些顫抖，趙璐把吊墜放在了他的手里。

    透明的玻璃球里蜷縮著一個(gè)小小的身影，雪花在里邊飄動，輕輕柔柔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親吻她的肌膚一樣。

    冬生小心翼翼的捧著手里的東西，像是害怕不小心就把它給摔碎了，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輕聲問：“她……她……”

    “她就是雪女，也就是你想要找的那個(gè)人。越溪說，你得貼身帶著這個(gè)玻璃球，用你的氣息和人氣去滋養(yǎng)她，可能花的時(shí)間會有點(diǎn)長，但是遲早有一天，她會醒過來的。只是，醒過來之后，她就會變成很普通的人類了。”

    趙璐站起身來，她道：“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雪女交給你，我怕你不能接受她不是人的這個(gè)事實(shí)。不過現(xiàn)在看樣子，是我杞人憂天了。冬生哥，既然你已經(jīng)選擇了，那你就好好的對她，不要讓她難過了。”

    “我……我怎么可能接受不了……”

    等她走后，捧著玻璃球的冬生輕聲說出這句話來，他的手指微微蜷縮，小心翼翼的將玻璃球握在手里，透著一種珍惜的味道。

    “咦，璐璐走了嗎……哥，你怎么哭了？”冬穎端著茶出來，沒看到趙璐的身影，再看冬生的模樣，頓時(shí)就驚了。

    她哥怎么哭了？

    她從來沒有看見他哭成這么狼狽的樣子，記憶里，作為兄長的他就從來都沒哭過。就連父母都說，冬生這個(gè)孩子，也就出生的時(shí)候嚎了幾嗓子，后來就沒怎么哭過。

    可是這一天，他捧著一個(gè)玻璃球就坐在冬家的客廳里嚎啕大哭，像是要把這二十多年沒流的淚水全部都給哭出來一樣。

    *

    “師父你那天問我雪女要是流了眼淚會怎么辦……就是為了救那只雪女？”韓旭伸手撥弄了花瓶里的那朵花，開口問。

    越溪搖頭道：“它們這種精怪，實(shí)在是太脆弱了，流一滴眼淚都會死。長得那么可愛，要是死了，多可惜啊?！?/br>
    韓旭笑，道：“那師父你拿報(bào)酬了嗎？你不是常說，不做虧本的買賣嗎？”

    “喏……”越溪一指他手下的那朵花，道：“這就是她送我的啊，這花生長在雪山之巔，吸取了天地間的冰雪之氣，夏天擺在屋里，連空調(diào)都不用開了，好看，又經(jīng)濟(jì)還實(shí)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