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次偶然好奇跟在郁南宸的身邊去看了一眼，剛到門口就被里面?zhèn)鞒鰜淼膽K叫聲給嚇退。

    郁南宸竟然如此狠心！

    秦以柔知道郁南宸說一不二，決定了的事情就沒有再反悔的。既然都要死，她臨時之前也要再拉一個墊背的！這黃泉路上，兩個人也不會寂寞！

    更何況那人不是說過愛她嗎？那應該會滿足自己的要求吧？

    秦以柔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接著她猛地看向站在郁南宸身后的那個人：“周彥才是指使我的那個人，你們?yōu)槭裁床蛔ニ?？！?/br>
    “什，什么？”周彥聽到后先是一愣，隨后是驚慌與惶恐，他立刻看向郁南宸解釋，“我什么都不知道，這件事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天在書房周彥說出的那些話郁南宸并沒有忘記，他嘆了口氣，覺得有些疲憊：“一并帶下去吧?！?/br>
    宋兮捏了捏他的手，在他耳邊輕聲說：“沒事吧？”

    郁南宸搖了搖頭，又恢復到往日的冷硬：“我沒事。我們還有一場戲要演，你可以嗎？”

    宋兮勾唇一笑，充滿自信：“你就相信我吧?！?/br>
    郁南宸回握住她的手，他又有什么時候沒有相信過她。

    第111章

    沒有了周彥的幫忙, 郁南宸又徹夜不眠地工作。

    在那件事過去幾天之后, 他終于徹底病倒了。

    宋兮站在郁南宸的床邊，她將郁南宸額上的毛巾拿下, 伸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體溫，還是燙得嚇人。宋兮微微嘆了口氣，又拿出一塊新的毛巾, 在一旁的水盆中浸濕給郁南宸換上。

    “宋小姐，這些事還是讓我們下人來做吧......”守在一旁的婢女適時地插了一句，關切地看著宋兮。

    郁南宸昨晚上開始發(fā)高燒，請過外邊的大夫來看過后，宋兮是通宵地陪著他。這一晚上沒睡, 她也一定累壞了。

    果然是患難見真情。

    比那位假里假氣的表小姐好多了。

    “我沒事?！彼钨鉁\淺一笑, 輕輕搖頭。她擔憂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郁南宸, 他雙目緊閉，額間冒汗, 看起來并不怎么舒服。

    盡管幾分鐘前剛問過, 可宋兮仍舊急切地問了婢女同一個問題：“寧大夫還沒到嗎？再請人去催催?！?/br>
    寧致遠前幾日就不在北城, 而是去了其他城市看診。郁南宸生病以后宋兮就托人快馬去請他回來，畢竟寧致遠的醫(yī)術是那些普通大夫們根本沒法比得上的。而且他身為郁南宸的專屬醫(yī)生多年，用藥方面也是他最了解。

    算算時間, 這會應該就到了。

    婢女抿唇失笑：“您幾分鐘前剛問過我呢，寧大夫已經(jīng)快到了。宋小姐也別太擔心了，老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br>
    宋兮剛想點頭, 屋內(nèi)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了進來。

    寧致遠拎著一個醫(yī)箱，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郁南宸他怎么樣，沒出什么事吧？”

    宋兮急忙讓出床邊的位置好讓寧致遠有地方可以近距離地觀察，接著又把這些天郁南宸的情況都告訴他：“我們已經(jīng)請外邊的大夫先來看過了，可喝了藥后高燒還是一直不退。”

    寧致遠伸手一探便知道郁南宸如今的情況，他點點頭，從身上的箱子里拿出一個小本子開始在上面寫著藥方：“郁南宸的身體與常人不同，抗藥性要強一些。往日我給他開藥都是加大了計量，其他大夫們不清楚他的情況，開出來的藥效果自然要差一些。”

    “喝了這一劑藥，他的高熱就會退下，你不必擔心。”

    “我不懂這些，不過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br>
    聽到郁南宸的話宋兮心中懸掛著的石頭終于落地，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手撐著額頭，微微合上了眼。

    等寧致遠回過頭，就看到宋兮像是十分疲倦的模樣，連呼吸都變得舒緩。

    似乎是睡著了。

    寧致遠看向一旁守著的婢女，婢女點了點頭，壓低了自己的音調(diào)：“宋小姐守了老爺一整夜，應該是太累了?！?/br>
    寧致遠若有所思，接著將手中的藥方子遞了過去：“你下去抓藥，煎好了就送過來?！?/br>
    雖說前些日子秦小姐是內(nèi)jian的事情在郁宅中鬧得是沸沸揚揚，此時正應該是更加小心謹慎的時候。不過婢女還是十分信任寧致遠，畢竟他和郁南宸可是多年的朋友。這些年，宅子里有什么人生了病，都是寧致遠給治好的。

