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長臂一揮，一派寶相莊嚴(yán)：“陳大人別插嘴，既然有疑惑之處，就該一一釋清。程氏，你接著說?！?/br>
    少商強(qiáng)忍吐血，繃臉道：“我腳扭了，霍大人背我下山，我們一行走走停停，就慢了。”

    “難道你們隨行沒有馬車，為何非要背著？”張要不放過一處疑點(diǎn)。

    這次連紀(jì)遵老頭都忍不下去了：“當(dāng)時他們倆是未婚夫婦，舉止親昵些又如何？張要，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太子暗想：程少商與張要，一個是女子，一個是小人，一個言語潑辣，一個錙銖必較，互懟再合適不過了。

    少商連耳垂都快燒起來了，堅(jiān)強(qiáng)的不去看霍不疑，鄭重道：“下山途中，我們遇到兩撥游人。一撥是左曹王大人家眷，另一撥是城門校尉李大人家眷，紀(jì)大人可以去核對?！?/br>
    紀(jì)遵頷首，沖張要道：“聽見了？”

    張要忿忿的扭頭。

    “我們進(jìn)入縣城后才知道次日有燈會，于是便留了下來。”少商深吸一口氣，“當(dāng)夜在客棧安頓，次日白天我們游玩縣城，晚上看燈會，第三日清晨啟程回都城?！?/br>
    “就這么簡單？”張要斜眼。

    “就這么簡單！”少商斬釘截鐵，“張將軍若不信，我還有人證。那晚燈會，我們在酒樓中遇上了個不長眼的登徒子，言語不遜，被我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那人是鄰縣大戶，當(dāng)夜酒樓中許多人都認(rèn)得。紀(jì)大人，過會兒我將那人的姓名來歷還有當(dāng)時在場的幾位城中名士寫給您，您也可以去核對。”

    紀(jì)遵對于女孩的法制精神十分贊賞，微笑頷首。

    張要還在猶疑：“霍侯在你身旁，什么登徒子膽還敢對你不遜？”

    少商怒瞪之：“登徒子不能有膽量么！”

    霍不疑輕輕笑起來，少商不悅，朝他翻了大大的白眼——當(dāng)然有膽量，因?yàn)槟堑峭阶诱{(diào)戲的不是程少商，而是霍不疑！所以她尤其憤怒，非要暴揍那登徒子不可。

    霍不疑垂下濃睫，一手輕輕按住心口，感覺那處強(qiáng)勁有力的躍動，他覺得，數(shù)年的冰封似乎慢慢化開了。

    他們在下山走了足足一日，是因?yàn)樗麄冊诎肷窖匆娨黄宀试贫寻愕幕ㄌ?；時值深秋，尋常花朵早已凋零，然而涂高山地氣溫暖，是以花卉凜冬不謝。

    女孩坐在茂密的花叢中，輕聲告訴他，她的叔父叔母成婚之初只比陌生人好些，可有一日，她叔父帶叔母爬山賞花時，笨手笨腳的編了一枚花環(huán)給妻子，桑夫人便覺得嫁給這個嘴拙心善的男人，真是很好很好的——當(dāng)時花氣繚繞，日光和暖，女孩嬌嫩的臉龐在花叢中顯得朦朧剔透，清媚無比，看的他目眩神移。

    女孩說：她的父母是恩愛夫妻，她的叔父叔母也是恩愛夫妻，她見過他們纏綿情濃，心中很是羨慕，她希望將來和他也能這樣——而不是像他的父母那樣，成為怨偶。

    他當(dāng)時就想說，他的父母不是怨偶。他的父母是一見鐘情，經(jīng)過許多波折結(jié)成了夫妻，而后他們恩愛逾常，生兒育女，無論外面如何烽火兵禍，他們一直心意相投，共渡難關(guān)。若非凌益那畜生發(fā)難，他們也會像程始程止兩對夫婦一樣，白頭到老，生死一處。

    他從沒編過花環(huán)，嘗試數(shù)次都失敗了，最好的一次也只編成了個結(jié)實(shí)耐用的套馬圈。女孩看的直笑，就說算了。他不愿算了，就吩咐隨從偷偷采些花草藏在車中。

    到縣城安頓的那晚，他連夜摸索訣竅，用光了所有的花草，終于編出個漂亮雅致的花環(huán)；他按下不提，一直等到第二晚燈會，在幻夢般的滿街彩燈中，他把花環(huán)戴在女孩頭上。

    他告訴她，他們也會像她叔父叔母那樣恩愛無間的。

    女孩怔忡流淚，清澈的大眼中隱隱傷痛。她說：她從小孑然一身，周遭多是惡意；但以后她有他了，再也不必害怕一個人了，是么？

    他說：是的，他們會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霍不疑抬起頭，看見少商臉上氣鼓鼓，還在和張要爭辯。

