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不趁這會兒去,回頭那些小賤婢必然要抵賴的!”其實不洗熱水澡直接去告狀效果最好,不過翟媼擔心女孩會受寒。 “我要的就是她們抵賴?!鄙偕绦Σ[瞇道,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居然還有幾分懷念。不就是被人欺負嗎,誰還沒受過啊,她老有經(jīng)驗了。 翟媼慢下給她擦拭頭發(fā)的動作,嘆著:“你若是肯告訴十一郎,天大的仇他都替你報了。” 少商對著鏡中的自己,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阿媼,你說皇后娘娘現(xiàn)在喜歡我,究竟是因為我將來要嫁給凌大人,還是因為我自己呢?!?/br> 翟媼道:“不瞞你說,起初是因為十一郎??蛇@幾個月下來,娘娘是真喜歡你了,有你陪著,她可比以前快活多了。” 少商摸摸自己濡濕柔軟的頭發(fā),點點頭:“我家叔母以前老說我天真,愛鉆牛角尖。因為我若有仇人,我一定暗暗瞞下,然后自己收拾;若有難關(guān),我亦希望自己絞盡腦汁去渡過。哪怕將來上了刑場,最好也是我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而不是受別人的牽連……” “這種渾話怎能亂說!”翟媼連忙打斷。 “娘娘能喜歡我,真是太好了。”少商拿起精雕鏤金的木梳慢慢梳著,“你和娘娘不用擔心我和凌大人,因為我其實一點也不氣他,我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再說他不知多少次的救過我?guī)瓦^我,我哪能那么忘恩負義啊。我不是不能服軟,也不是不能哄他高興,可是哄人能哄一輩子嗎?夫妻哪能這么做。” 翟媼有些聽懂了:“說起來,你家阿父阿母,還有叔父叔母,可是有名的恩愛夫妻。唉,若十一郎和你也能那樣,陛下和娘娘不知有多高興哪?!?/br> 少商咂巴一下,無奈道:“好吧,這個盼頭很好,不過這種事可遇不可求。話說回來,正因為凌大人待我好,我也必須待之以誠,我要讓他知道我這幅討人厭的性情……嗯,說不準,他后悔還來得及。”能不能像父輩那兩對另說,起碼得互敬互重吧。 翟媼噗嗤笑了出來:“行,你慢慢做夢去吧?!?/br> 兩人同時對鏡而笑,正在此時,忽有小宮婢慌慌張張的闖進來:“程娘子,程娘子娘娘叫你去呢!快快……” 翟媼皺眉道:“你慌什么!不會好好說話啊,平日怎么教你們的。究竟出了何事?” 小宮婢結(jié)巴道:“……五公主帶了一位娘子,是為娘娘獻舞的其中一人,她說,她她說……” “她說什么!”翟媼不滿道。 “她說,昨夜凌大人摸進了外庭,欺侮了她,現(xiàn)在要向娘娘討個公道!天哪……” 少商霍的立起。 “什么?!”翟媼大驚設(shè)色,“這怎么可能!”待她回過頭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你你,你聽見未婚郎婿出了這種事,為何如此高興?!” 少商摸摸自己的臉,不自覺的笑道:“我,我看起來很高興么?” “你自己拿鏡子照照!”翟媼又想訓(xùn)斥又想笑,快被她氣死了。 “現(xiàn)在哪有功夫照鏡子??!”少商連忙去找外裳來穿,一邊用無法隱藏的喜悅語氣說道,“快快,來幫我梳頭更衣,我要去看……咳咳,去為凌大人討回清白名聲……!” 翟媼:活得長了,果然什么都能見到。 