    婢女下去之后，屋內(nèi)是長久的寂靜。

    只能聽得到呼吸聲，還有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寧致遠靜靜的在原地站了許久，眼神深邃。

    忽然，他邁開腳步走到宋兮的面前。他從醫(yī)箱里面拿出一個針灸針包，放在桌上，這一系列他都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接著寧致遠抽出其中的一根針，他盯著那根針看了一會。像是終于做了決心，他拿著那根針向著宋兮慢慢靠近。

    就在那根針就要扎在宋兮的身上時，宋兮忽然開口了。

    她以手撐著額頭，擺著那個姿勢，依舊沒有睜眼：“寧大夫，想要對我做什么？”

    寧致遠的動作稍稍一停滯，垂下眼眸，又接著伸手：“我看你眼下青黑，因為沒有休息而太過疲憊，想要給你做個針灸?！?/br>
    “是嗎？想要為我舒緩疲勞。”宋兮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可是她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那你又為何朝著我的云門xue準備刺下？”

    云門xue。

    手少陰肺經(jīng)的云門xue，它的深部直通胸膜。若是直刺或者深刺，會導致氣胸發(fā)生。而且這不會是當場發(fā)作，只有過一段時間或運動后才有癥狀。

    這種癥狀很容易被人忽視，以為只是很普通的體力不支。

    持續(xù)性或復發(fā)性氣胸若診療不及時，會損害肺功能，最后危及生命?！敬硕蝸碓窗俣取?/br>
    這就是人身體上俗稱的“死xue”之一。

    宋兮的眼神就像是最尖銳的利刃，直擊到寧致遠的身上。他的手一抖，那根銀針就從指尖溜走，掉落在了地上。

    寧致遠察覺到了宋兮探究的視線，他立刻低下頭，將眼底的的瘋狂和陰鷙迅速收斂。

    “想不到宋小姐對針灸也有一些了解?！?/br>
    “不過這針灸向來如此，只要力道控制得當，并不會出現(xiàn)那種狀況。我行醫(yī)多年，宋小姐不必擔心?！?/br>
    “是嗎？”宋兮點點頭，做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這針灸里面竟然還有如此多的學問，以后如果有機會我定要和寧大夫多學習?！?/br>
    “寧大夫前幾日不在北城，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郁家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宋兮沒有經(jīng)過銜接，突然從針灸把話題轉(zhuǎn)向了前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

    這話題突變，寧致遠一時沒有準備，突然聽到宋兮提起這件事。寧致遠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間的失控，但又馬上復原變回詫異。

    “我是在路上聽人提起過一點，秦以柔和周彥……”寧致遠遲疑地看了眼床上的郁南宸，“做出了不該做的事情?！?/br>
    “是沒錯，寧大夫的消息確實靈通。”

    “這兩人此時都被關押在刑訊室內(nèi)，這郁南宸手底下的刑訊室你也明白，那些逼供手段真是太多了。這周彥忍住了，秦以柔卻沒熬兩下就松了嘴。”

    宋兮忽然故作神秘地賣了個關子：“寧大夫你猜，這秦以柔說了什么？”

    感覺到此時的氣氛不對，寧致遠垂在兩側(cè)的手微微攛緊，又猛地送開：“宋小姐說笑了，我不在北城自然無法知道秦小姐都說了些什么。你不妨直說。”

    “秦以柔她說啊，這所有事件背后還有個主謀。而這主謀，現(xiàn)在還在郁南宸的身邊?！?/br>
    宋兮的視線悠悠然落到了寧致遠的身上：“聽聞寧大夫向來聰慧，不如你來幫我想想這主謀到底是誰呢？”

    寧致遠就算再笨，也知道宋兮這繞了一大圈子的意圖到底是什么。他低聲笑了：“難道是那秦以柔指認了我？”

    “如果真是我，我平時有那么多的機會下手，我又何必……”

    “自然是那借刀殺人，更加符合你需要隱蔽的要求?！彼钨夂敛豢蜌獾卮驍嗔藢幹逻h那未盡的話，“你在郁南宸身邊潛伏已久，又為何要因為一時之快就毀了多年來的謀劃？”

    “你看出秦以柔的那點心思，知道她可以成為你手中的一把刀，于是便故意接近。你確實做的非常小心謹慎，與秦以柔唯獨的幾次見面都不是用你的本來樣貌。平日聯(lián)絡都是用書信往來，你寫字還是用你并不習慣都左手。”

    “其實我剛剛一直觀察著你，我看出你在我說到秦以柔指認的時候緊繃的身體突然松懈，臉上甚至還出現(xiàn)了輕松的表情?！彼钨夤创嚼湫Γ耙驗槟忝靼?，但憑這幾點條件秦以柔根本就不可能指認出你來?！?/br>
    “你知道，我是在套你話，對嗎？”

