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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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勝生攔在了孫勤和的前頭,“大人不可啊,若是他們突然發(fā)難,屬下可不能讓您置身于危險之中?!?/br> 孫勤和猶豫了許久,還是安慰的拍了拍孔勝生的肩膀,“你放心不會有事的,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都是本官的報應(yīng)?!?/br> 孔勝生還是不肯放手,要保護孫勤和一同出去,雖然他一貫看不上孫勤和的做派,但在這件事情上,他孔勝生愿意替百姓相信孫勤和是真心想幫助他們的。 “眾人聽令,一會開了城門,如果有暴民硬闖的,一律以大人的安危為重!” “得令!” 號角聲響起,沉重的城門在厚重的雪地上劃開一道痕跡。 城門外的眾人還是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可疑的看著孫勤和。 孫勤和坦蕩蕩的走了出去,“本官就在此,不知大家可否相信本官這一次?!?/br> 就在此時,一個嬰孩的哭叫聲響了起來,聲音越哭越響,孩子的母親哭喪著臉焦急的安撫著孩子,“娘啊,孩兒夜里著了風(fēng)現(xiàn)在又餓了,這該咋辦?!?/br> “大姐不要擔(dān)心,本官已經(jīng)找了數(shù)十位醫(yī)館的大夫在避難處等著大家了,有什么傷痛的都能得到醫(yī)治?!?/br> “我不管了,我的孩兒再這么下去會活不了的,我要進城了?!蹦俏粙D人抱著懷里的孩子,不管其他人跑在了第一個。 她的家人看到這樣的情形,也管不了這么多,跟了上去。 其他人看到有人動了起來也沒有顧慮了,一個跟著一個的跑了上去。 也不知是一排的官兵起了震懾作用,還是他們真的沒有氣力了,一個個真的老實排著隊,拉著長長的隊伍往避難處而去。 只留下胡家村的村民,還站在原地圍著馬車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這位相公,老身這一大家子與你相伴了一路也是有緣,現(xiàn)在我兒他們還未歸,我們這都是老人婦孺和娃娃,知道你是個光風(fēng)霽雨之人,斗膽求你給大伙出個主意,這城是能不能進?” 童子掀開了布簾,里頭的男子從馬車里露出了樣子,馬車外的人眼睛一亮皆是心中一嘆,真是好一個風(fēng)姿卓然的郎君啊。 眼前的男子像是還未睡醒,一雙眼半睜半闔著瞇起,一頭潑墨般的長發(fā)只一支竹木簪子隨意的挽著,面冠如玉,只一眼就讓人有如沐春風(fēng)只感。 低沉而內(nèi)斂的聲音從內(nèi)傳了出來,“已經(jīng)無礙了,大娘可帶著孩子們進城去了,我會在此等你兒他們回來轉(zhuǎn)告他們,放心去吧?!?/br> 老婦人和帶著其他女眷感激的朝著男子鞠了一躬,就腳步不停的跟上了前面的人群。 而孫勤和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快步的走到了馬車前,也不知是不是他眼睛昏花看錯了,如果真是那人他又是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孫勤和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在下太原知府孫勤和,不知相公從何處來?” “大人,就是這狗官不給百姓入城呢?!?