作者有話要說: 有幾位讀者貌似十分‘懷念’舊作《知否》,其實吧,我當初就說過,我希望寫個庶女,寫個嫡女,寫個天之驕女的公主(但肯定不會讓她舒服,例如亡個國什么的),再寫個出身低微的可憐女孩(此處必有金手指),寫過的我不會再寫,不然太沒意思了。 明蘭是庶女,穿越前就具備完整的人格,家庭工作都很正常溫暖,她是倒霉催穿到了一個禮法森嚴的地方,在現(xiàn)代她分分鐘幸??鞓罚环L(fēng)順。 少商性格倔強甚至有缺陷,哪怕在現(xiàn)代她依然會遇到情感障礙等問題,因此她雖是嫡女,并且家中無人能爭其鋒芒(不論母親多偏心),但她依然滿心苦惱,事事不順。 兩邊人設(shè)不同,時代背景不同,面對的問題不同,自然而然寫法不同,那些懷念舊作的親們,也許你們應(yīng)該換一本同類型的庶女文來看,而非在這里痛苦啊。 我不會寫同樣的東西啊。 第92章 大約是因為此事不好聲張,皇后將人聚到了內(nèi)殿。待更衣梳妝完畢,少商與翟媼匆匆趕到時,只見原告被告證人法官陪審都已到齊。 皇后坐于上方正中,皺眉凝神,凌不疑端坐其右側(cè)下方,神情冷漠,目不斜視;坐在他對面的是五公主,她身旁靠后些是兩名十六七歲的女孩,身形略豐腴的那個低頭不語,瓜子臉的輕輕抽泣抹淚。 五公主故作不在意,實則有一瞟沒一瞟的在偷瞧凌不疑,誰知凌不疑恍若不察,只在少商進殿時抬頭看去。兩人目光交匯,然后與前些日子一樣,少商率先將頭別過去,有幾次還會高傲的哼一聲,凌不疑亦一如既往,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 ——少商自己也承認,這種行為很小孩子氣,然而她高興!高興最大! 她自認為與凌不疑是在憋氣冷戰(zhàn),可這番眼神來往看在五公主眼里卻別有一番意味,她忍不住重重的冷哼一聲,倒引的少商側(cè)側(cè)看了她一眼。 原先少商還以為是五公主授意那群小碧池將她推下池塘,可如今看來應(yīng)當是小碧池們自由發(fā)揮的結(jié)果,不然真把她淹死了凌不疑發(fā)瘋還來不及,五公主這處大戲擺給誰看啊。 給皇后行禮后,少商立刻虛虛掩面,挨到那名瓜子臉的女孩身旁,滿臉真誠道:“這位阿姊好生叫人憐惜,想昨夜慘遭侮辱,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啊……” 無論語氣表情甚至袖子的運用,少商都認為無懈可擊。 這話一出,不過皇后身子一歪,凌不疑神情一僵,五公主眼睛瞪的比嘴大,除了翟媼之外的在場所有人都表情古怪。 瓜子臉女孩羞惱難言,她也不抽泣了,急忙辯白道:“不不,不是我,我沒有被……是她……”她指向那豐腴女孩。 “這么說你沒受侮辱,那你哭什么!”少商不悅了,白瞎了她適才那么好的發(fā)揮!演技講究的是那一瞬間的爆發(fā)好嗎。 瓜子臉女孩臉漲通紅,咿呀幾聲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她到底是五公主的心腹,素以機智受寵,隨即哀聲道:“我們姊妹一場,昨夜她受了侮辱,我也為她心痛……” “痛什么痛啊,你再痛能痛過受真受了侮辱的?。 鄙偕棠臅蜌?,“喧賓奪主你知不知道,人家是正主,你還哭的比人家還慘,不知道的人一看,還以為昨夜那歹人宵衣旰食一氣侮辱了倆呢!” “你你你,你這是什么話,簡直辱沒斯文!”那女孩直接把臉氣成了醬油瓜子,身子抖若篩糠。 五公主瞪著眼,開口訓(xùn)斥道:“程娘子,你這兒大呼小叫是何意思,長秋宮什么時候由你做主了?你……” “長秋宮也不是由你做主的,把嘴閉上!”皇后忽打斷,“昨夜你睡在我宮里,外庭出了什么事你就知道了?