    張要嗤笑：“……你不是腿扭了么，怎么下樓去揍那登徒子??！”

    太子要笑不笑：“不是有子晟嘛。說不得，是子晟背她下去揍人的。”

    “殿下慎言。”紀(jì)遵板著臉，“這些與本案無關(guān)的瑣碎，就不用多說了?！?/br>
    陳馳趕緊：“對對對……”

    然而少商不肯算了，認(rèn)真糾正他們：“不全是。那段樓梯的最后三四階，是我自己走下去的，這其中差別很大！”

    霍不疑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幾乎笑出眼淚。

    苦難太久，隔膜太深，他有時甚至懷疑自己到這世上走一遭究竟是為什么，難道就是為了親眼看著父親被殺，看母親和手足被懸尸城頭，然后更名改姓十幾年，苦心孤詣只為復(fù)仇。

    他幾乎都忘了五歲后的自己，也曾那樣歡悅美好，繾綣甜蜜。

    現(xiàn)在，他都記起來了。

    第156章

    見張要一直在細(xì)節(jié)上追問，少商煩躁道：“張將軍不該去守陵，該去做商賈，如此斤斤計(jì)較，于瑣碎處糾纏不休?！?/br>
    張要最恨人家提他守陵，女孩還提了兩次，他本就性情偏狹，惱怒道：“你這小女娘出言不遜，還大言不慚做甚么人證，我看是霍不疑不要你你才將就袁家子，如今巴巴的來賣好，是不是念著霍不疑回心轉(zhuǎn)意??！”

    這話落地，陳馳一臉不忍猝睹，太子暗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少商氣的臉色發(fā)青，抖著手指：“你，你……好好……”——這姓張的王八羔子的確是個人物，想她這么多年來從未在嘴上吃過虧，今日居然被逼到無法辯駁，要不是如今她已經(jīng)洗心革面，差點(diǎn)祭出三字經(jīng)來回敬！

    這時紀(jì)遵第三次拍響案幾：“夠了，無謂的口舌之爭到此為止！”

    張要猶自不服氣：“讓霍不疑有深交之人來作證，卑職委實(shí)不能信任……”

    “張要！”紀(jì)遵厲聲呵斥，“你這個也不能信任，那個也不能信任，上位者你以為要包庇霍侯，下位者你以為是討好畏懼霍侯，難道天底下只有你的話才最可信！你若滿朝盡皆不能相信，老夫勸你不如請辭退隱，何必還留在朝中？！”

    張要見太子面色不好，警醒自己過頭了，連忙躬身拜倒：“卑職不敢，只是卑職擔(dān)憂冤情不能昭雪，無辜百姓受了委屈……”

    “張要?！被舨灰珊鋈怀雎暎澳阄蚁嘧R不短了，就算要?dú)⒘济肮?，以我的本事，我?guī)С鰜淼娜穗y道會留下這么大的破綻讓人告發(fā)么?！眴柊钢两?，他首次主動開口。

    張要一愣，冷笑道：“這誰知道，你若真是算無遺策，五年前趁夜滅殺凌氏時就不會人贓并獲，被我打落山崖了！”這是他的得意之事。

    少商不高興了，冷冷道：“五年前莫非是張大人算無遺策的在山崖邊堵住了霍侯？吹牛也得有個限度，給自己臉上貼金也要看看夠不夠成色，別貼了黃銅！五年前是我出告霍侯，你張大人才能一改平日演武場中的郁卒，大顯勇武之才。張大人以后要再吹這張牛皮，還是挑我不在時吧！”

    陳馳輕輕嗤笑一聲。

    皇帝文武雙全，便在北宮空曠處開辟了一片巨大的演武場，常讓羽林虎賁以及在場武將一顯身手，霍不疑不敢說所向無敵，但少說將張要打落過一二十次。

    張要也想到了這點(diǎn)，臉漲的猶如豬血。其實(shí)他并沒有吹噓自己‘算無遺策’，他只是表示霍不疑沒有‘算無遺策’，誰知被女孩一通劈頭蓋臉，只能咿呀結(jié)巴：“你你……你……”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出告自己的未婚夫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程少商能這樣毫無顧忌撕破臉皮說出來，堂內(nèi)眾人不由得一陣苦笑無語，太子更是翻了個白眼：“程氏，你說的堂而皇之，倒是心無芥蒂啊。”

    少商繃著臉，不發(fā)一言，霍不疑忙搶道：“少商告的一點(diǎn)也沒錯，本就是我的不當(dāng)。”

    他聲音溫柔，目帶笑意，仿佛清潤和暖的春風(fēng)忽然吹進(jìn)這間暗沉沉的廳堂，太子瞠目以對，以為自己眼花耳蒙了，女孩也是不妨，險(xiǎn)些從胡凳上滑下來。