/br> 孫勤和一聽小童的話,額頭上的冷汗直冒,完了完了,這個乙兒是哪來的掃把星啊,這東北見著的哪里是貴人啊,這可是催命閻王??! 咽了咽口水,又把身子往下彎了個弧度,“下,下官不敢……”說到最后險些站不穩(wěn)要雙腿一軟跪到地上。 “童兒休得無禮,還不見過孫大人?!?/br> 童子無趣的甩了甩雙腿,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從嘴里擠出了幾個字來,“孫,大,人,好?!?/br> 孫勤和哪里還敢受得起這樣的問候,恨不得把腦袋都埋到雪堆里去,就在他瑟瑟發(fā)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車里的男子從馬車里走了出來。 竟然下車親手把他扶了起來,“孫大人不必如此驚慌,次計既安置了災(zāi)民又確保了城內(nèi)穩(wěn)定,私以為孫大人這般處理的極好?!?/br> 孫勤和這才敢抬頭去看他的臉,男子比他還要高得多,寬大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極其慵懶,又帶著些許骨子里的貴氣,果真是他! 看了一眼又馬上低下頭去,忍不住心里打著堂鼓,牙關(guān)在不停的哆嗦,“多,多謝,顧帝師稱贊。” ☆、20.冬雷(十)抓蟲 眼前這個輕衣簡行就帶著一個童子駕著一輛馬車的男子,竟然真的是他! 帝師顧洵。 孫勤和還是當(dāng)年回京訴職之時,有幸見到過帝師一面,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般情形下再遇上。 明明是飄著大雪的天氣,孫勤和卻想抬手擦汗,一晚上沒有睡醒又突然收到這么大的驚喜,此時的額頭上已經(jīng)滿是虛汗了。 還好昨日聽了乙兒姑娘的建議,連夜集結(jié)了五大世家十大商行的力量,先把眼前的事情給應(yīng)付過去了。 若是再晚幾日,真的出現(xiàn)了災(zāi)民凍死的情況,顧洵是一定會替他們出面的,那到時的后果定是不可估量的,怕是連太上真君都救不了他了! 也不知道這顧洵到底是什么時候來的,又是為何而來…… 他,顧洵是誰? 先帝指定的托孤大臣里最為年輕的一位,雖然在所有大臣里職位最低只擔(dān)任天子之師,卻是朝堂上和天子最為親近之人。 尤其是天子才剛滿十二尚且年幼,朝堂內(nèi)外幾位輔政大人各執(zhí)一派,唯有他顧洵能做到不爭權(quán)奪勢也不參與其中任何一派,置身于爭斗之外一心輔佐天子。 孫勤和咽了咽口水,這種天上的人物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小小的太原城外呢? “顧大人,這天寒地凍的,您若是不嫌棄可到下官住所歇一歇腳,下官府宅雖然簡陋,但還能遮風(fēng)避雪,供大人驅(qū)寒取暖?!?/br> 顧洵的眼睛原本是微微瞇起的,聽到他的話慢慢的睜開,原本是溫和寬厚的樣子,可一睜眼眼中的寒光就有如利刃般只一眼便鋒利入骨。 孫勤和全身一僵,難怪這顧洵雖然看著是個清冷的少年郎很好相與的樣子,卻能游刃有余的在幾大輔臣和天子之間游走。光看他那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眼神,就讓人不寒而栗,果真是不會叫的狗最會咬人。 “喲,孫大人現(xiàn)在知道要遮風(fēng)避雪了,先前我和我家大人,可是在這風(fēng)里雪里凍了整整兩日了!”小童冷哼了一聲,用眼白瞥了孫勤和一眼,不屑的說道。 孫勤和膝蓋一軟,就想往雪地上跪下去,難怪世人都道宰相門前七品官,這到底是顧洵家的門童,連說話都比他一個從四品要硬氣。 “童兒,我看你是不想跟我回京去了?”