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毫無頭緒的搜證,看似大海撈針,實則有跡可查。淳于氏口嚴,但她的奴仆們卻未必,三皇子便將手下幕僚書吏盡數(shù)派出,分別審問他們。 短短一個時辰,淳于氏的為人處世和行事習性便露出了端倪——除去多年前轟動一時的絕婚案,淳于氏在任何方面都只是個尋常的高門婦人。凌益既沒有給她許多錢財,也沒有分她多少可供調用的人手,因此她不可能像蕭夫人一樣手腳延伸,四通八達。 雖有幾個交好的婦人,但因為出身微寒以及霍夫人的關系,淳于氏和她們也說不上多親近;十幾年來,真正和淳于氏親密無間的只有汝陽老王妃。 這時,三皇子一言定音——沒有娘家,沒有自身勢力,這樣一個無甚依仗的婦人,會把保命機密藏哪兒呢?必是觸手可及之處!可也不能藏在凌家,因為凌益縝密心細遲早被找到。 于是眾人將目光投向一個月要和淳于氏見十次面的老王妃。可是汝陽王府本就占地龐大,外加別院,莊園,道觀,全部加起來細細翻查一遍差不多要兩個月。 “那怎么這么快就找到了呢?!鄙偕滩唤庥趾闷?,“在哪里找到的啊。” 皇后道:“就在老王妃房內的一尊女媧像中?!?/br>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時,依舊是三皇子洞察人心。 汝陽王府雖宅邸廣大,但淳于氏不能隨處一塞,萬一被王府奴仆弄丟了怎辦。因此,那件證據必然要在老王妃面前過個明路,而且不能只是尋常討好諂媚的禮物,萬一老王妃沒當回事,扭頭轉贈旁人了怎辦 于是,在淳于氏這些年來送進王府的如同山一樣禮物堆中,三皇子注意到了那尊女媧像。 首先,這是十幾年前老王妃病重時,淳于氏不知從哪座神祠請來給王妃祈福的;其次,老王妃病愈后就將這尊女媧像視若神明,每日焚香叩拜,形影不離;再次,淳于氏的外大父就是泥瓦匠,家中還開有一個燒陶的爐窖…… 三皇子不顧老王妃撕心裂肺的掙扎呼喊以命相逼,斷然搶過那尊一尺多高的陶制女媧像往地上重重一摔——里面竟有厚厚一卷絹帛信函,正是當年凌益與敵寇往來的鐵證! “虧得是找到證據了,若是神像里空空如也,老王妃還不跟三殿下拼命啊!”少商咋舌。 皇后卻道:“世上哪有十成把握之事,大丈夫立世,無論行軍布陣還是謀測人心,若是一點都不敢冒險,豈不畏首畏尾,惹人嘲笑?!?/br> 少商聽出皇后意有所指,抬頭看著她:“娘娘,子晟大人對太子并不忠誠,您是不是早就有所察覺了?!?/br> 皇后望著虛空,淡淡道:“說不上察覺,只是我經見的多了——所謂鳳凰必棲梧桐木,子晟是鳳凰,但太子不是梧桐木。老二,就更不是了,老三才是……” 少商心中難過,便將冬柏陵園的事說出來,還道:“其實子晟大人和三皇子結識的更早,所以才對三殿下忠心耿耿……” “原來如此。”皇后陷入回憶中,“我當時就有些疑心。若是不慎落水,子晟身上怎么只有小衣?太子卻說可能是子晟年幼貪玩,自己下水的??晌覅s知道子晟少年老成,不會無謂涉險,就算不識水性還要下水,也會叫人在旁看著,或在身上系根繩索……唉,太子就是這樣,論洞察人心,遇事果決,差老三遠了?!?/br> 少商低聲道:“您別這樣說太子,太子他仁厚和善,只是……” “為君者,最需要的不是仁厚和善,而是賞罰分明?!