    紀(jì)遵暗中運(yùn)氣，第五次拿起鎮(zhèn)木要去拍案幾，霍不疑眼尖，趕在他重重拍下前朗聲道：“紀(jì)大人明鑒，此中因由我自當(dāng)細(xì)細(xì)辯駁，請大人先宣差役壓住這四名村婦?！?/br>
    紀(jì)遵依言行事。

    霍不疑開始辯解：“五年多前的那日，我將少商送回都城就快馬趕回，誰知半道上聽說陛下點(diǎn)了崔侯為帥，并開始整頓將兵，于是我并未回新兵營，而是直接去了磐罄主營?！?/br>
    紀(jì)遵點(diǎn)頭：“所以你并未見到李思等人，也并不知曉鼓山發(fā)生了何事?！?/br>
    “不錯。”霍不疑道，“之后我始終在崔侯帥營中待命，而后是隨軍征討彭逆——李思見戰(zhàn)事緊急，一直沒尋到機(jī)緣向我稟明，他便打算戰(zhàn)后再說。誰知伐彭尚未了結(jié)，銅?？h令滿門被殺一案事發(fā)，我提前回了都城，李思被留在壽春善后。待他堪堪事畢，又被我遣回祖籍辦事——彼時，我已決意與凌氏同歸于盡，身邊副將多是如此遣散的?！?/br>
    他滿是歉意的看向女孩，少商默默將臉側(cè)開。

    “后來我去了漠北邊城，一年后李思也趕了來，才有閑暇將當(dāng)時之事細(xì)細(xì)相告?！被舨灰衫^續(xù)說道。

    紀(jì)遵道：“李思究竟說了什么?！?/br>
    陳馳脫口而出：“莫非那些百姓是誤殺的？”

    張要道：“哪有誤殺那么多百姓的，之后還割下頭顱，分明是殺人滅口，殺良冒功！”

    霍不疑道：“百姓也能算是百姓，但李思他們也沒殺錯人。”

    “此話怎講?！碧右惨苫笃饋?。

    霍不疑看向地上那四個按牢的婦人，緩緩道：“天下大亂時，除了兵禍成災(zāi)，更可惡者便是匪患。各州各郡，只要有山嶺密林可供藏身處，便有賊匪。然而隨著天下漸定，陛下下令逐地清剿匪患，開荒勸耕，這些大大小小的匪寨就難以存活了?！?/br>
    這個少商知道，葛氏的那個傅母就曾說過‘青州的賊匪剿滅干凈了，他們要遷徙過去拓荒耕種’。

    霍不疑說到這里，眾人心中漸有猜測，紛紛將目光投向地上那四名村婦。

    四名村婦果然劇烈顫抖，面如土色。

    霍不疑看著她們，繼續(xù)說下去：“你們匪寨見機(jī)的早，知道朝廷的軍隊(duì)早晚會殺上來，于是一番合計(jì)，匪寨上下男女老少兩百余人喬裝改扮，裝作逃難的流民來到鼓山下，假稱兄弟夫妻家人，領(lǐng)了‘勸耕令’和荒地，平日翻翻土地，與周遭村落友善相處，一旦覓得機(jī)會，便奔至鼓山另一側(cè)的山嶺夾道中，截殺來往的富庶的路人與車隊(duì)。我說的，是也不是！”

    那四名婦人戰(zhàn)栗不能言，張要猶不肯承認(rèn)自己冤錯了人，大聲道：“不過是李思的片面之詞，他說是賊匪就是賊匪么……”

    “適才我已經(jīng)說了，我?guī)С鰜淼娜嗽鯐k事那么不干不凈，留下把柄讓人誣告？”霍不疑嘴角含著一抹譏笑。

    張要冷汗流下。

    “根據(jù)被截殺的尸首估算，賊匪少說有七八十之眾，可當(dāng)李思等人到了鼓山，發(fā)覺那里山勢平整，林木稀疏，根本無法藏下這樣一伙賊人。他們又沿跡尋覓，慢慢摸到了鼓山下的幾處村落——那伙賊匪不曾防備，當(dāng)場露了馬腳?？上?，當(dāng)時李思領(lǐng)的是一隊(duì)新兵，激戰(zhàn)中逃出不少男女賊人。為防備周遭村落中還藏有賊人余黨，李思令兵卒們合力掘了一個大坑，將所有搜出來的金銀財(cái)帛埋了進(jìn)去，厚厚壓上一層土，再填入賊人尸首……”

    霍不疑朝紀(jì)遵一拱手，“大人可命人繼續(xù)挖掘那尸坑，必有所獲?！?/br>
    陳馳露出敬佩之色，拍案贊道：“妙呀，便是賊人的余黨殺回，也想不到財(cái)帛被埋在尸首下方，還能留存證據(jù)，果然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