顧洵話里話外聽著是在教訓(xùn)下人的樣子,可實際上眉眼都未曾一抬,聲音也毫無波瀾,哪里有半分要訓(xùn)斥人的樣子。 與其說是在呵斥童子,還不如說是在告誡他孫勤和。 果然童子吐了吐舌頭,可愛的跑去拉馬車,“大人,那咱們就去孫大人府上歇一歇吧,就算您的身子骨好的很,我可還在長身體呢,餓了這么多日我該長不高了!” 孫勤和連連稱是,低頭哈著腰,就差把人給供起來了。 “不急,先等胡二他們回來,再走也不遲?!蓖余搅肃阶?,真是搞不懂他家大人了,這里明明站著這么多官兵,隨便找個人在這等著就是了,非要自己在這吹冷風(fēng),真是邪了門了。 不過顧洵也不是真傻,說了要等卻是又鉆回了馬車里,童子也悠哉的坐在馬車前搖晃著雙腿,還時不時的與孫勤和搭兩句話。 孫勤和就有些慘了,他剛剛是自己撐著傘跑過來的,包括孔勝生等人不是去看著災(zāi)民,就是被他喝令留在城門口,只能自己在風(fēng)雪里打著傘。 尤其是他的傘還只是普通的油紙傘,此時又是一日之中風(fēng)雪最大的時候,一陣風(fēng)吹來,險些沒把他的小身板給吹倒了。 孫勤和只能不停得哆嗦著雙腿,裹緊了身上的官服,冷得恨不得鉆到馬車底下去取暖。 偏生這童子還要不停的和他說話,他連腦子都快凍糊涂了,哪里還知道回答些什么啊,只知道牙齒不停得在打架,全憑著一股頑強的求生毅力在吊著他。 等到風(fēng)雪小些了,目前太原城內(nèi)的基本情況也被小童給打探的一清二楚了,而他連顧洵的此行目的到底的什么還一無所知。 不過等他慢慢的習(xí)慣了冷風(fēng)大雪的時候,后知后覺的有些明白了過來,顧洵這是故意的吧,就是為了讓他也感受一下那些災(zāi)民挨餓受凍的滋味…… 可就算知道了顧洵的目的,他還能怎么樣呢?還不是得繼續(xù)面帶微笑的站著,為他之前做的錯事買單,這樣也好,至少說明顧洵還愿意懲戒他,不然等著他的可能只能鍘刀了。 城外風(fēng)雪交加,孫府更是波濤暗涌。 自從孫勤和把府上的對牌交給孫佳玉之后,府里的下人風(fēng)向都變了,原本對孫佳玉避之不及的人,現(xiàn)在都拍著馬屁的往前送。 傻子都知道柳氏現(xiàn)在臥病在床不能主事,且不說她何時能醒,就看她的屋子竟然能被雷電所劈中,這平日里是得犯了多大的罪孽才會被上天所懲戒啊。 據(jù)救柳氏出來的人說,當(dāng)時她昏迷不醒嘴里還在嘀咕著妖怪鬼神之類的,現(xiàn)在整個孫府都傳的沸沸揚揚的了。 柳氏就是虧心事做多了上天才會有雷電來劈她的屋子!不然孫府這么多的屋子怎么可能就獨獨的劈中了她的屋子呢,而且柳氏隔壁相連的屋子都好好的,連火舌都未有半分吞噬到其他地方,可不就是單單要劈她柳氏一人嗎! 世人都是如此的尋求自我安慰,在上天怪罪一人還是責(zé)難眾人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愿意相信是柳氏一人有罪,而非眾人都有罪責(zé)。 孫佳玉的屋子還是原本那個狹小的屋子,可不過一日,屋內(nèi)所有的擺設(shè)全部煥然一新。 就連門窗也迅速的找人重新刷洗過,屋內(nèi)有用不完的銀碳,一進屋就能感覺到暖風(fēng)如春。 “不是天公?!蔽輧?nèi)乙兒身姿筆挺的坐在花凳上,一邊伸著僵直的手指逗弄小鳥兒,一邊慢吞吞的和孫佳玉說話。 孫佳玉從那日起也有了些明顯的變化,臉上的表情豐富了許多,說話的聲音也比平日里亮堂了起來。 “你快與我說道說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早知那日會有雷的,既然你說不是天公有意劈的母親,又為何獨獨挑中了她那一間屋子呢?!?/br> “是檐牙?!?