被屎蠊麛嗟溃昂螢榫贾?。就是臣子為君王赴湯蹈火,舍生忘死;君王信之重之,庇護封賞?!?/br> “這兩日,老三毫不避嫌的東奔西跑,走廷尉,審軍卒,闖王府,逼叔祖,更在御前不管不顧的替子晟說話,不知惹下多少閑言碎語,說老三與子晟早有勾結……可是我知道,看在有心人眼里,這樣的君上才是好君上。換做我,我也愿為老三這樣的主君豁出命去?!?/br> “就像當年的乾安王府,舅父人馬聲望都遠勝于陛下,可在許多臣子心中,陛下才是值得投效的明君。不然,后來舅父圖謀不軌時,也不會有一半謀士將領不愿跟從了?!?/br> 少商心知皇后說的都是實情,心里更難過了。 初春寒氣未過,日頭落的早,才說了這幾句話,外面又是黑乎乎的一片了,這時岑安知忽然親自果來傳話,說是皇帝讓皇后可以過去了。 看少商面露疑惑,皇后道:“我跟陛下說過,等子晟醒了,就讓我過去。你也一道去吧。” 少商并不想去,遲疑道:“凌大人……” “他現(xiàn)在姓霍了。陛下本來想叫他改回本名無傷的,可子晟卻堅稱不疑——以告慰過世的霍夫人,還有那個替他送命的可憐孩兒?!被屎蟮馈?/br> 少商一時悵然——阿貍搶走了阿猙的名字,阿猙因此逃過一死,用阿貍的名字繼續(xù)活在這世上。她定定神,輕聲道:“太子殿下不去嗎?” 皇后道:“我讓他這幾天待在東宮別出來,什么都別插手……唉,他也插不上手?!?/br> 少商隨皇后坐在鳳輿中,黑黝黝的宮巷中燈影重重,她覺得恍若夢中,此情此景就如臆想出來一樣光怪陸離。今夜的宮廷似乎格外肅穆安靜,宮婢和宦官無聲的穿梭往來,沒有表情,沒有聲音。 皇帝寢宮彌漫著nongnong的藥氣,外殿還聚著一大群侍醫(yī),等待隨時召喚。 皇后并未從正殿大門進去,而是由一名小黃門引著從偏殿繞路,走了約半刻鐘,他們來到一間精致靜謐的內室,地面上鋪著厚厚的絨毯,是以落足無聲。 這間內室的正當面掛了一幅巨大的落地簾子,重重疊疊的厚重錦緞,刺繡著細密繁復的猛獸花紋,將里外隔開。 皇后坐到錦簾側面的一張枰具上,并向少商招招手,少商就坐了過去,順著皇后的手指指向看去,濃密垂掛的錦簾之間剛好有道縫隙,可以讓她們看見外間的情形。 少商便從那道縫隙中凝目望去,外間當中跪坐了兩個人,一個是三皇子,另一個是……她一陣眩暈,幾乎坐不住。適才皇后說她瘦了一圈,她沒照過鏡子,不知道是什么樣才叫瘦了一圈,現(xiàn)在她知道了。 三皇子正在說話,霍不疑略略側身聽著。 他內穿白色的綾緞中衣,肩頭披著一襲濃厚墨黑的絨袍,襟口松松的露出堅玉般的胸膛,上面纏著透血的繃帶,一頭鴉羽般的長發(fā)只用一支素凈無紋的羊脂白玉簪綰住,清瘦蒼白的面龐襯著鬢邊竟有幾分冷肅幽青之色。 “……紀遵找了十幾位博士比對筆跡,凌益那廝又不是讀書人出身,不會寫好幾種筆跡,比對起來容易的很——就是凌益的筆跡沒錯!”三皇子不屑之極,“那些睜眼瞎們如今還有什么可說的。哼哼,當初拍胸脯擔保凌益的是他們,如今縮起來不見人影的還是他們了!” “殿下少說兩句吧?!被舨灰奢p聲道,嗓音中透著暗啞。 “昨夜父皇明明已經證實子晟的身份了,那些混賬還是喋喋不休,在外面議論什么‘偌大的一座城,凌益才幾個人手,如何能破城滅家’。廢話,所謂千里之堤毀于一旦,以有心算計無心,有的是辦法!”