你若再開口,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br> 五公主深知母親性情溫柔和善,不過一旦認真起來也是說出做到的,她只好憤憤的閉上嘴,同時又以眼神示意那兩個女孩依計行事。 不過不等五公主的住手們反應(yīng),少商已經(jīng)再一次醞釀好感情,用同樣姿勢挨到那豐腴女孩身旁:“這位阿姊好生叫人憐惜,想昨夜慘遭侮辱,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啊……” 五公主兩助手:…… 皇后和凌不疑無語望屋頂。 “昨夜真是凌大人侮辱了你嗎?”少商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真誠的不行。 豐腴女孩頂著五公主的目光,咬牙道:“正是!我便是出身低微,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兒,凌大人再位高權(quán)重也不能這樣羞辱……”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少商心里興高采烈,然而還得端著滿臉的同情,“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嘛,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凌大人侮辱你跟庶民侮辱你是一樣的,不能因為侮辱阿姊你的人不一樣,就姑息了他!啊,我不是說庶民也侮辱了你,我只是打個比方!” 豐腴女孩氣也不是惱也不是。五公主和瓜子臉女孩都傻了,凌不疑還算鎮(zhèn)定。 皇后慢慢托住腦門。 她心想,其實自己一點也不奇怪,真的,準確的說,她還有些暗暗期待。 “這位阿姊啊,昨夜除了侮辱,他可還打你了?像您這樣冰清玉潔的阿姊,遇上歹人,一定是拼死抵抗!快快,快叫我看看,哎呀呀一定都是傷,你別害羞啊,就看看袖子里的胳膊……”少商熱情如火撲了上去。 聽聞此言,瓜子臉女孩心頭一驚。豐腴少女同樣驚慌,連聲道:“不不,我沒有傷,因為因為……”她目光瞟過五公主,“因為,因為我暈了!” “暈倒了?”少商緩緩放下拉扯對方的袖子,立刻換了一副挑剔懷疑的可恨嘴臉,“阿姊啊,您都暈倒了,如何知道侮辱您的人是凌大人啊?”現(xiàn)在的小碧池是越來越不行了,陷害人之前功課也不做足,至少身上弄些掙扎的傷痕??!唉,多補幾集法制節(jié)目就好了。 豐腴女孩一時呆滯,隨即又道:“……可是弄暈我的人是凌大人??!” “那可難說的很,有些嗜好奇特的人啊,就愛打暈女孩后揚長而去,萬一有人見阿姊暈倒,然后撿漏了呢?” “這怎么可能?!”豐腴女孩凌亂了。 “程娘子好厲害的口舌,三言兩語就給凌大人洗脫了罪責?!惫献幽樑⒊谅暤溃皩こP∨镉錾线@種事,既慌亂又驚怕,哪里能說的清這許多前因后果?!” 少商微微一笑,根本不跟她講道理:“您別生氣啊,其實我覺得您更為美貌,我若是凌大人,一定先侮辱您。這歹人真沒眼光!” 瓜子臉女孩險些氣歪了鼻子。 凌不疑忽道:“你就是來看熱鬧的吧?!?/br> 少商一臉驚訝:“這怎么會?我是來替凌大人您,嗯,緩和一二……” “你打算如何緩和?” 少商從袖中掏出一個又圓又紅的拳頭大小的果子,扭頭對豐腴女兒溫柔一笑,“阿姊您別害怕,先吃個紫柰,這可是昨日皇后娘娘剛賜給我的,我都舍不得吃呢,你嘗嘗,哎呀別客氣嘛……” 紫柰的確是稀罕物,豐腴女孩哆哆嗦嗦的接了過去,稀里糊涂的咬了一口。 “事已至此,阿姊打算以后怎么辦啊?!?