    張要面色難看之極。

    霍不疑道：“據(jù)李思說，那些贓物雖不多，但種類繁雜，有幽州的金駝錠，膠州的海珠串，荊楚的雪花銀，隴西的芙蓉玉，稱得上天南地北，罪孽深重了?！?/br>
    太子沉臉道：“好一伙jian邪的歹徒！不但打家劫舍，欺蒙官府，還死性不改！”最令人心驚的是，若這伙賊匪就此收手，男耕女織，還真沒人能查到他們！

    說到這里，事情已經(jīng)差不多清楚了，少商覺得自己很多余，顯然霍不疑早有成算，自己適才簡直是笑話，當(dāng)即就想走。誰知她剛轉(zhuǎn)身，紀(jì)遵開口了，她不由得停住腳步。

    “張要，如今案情明朗，你有何話說?！奔o(jì)老頭一面讓人押下那四個村婦，一面沉聲發(fā)問——他沉臉時還蠻嚇人的。

    張要嘟囔著：“我能有什么話?！彼S隨便便朝霍不疑抱了抱拳，“這回冤枉你了，都是這些刁民歹毒jian猾，我也是被蒙騙的。不過你也有不是，五年多前的事怎么現(xiàn)在才說，害的我一通忙活！”

    “你還倒打一耙！”太子終于怒了，“子晟從漠北回來不足半月，祭祖，修陵，安頓宅邸，還有朝廷要頒度田令，他何曾有一刻得空！這件事雖是賊人有意欺瞞，可若非你見獵心喜，四處吆喝，何至于鬧的外面沸沸揚(yáng)揚(yáng)！將領(lǐng)殺良冒功，朝廷很光彩么！你就算信不過天信不過地，揚(yáng)侯的為人你也該信！你好歹私下先問一問揚(yáng)侯，若子晟確有嫌疑，再張揚(yáng)不遲。到了這步田地，你居然還振振有詞，拒不悔改，你的為人可見一斑！”

    張要被太子罵的臉色青紫，卻硬撐著不肯服軟：“我自然不能與霍侯相比，他是勛貴之后，深得君上寵愛，我不過是尋常百姓出身……”

    “我和你一樣，都是六郡良家子，難道我會特特害你！”陳馳苦口婆心，“陛下再寵愛十一郎，沖鋒陷陣總得他自己來吧！刀槍無眼，難道敵酋會看在他是陛下鐘愛的養(yǎng)子份上而特意手下留情？”

    “哼！”張要梗著脖子，“陛下分派給他最神駿的良駒，最勇武的偏將，最機(jī)智的斥候，他自然逢戰(zhàn)必勝！我是個沒心機(jī)的，知道太子此刻已經(jīng)惱了我，有什么處罰我一概受了便是，反正我也不敢抗命！只怕我一片忠心落的如此下場，太子會冷了六郡良家子的心！”

    “你……”陳馳詞窮，太子氣的臉青手抖。

    “妾身覺得很奇怪?！眿赡鄣呐勇曇繇懫穑娙丝慈?，只見少商不耐煩的站在門邊，一手扶門框，似乎本已想邁腳出去。

    “霍侯是忠烈之后，陛下養(yǎng)子，這個世人皆知啊——張大人雙親健在，闔家美滿，跟霍侯有什么好比，真要比，您應(yīng)該跟陳將軍比啊?！?/br>
    少商似笑非笑，陳馳苦笑著撫額，倒也不阻攔。

    “陳將軍和您同是六郡良家子，還是出自鄰縣，同年入選，同年擇為宮衛(wèi)，可他處處比你快一步。他被點(diǎn)為虎賁副將時，您還只是尋常侍衛(wèi)；他做了虎賁中郎將，你才剛當(dāng)了羽林副將……如此說來，您究竟為何不和陳將軍比？”少商故作不解。

    太子思緒敏捷，立時冷笑：“他自然不敢與陳馳相比，因?yàn)橐槐戎氯巳硕寄芸闯?，他不如陳馳周全能干，不如陳馳寬厚待人能服眾，更不如人家忠厚純良！他也只能比比子晟，然而抵死不認(rèn)自己實(shí)是技不如人！”

    張要猶如被刮了鱗片的魚一般，滿臉羞恥悲憤，渾身抽搐，身軀似乎驟然小了一圈，再不能理直氣壯的胡攪蠻纏了。

    眾人冷冷看他，都知道此人再不值得顧慮。

    ……

    少商本以為自己會是一馬當(dāng)先離開的那個，誰知太子走的比她快，衣袍滾滾猶如江水翻騰。少商在后面輕喊：“殿下慢走啊，當(dāng)心腳下……哎喲……”

    太子還真的趔趄了一下，站穩(wěn)后大聲道：“你以為孤像你一樣空閑么！如今朝堂上千頭萬緒，孤今日是百忙中抽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