三皇子冷笑道。 皇帝也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好幾歲,神色凄愴:“阿猙,你父親臨終前有沒有說什么?……當即就斃命了么。你,你仔細說說?!?/br> 霍不疑的心早痛的麻木了,眼前閃過如山嶺般高大的父親轟然倒塌的情形,短短一瞬間,他父慈母愛手足和睦的童年就結束了。 “那時我們已被圍困很久了,城內什么都缺,果腹的,御寒的,都不夠了。好在背靠旬陽山,城內水源還在。那日晌午,阿貍拿了兩枚杏子來炫耀,說要換了我的衣裳出去玩,因為姑母總關著他——我已經許久沒吃到新鮮果子了,便答應了他?!被舨灰傻穆曇粼絹碓降汀?/br> 皇帝胸口隱痛。 豐縣霍氏本是富甲一方的人家,不論外面如何天災人禍,霍家何曾短缺過什么,霍翀的幼子竟連個杏子都饞,可見當時圍城如何艱難! 恍惚間,皇帝想起了霍翀臨行前問自己的話。 “陛下前去迎擊蒼虎軍,需要臣在后頭擋住蠻甲賊多久?” “去路一個月,來路一個月,排兵布陣半個月,滿打滿算三月足矣!” “蒼虎軍多是被逼反的綠林好漢,且?guī)孜活^領并不能服眾,臣以為陛下不宜蠻力剿滅,而是連打帶消,暗中拉攏為妙——倘若能將三十萬驍勇善戰(zhàn)的蒼虎軍收為己用,陛下定鼎天下的基業(yè)可成!” “……那就少說要半年了?!?/br> “那臣就鎮(zhèn)守半年!” ——皇帝捂著劇痛的胸口,虎目蘊淚,恨不能時光倒轉,寧肯平定天下晚上二十年,也不愿痛失義兄。 霍不疑繼續(xù)道:“我和阿貍生的很像,他穿著我的衣裳大搖大擺的去演武場玩耍了。我吃了一個杏子,想到阿母說阿父也愛吃杏子,第二個便沒吃。我偷跑進阿父的書房將杏子放到他桌上,誰知剛放好就聽見外頭有人聲。我一個慌張,鉆到書架后面的暗閣里去了。” “進來的是阿父和凌益。聽他們說話,我才知道阿父前日在城頭上受了傷。阿父說是小傷,其實傷勢不輕,可為了怕動搖軍心,也為免阿母擔憂,阿父誰也沒說,只讓李叔父偷偷給他裹傷,誰知竟被凌益瞧了出來。凌益略通醫(yī)術,自告奮勇替阿父療傷?!?/br> “阿父對凌益很不耐煩,叫他趕緊帶人上城頭,別老是躲在后面,凌益滿口應了。我看著他站在阿父背后,一針針的縫合父親的創(chuàng)傷裂口……”他面露痛苦之色,“然后凌益袖中閃了一下,滑出了一柄匕首——他一刀割斷父親的喉嚨,父親喊不聲來,只能捂著喉嚨看凌益,然后倒在了血泊中。” 皇帝悲戚的痛呼一聲,掩面而哭。 “凌益得手后沒有立刻出去,在父親的書房翻找了一會兒,然后割走父親的頭顱,藏在懷中溜走了,走前還在書房放了把火。我躲在暗閣中,以為要被燒死了。好在那幾天陰雨潮濕,凌益身上又未帶火油,是以書房只燒了一半?!?/br> “暗閣是用青磚砌的,還有延伸到后面的通氣口,但我還是被煙火熏暈過去,等醒來時外面已是天色全黑,廝殺陣陣,尸橫遍地?!被舨灰上肫鹉秦瑝舻囊灰埂?/br> 滿地的尸首和鮮血,衣衫不整的婢女和肢體殘缺的家丁,那個會在他衣裳上繡花的漂亮婢女為何被斬去四肢全身赤裸,那個成日想著要進軍營的小侍衛(wèi)為什么少了一半腦袋,肚腸流了一地……他的阿母呢,三個阿姊呢,對了,還有兩位兄長,他們是少年英雄,絕不會束手就擒的。 