/br> 豐腴少女眼眶一紅,悲戚道:“我能有什么打算,還不是聽天由命?!痹掚m這么說,可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住去瞟凌不疑。 “嗯,聽天由命,陛下是天子,若是陛下許你許多財帛后讓你另行嫁人呢?” “這怎么可以?”豐腴女孩十分激動。 “為何不可以,寡婦改嫁新婦絕婚都不是稀奇事,你不過是受了欺侮,另行嫁人又有何難?”少商說的輕描淡寫。 豐腴女孩眼珠一轉(zhuǎn),立刻伏地哭道:“妾雖卑賤,父兄也有官秩名聲,如何能辱沒家聲。妾已將身付與凌大人,萬萬不能舔著臉另嫁??!” 少商一拍地板:“阿姊好生貞潔!好吧,既然是凌大人做下的錯事,怎么也不能讓阿姊你一人受罪,自然得迎你過門啊。” 此言一出,五公主和瓜子臉女孩齊齊驚訝,兩人都沒料到事情會這樣順利;瓜子臉女孩更是咬唇暗悔。 “你你你,你愿意容下我……?”豐腴女孩也始料未及。 少商道:“為何是我容你,應(yīng)是凌大人容你啊。我生來悍妒,容不下什么姬妾的。你不愿另嫁,那就讓我另嫁吧。我退婚另嫁,如何?” 凌不疑起先安靜聽著,聽到‘悍妒’之詞甚至微露笑意,誰知聽到后面他臉色鐵黑。 至此,豐腴女孩終于可以用上之前商討好的說辭,只聽她痛哭一聲,“求程娘子容我!若因妾之故叫程娘子與凌大人分離,妾萬死難贖其罪!”說著連連磕頭。 少商微笑的無所謂:“叫你另嫁你不肯,我去另嫁你又不肯。我沒有強你所難,你倒來強我所難。說到底,又不是我侮辱的你,為何要叫我受罪。算了,我可不管了?!?/br> 瓜子臉女孩怒道:“既然程娘子不管這事,那說了問了這許多是做什么?!” “難道你們一開始不是沖我來的么?!鄙偕痰馈?/br> 瓜子臉女孩一噎。 “這件事雖在凌大人身上,可你們卻是沖我來的。我不論管不管,最后都會扯到我身上來,索性我自己先說了,我最好嫉妒,不容姬妾,你們愛在外面?zhèn)魑沂裁磯脑捑蛡魅グ?。反正,每回最后,吃虧的總是我……”她看向凌不疑,目光挑釁而坦率?/br> 凌不疑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轉(zhuǎn)頭問一旁的宮婢:“時候差不多了,讓他們將五皇子領(lǐng)上來。” 少商一愣,心想找五皇子做什么。她疑惑的抬頭去看眾人,只見皇后五公主甚至那瓜子臉女孩也是滿臉的迷茫不解,只那豐腴女孩目光閃爍,似有驚懼之意。 很快,兩名身強力壯的宦者‘攙扶’著哎喲連天的五皇子上殿來,然后很巧妙地‘甩’在凌不疑面前。 五皇子似是從筵席上被抓來的,臉上酒氣未散,趴在地上哎喲的叫喊起來:“母后救命,十一郎又要欺凌我啦!這幾日我可什么都沒做啊,母后救命!” 皇后道:“子晟,你將五皇子請來作甚。” 少商暗哂一聲,皇后您著偏心也太明晃晃了,五皇子這會兒還癱在地上起不來呢,有這么‘請’的嗎。 凌不疑也不啰嗦,起身拖起五皇子,用力將他衣襟向外一扯,露出一側(cè)白花花的肩背。 眾人抬目看去,只見五皇子的肩背上有幾道指甲抓出來的血痕,以及一個及其明顯的牙齒咬痕。大家齊齊發(fā)出吸氣的聲音——這是男女親熱時,女子抓咬出來的痕跡,而且傷痕猶新,顯然剛弄出來不久的。 只有少商反應(yīng)慢了一拍,呆呆道:“誒,五皇子被人咬了。” 皇后含笑看了她一眼,再看自己女兒,目光瞬時冷淡下去了;又去看臉色尷尬的五皇子,她心里基本有數(shù)了。 凌不疑大步上前,撿起適才那豐腴女孩驚嚇時掉在地上的紫柰——上面正好有一圈牙印,然后拿到五皇子的咬痕邊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