/br> 孫佳玉眨了眨漂亮的杏眼,想起了當(dāng)日被柳氏搶走的畫,也記起來了,那日火中像是要浴火展翅的燕尾檐牙。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做成之后的成品,沒想到也是最后一次了。 難道是乙兒在這個東西上做了手腳?可也不應(yīng)該啊,乙兒除了畫花樣子,之后從制作到修葺全是柳氏自己親自監(jiān)督的,她是絕不可能有機會接觸的。 “難不成是燕尾的圖案有問題?” 乙兒轉(zhuǎn)腦袋的時候慢慢的把身子一同轉(zhuǎn)了過來,一臉天真的看著孫佳玉,“那是引子,雷劈最高處?!?/br> 尤其是柳氏還不怕死的涂了金箔的外殼,尖尖的燕尾正好把雷電聚集在了一起,順著外殼一路順暢著往下再一碰到木頭的屋子,瞬間就炸開燒了起來。 這不是應(yīng)該人人都知的道理嗎?他們竟然不知道,還真是可憐。 孫佳玉聽明白了,意思是柳氏的屋子雖然是最高的了,但不用這檐牙是不會劈到的,所以說來說去,還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乙兒明明已經(jīng)勸過她了,是她自己不信偏要與乙兒賭命,怪不得別人。 “要奴婢說啊,這和天公懲治她有何不同啊,只不過我們乙兒就是那替天行道的仙人?!?/br> 春蘭端了一碟子的糖糕送到兩人的跟前,一臉得意的說道,現(xiàn)在她可成了整個府里的紅人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捧著她,也是因此讓她有些飄飄然了起來。 “不是,是命數(shù)?!?/br> 孫佳玉也皺了皺眉,難得的厲聲呵斥了春蘭一句,“春蘭休得胡說,我不想再聽到一句關(guān)于乙兒的話,母親的事我也感到很是悲痛,可這都是天意,與乙兒何干啊。” 春蘭這才覺得自己失言,趕緊跪在了地上,“是春蘭說錯了話,是天意是天意,與乙兒無關(guān)?!?/br> 孫佳玉這才趕忙讓春蘭起來,主仆二人又親昵如初了,“姑娘,奴婢剛剛讓人去看著了,若是夫人醒來,第一時間就會來告知姑娘?!?/br> 乙兒看著眼前的兩人,歪了歪腦袋,明明人還是她原先認識的那兩人,怎么就有種陌生的感覺呢。 雖然她說不出來哪里不一樣了,但總覺得孫佳玉變得有些不同了,也不能說是變了,只能說是她原本就會的那些本事都用了出來,她本就是琴棋書畫管家無不精通的賢德女子,只是以前沒有展現(xiàn)的機會罷了。 不過這么一來,孫佳玉就沒有時間可以每日再同她一塊畫畫看書了。 乙兒撿了一塊糖糕塞進嘴里,咬了兩口又停了下來,沒有如欣給她的好吃,她突然就想聽如欣嘰嘰喳喳的聲音了。 慢慢又轉(zhuǎn)動著身體,朝著鳥籠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伸手打開了鳥籠,剛一把手掌放平,小乙鳥就像是知道似的蹦跳著飛到了她的手掌心,輕輕的在她的掌心啄了一下。 就像是一個溫柔的輕吻,癢的乙兒微微一抖,嘴角又上揚了一些,一雙大眼睛彎彎的格外的可愛。 “下回,帶你找她玩。” 小乙鳥在她的手掌心輕輕的又啄了一下,就好像在回應(yīng)她的話一樣。 而此時的孫佳沅屋子里,木雕的大床上柳氏正在痛苦的掙扎著,孫佳沅一張小臉蛋上滿是淚痕,她現(xiàn)在除了哭已經(jīng)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管是病重的母親,還是父親的責(zé)罵,對這個從小在蜜糖罐子里長大的嬌嬌女來說都實在是太難以接受了。 “沅娘,沅娘,快去,快找人去找你舅母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