也不知跑了多久,小小的阿猙聽見另一頭傳來廝殺聲,他回頭,看見霍君華在一群侍衛(wèi)的保護下到處找尋兒子,她一聲聲喊著‘阿貍,我的阿貍呢,你在哪里啊……’ 這時,霍君華看見了穿著阿貍衣裳的侄兒,他也看見了素日不大和氣的姑母,姑侄倆呆愣對視。一名侍衛(wèi)邊抵抗逼殺上來的敵人,一邊高喊:“夫人,小公子找到了!” 小小的霍不疑正要大喊‘姑父殺了阿父’,霍君華忽然大叫一聲,撲上來緊緊抱住自己,然后又哭又笑的喊著‘阿貍,阿母終于找到你了,我們快走,城已經破了’! 當時他就呆了,哪怕全世界都將他和阿貍認錯,姑母也絕不會!他不知道為什么,但他明白這時候自己絕不能喊破,便由著霍君華將自己抱走了。 “凌益這狗賊,打仗不行,陰謀詭計倒是靈光。”三皇子冷笑一聲,“真該叫那些睜眼瞎看看凌益的絹帛信函,領教領教什么叫‘算無遺策’!” 要算計一座堅固防守的城池,需要多少人手,多大權柄?其實很多人都想錯了,只要沒人防備你,稍微在關鍵處倒些毒汁就夠了。 ——從霍不疑與三皇子的各自敘述中,少商漸漸還原了當年的真相。 霍翀原本只帶著軍隊,可是那座城池本就是剛從敵賊手中奪來,人心不穩(wěn),于是他只能將闔家老幼都帶到城中,以示同生共死的決心。經過兩個月的整頓,查找細作,清點人口糧食,貶斥jian商,城內人人敬服霍翀的人品本領。 隨著半年約定之期將屆,援軍始終沒有音訊。城中兵困馬乏,將士傷病累累,而城外的二十萬蠻甲軍也已折損了一多半,此時雙方都殺紅了眼,誰都知道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時,于是凌益便動了心思。 那座孤城有四處城門,由霍翀手下四大家將鎮(zhèn)守,其中一位李副將恰巧受傷未愈,霍翀便露出讓凌益頂上的意思。刺殺霍翀后,凌益拿著霍翀的令符前去接管城門,原先的守將便毫無懷疑的讓了出來。 此時霍家家丁剛撲滅了書房火勢,并發(fā)現(xiàn)了一具無頭尸首。尸首被燒的衣衫軀體都難以辨認,府兵們又決計想不到自家神勇蓋世的主公遭人暗殺,便去請霍翀夫人做主。 正當霍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書房之時,凌益開門放賊,同時在城內多處縱火,高喊‘霍翀棄城潛逃’了!蠻甲兵本就數(shù)倍于城內軍隊,進城后便如狼入羊群。 等守軍將領漸漸恢復鎮(zhèn)定,在城中沉著布陣應敵時,凌益又讓蠻甲兵將霍翀頭顱高高掛出,一時群龍無首,軍心盡失。蠻甲兵就此長驅直入,屠滅霍氏一族! 霍不疑低聲道:“姑母帶著我躲進旬陽山,從城里逃出去時,我看見阿父的頭顱被插在城墻上,一旁還有穿著我衣裳的阿貍。姑母也看見后痛哭了一場,然后對其他人說我受了驚嚇,體弱受病,不能見人。等凌益和吳大將軍在外殺敵時,她帶著我乘亂逃走了?!?/br> 到底是夫妻,霍君華顯然有所察覺。她本來的確是去找兒子,但走到外面看見霍府滿地的尸骸,她終于明白了一切。在凌府侍衛(wèi)的‘保護’下,她認下了阿猙。 不過這些凌益都不知道,他始終躲在暗處,眼看著霍家盡滅才放下一顆心。 只是他萬沒料到,僅僅半日之后吳大將軍就趕到了——此時,蠻甲軍正沉浸在屠戮劫掠的快意中,是以凌益得到消息的比蠻甲軍快。 