    寧致遠挑了挑眉：“你怎么不說，是因為我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是那背后的主使之人所以才感覺到輕松。”

    “算了吧，你這些話來騙其他人可以，卻根本騙不到我?！彼钨夥藗€白眼，一針見血，“早在最開始你的行為就有些奇怪，當初劉家宴會我出事后，明明沒有人前去叫你，你卻像是有預知能力，知道我受了傷提前自個兒找到了這里。你說什么路過，可你家在城東，郁宅在城西，這路過可是要繞一整個圈子的路，你...真的是路過嗎？”

    “在那之后你暗示郁南宸劉家宴會那事透著古怪，可你不過只是路過，下人們更是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又是從哪里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除非...你就是那個主使人?！?/br>
    “更微妙的是，在郁南宸準備收網(wǎng)的那幾天，你就那么巧，那么巧地離開了北城。你是真的出去問診，還是擔心秦以柔事發(fā)后自己被牽連，所以提前一步逃之夭夭呢？”

    “哈哈哈哈哈?！币魂嚦聊^后，寧致遠不急反笑，他帶著幾分無奈地搖了搖頭，“那你說，我既然擔心自己被牽連，我又為何要在今天回來呢？”

    “因為你想賭一把。”宋兮斬釘截鐵，聲音不帶有一絲猶豫，“你在郁宅中有你的眼線，你從他那知道秦以柔被發(fā)現(xiàn)的那天指認了周彥才是最后的主使人。而周彥的行為確實透著幾分詭異，所以郁南宸同樣也相信了，把周彥一并關到了刑訊室?！?/br>
    “但你知道，周彥其實是無辜的。他只不過是你給自己找的一個擋箭牌罷了。”

    “之后他在郁宅中的情況也一直都被你看在眼中，沒日沒夜的工作后徹底病倒。這時候正好就是郁南宸最微弱的時候，也是最好下手的時機，你完全可以借著郁南宸這次高熱利用治病給他做一些手腳，讓他悄無聲息地死了。只要把死亡原因全部怪在這次的病上，你就還是郁南宸的那個好兄弟，受人尊敬的寧大夫。沒了周彥與你爭搶，收攏郁南宸手下的部分勢力，并不是什么難事。所以在確定郁南宸生病的消息無誤之后，你便決定鋌而走險，你回來了?！?/br>
    “而且你看到我之后還決定要一石二鳥，順便把我也給殺了?！?/br>
    “因為我也有可能成為你的阻礙?！?/br>
    “可你沒有任何證據(jù)，這一切不過都只是你的猜想?！?/br>
    “你讓婢女拿下去煎煮的那份藥，就是證據(jù)。”

    “啪啪啪啪。”寧致遠鼓起掌來，他十分冷靜，絲毫沒有被人戳破陰謀后的惶恐。

    只因為他胸有成竹，“宋小姐果然是聰慧過人，竟然猜得一點沒錯。如果剛剛不是確定了郁南宸真的高熱昏迷，我都要以為，這是你們今天合起伙來給我下的套了。不過很可惜，宋小姐知道的時間晚了那么一點點?！?/br>
    “你說的沒錯，”宋兮嘆了口氣，“可你同樣也只差了那么一點點，你忘了郁南宸的性格和脾氣，因為我們的確是故意放出消息引你回來的。”

    寧致遠心頭一顫，他立刻回過頭看向自己的身后。那躺在病床上的郁南宸不知何時已經(jīng)靠坐在床上，手上拿著一把槍。

    黑洞似的槍口正好對準了自己。

    “故意讓自己燒到那種程度，就為了引我出來......”寧致遠發(fā)出一聲無奈至極的嘆息，“要比對自己狠，我果然還是比不過你。”

    “你為何要背叛我？”郁南宸是真的發(fā)著燒，而且為了不被寧致遠發(fā)現(xiàn)，他連一口藥都沒有喝過。此時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沒有進水而顯得格外沙啞，晦澀。

    “我從來都不是你的人，又何來背叛一說？”寧致遠眨眨眼，“不過只是，各為其主罷了?！?/br>
    “既然我輸了，那你就動手吧，你明白我的性子，知道我什么都不會說。今天竟然給我時間讓我今天講了這么一通話，難不成你還在掛念著......”舊情嗎......

    “砰————”

    郁南宸閉上眼，按下了扳機。

    一聲槍響過后，寧致遠未盡的那句話，這一輩子再也說不完了。

    郁南宸疲憊地靠在床背上，覺得從身到心都是前所未有的疲倦，他整個人都被孤寂籠罩，無比黑暗。

    宋兮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郁南宸的床邊，依偎過去，露出恬淡的笑容。

    他的面色盡管陰沉低落，可抱著宋兮的動作卻是依舊輕柔。身邊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地背叛自己，就算是郁南宸，也不免展露出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我只有你了，只有你絕不能背叛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