凌益見機迅速,不但立刻回到旬陽山,還向剛剛趕到的吳大將軍假作膽小悲痛,同時表示血刃賊寇的決心。于是他幫著吳大將軍將三處城門關上,將多數(shù)蠻甲軍都堵在城中…… 說到這里,三皇子扯了下嘴角,“吳成嘛,父皇知道的,殺上興頭誰也攔不住。平素殺過頭還怕人家說他屠城不義,這回是報仇雪恨,盡可以敞開了宰??傊?,進城的蠻甲兵便是棄械投降的都被殺了個干凈。第二日,吳大將軍乘勝追擊城外的蠻甲兵,大獲全勝。” 與凌益勾連之事本就屬于機密,知情的蠻甲首領也沒幾個,事起倉促也沒來得及有別的安排。也是凌益走運,吳大將軍見人就殺,殺完還將蠻甲軍的輜重營帳一把火都燒了,便再無人能指認他的罪行了。 這時,凌益已經知道妻兒在亂軍中失散了,他惶恐不已。為了免遭皇帝遷怒,凌氏兄弟連夜謀劃——絕不能霍家死的一個也不剩而凌家毫發(fā)未損。 于是,他們趁吳大將軍還在前方廝殺之際,將部分‘自家人’也推入亂兵之中,其中就包括依附凌家的叔父一家,前來投靠的凌老二妻族全家,凌老三的結義兄弟全家…… 總之,除了凌家三兄弟,留在旬陽山的孩童,以及運氣好在鄉(xiāng)下待產的凌老三的妻子,凌家也算得上是‘滿門忠烈’了。 “你們當時怎么不來找朕呢!”皇帝用力拍案。 霍不疑慘然而笑:“陛下,若彼時臣不是只有五六歲,定然會徑直來告御狀?!薄绻敃r的小阿猙有現(xiàn)在霍不疑的智謀膽識,自然知道無需廢話,直接告發(fā)就是。 可他不是。 當時才五六歲的他,驚恐而無助,霍君華是他唯一的依靠。 霍君華認為皇帝和吳大將軍都不會相信她的話,而且如果凌益一口咬定阿猙就是他的兒子,皇帝必然不會理她的無理取鬧。一旦凌益據理奪回兒子,阿猙豈非落入賊手?如果凌益要暗算阿猙,定然防不勝防。 霍不疑進宮后,才漸漸明白過來,他和霍君華已經失去了最好的申冤機會。 ——他的樣貌變了,再也沒人能證明他是阿猙還是阿貍;那些知道凌益通敵行徑的‘心腹’也在兩三年間逐漸‘被消失’。 他只能苦苦忍耐,暗中尋找凌益遺漏的證據。 十六年光陰,霍不疑和凌益仿佛在比賽一般?;舨灰善疵L大,一年年壯大自己的勢力以便暗中查探,而凌益則收縮爪牙,一年年查漏補缺,彌平當年的所有錯漏。 最后,其實是霍不疑輸了。 第139章 殿外的銅漏流出緩緩的水滴聲,輕輕的敲打在鎏有金銀獸紋的水缸中,殿內眾人各自心思,一時俱無人說話。 皇帝心潮起伏,一時念及霍翀的音容笑貌,一時思索對霍不疑后續(xù)處置。他是一國之君,心中再悲痛也不能做婦人形狀,對朝臣自然得有個說得過去的交代,但是霍不疑的前程也必須得安排的金光閃閃,才不負義兄英靈。 皇帝正在心中籌謀時,性急的三皇子再度進言:“兒臣知道父皇仁慈,可是凌氏兄弟著實可惡,兒臣以為非族誅不足以告慰英烈!殺他一個也不剩,看誰以后還敢通敵叛國!”他不說話還好,一張嘴正好提醒了皇帝另一件事。 皇帝坐直身體,瞪眼道:“姓凌的自然不能輕饒,可你也逃不了!昨夜子晟私調軍隊為的不是他自己吧。你們兩個小畜生,這些年來裝的倒像,不是不來往,就是見面沒好話,原來早有勾結!說,是不是你指使子晟的!”邊說這話,他微不可查的瞥了錦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