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 很幸運沒有傷人和的蕭夫人回到自己臨時的居室,只見程始已經(jīng)半躺在床榻之上,滿身酒氣,沒被大胡子覆蓋的臉龐紅的很。 蕭夫人一點不見怪,慢條斯理的卸下笄簪環(huán)佩,然后讓青蓯給自己縛起襻膊,十分熟練的松開程始的領(lǐng)襟,露出滿是汗?jié)n熱氣的胸膛,等仆婦打來一大盆熱水,親自給丈夫擦拭敷燙。程始悠悠醒來,接過醒酒湯一飲而盡,沖著妻子吃吃發(fā)笑:“元漪。” 青蓯和幾個慣常服侍的仆婦都在一旁掩面偷笑,蕭夫人瞪了程始一眼,解下襻膊,屏退眾人,坐到丈夫身邊,“叫你與二弟好好說說,你倒好,喝成這樣!” 程始一邊拿熱布巾拭面,一邊道:“二弟寡言這么多年,我都不知該如何跟他張口了。這幾日我與他說搬府宅之事,他總是一聲不響;說急了,他就說自己不必搬,就留在這里讀書好了。氣得我,咳……不就腿有些不便么;不趁這回二弟已有些醉了趕緊再灌他幾杯,如何叫他說心里話?” 蕭夫人湊近寫,問道:“那,這回他肯說了?” 程始把熱布巾搭在自己臉上,悶悶道:“他只反反復(fù)復(fù)對我言道,‘兄長,你沒有對不住我,是我沒出息’,我衣袖上都是他淌的淚?!?/br> 蕭夫人也怔住了,想起往事,嘆道:“咱們家,最委屈的就是二弟了?!?/br> 程始扯下布巾,低聲道:“幼時家貧,無錢讓他去讀書;后來戰(zhàn)亂,咱們倒是結(jié)識了幾位儒生,有人引薦著到白鹿山去隨桑老先生讀書,可……”他雙目含淚,“我們在外拼殺,總得有人照看家小,他自請留下,就讓老三去了。” 蕭夫人垂淚道:“后來三弟讀書有成,得陛下嘉獎授官出任,二弟比誰都高興。只……只可惜了他自己……” 程始一抹眼淚,道:“他與三弟不一樣,他讀書,不為任官發(fā)財,就是因為喜愛研讀經(jīng)學(xué)典籍,這回,我一定要如他的愿!” 蕭夫人喜道:“二弟答應(yīng)了?” “總算是點頭了!”程始松了口氣,想了想,又促狹道,“當年叫三弟去白鹿山讀書也好,這豎子生得最似阿父,討得了桑公之掌上明珠。如今咱家也算一只腳踏進門檻了,有人引薦,去哪位大儒的館舍都成?!?/br> 蕭夫人果斷的一拍床榻,道:“好,過了正旦就送二弟出門。正好我要晾晾那賤人!” 提起葛氏,程始也是一肚子火:“晾什么晾,直接休了便是,有這么個婆娘日日在身邊指摘沒出息窩囊廢,二弟才這般消沉!這賤人,倘若只在內(nèi)宅中搬弄搬弄是非也就罷了,居然還趁我們不在,自作主張要賣了阿鼎的家小!若非前方戰(zhàn)事要緊,我立時就想回來抽她一頓鞭子!咳,葛太公何其疼愛于她,她既看不上二弟,早些改嫁多好,葛家也不會不肯!何必這般相看生厭?!?/br> 蕭夫人譏諷道:“你以為她沒動過改嫁的主意?”十幾年前就動過了! “那她怎不改嫁?”程始好生遺憾。 蕭夫人白了他一眼:“這事你別管了?!币贿呎f著,一邊整理衣衫要出門的模樣。 程始奇道:“你往何處去?” 蕭夫人回頭,冷冷道:“那賤人剛在席上受了我們一頓排揎,適才你在二弟處,她不好過去,如今你回來了,她還不去跟二弟哭鬧?我們都回來了,難道還看著二弟受那賤人欺侮?!” 第11章 宅院不大,從程始夫婦暫居的客房到程承夫婦的主居處不過兩道廊三個轉(zhuǎn),蕭夫人領(lǐng)青蓯夫人以及一眾武婢幾步就到了,果不其然聽見從里屋傳來葛氏尖利的哭罵聲。 “……你也算男人,看著妻子受此大辱,竟一句都不說,不如我將裙袍予你,你穿出去給別人看看罷!讀書不成,做官不能,還是個跛子,你說,你還能作甚?!我好生命苦呀,跟了你這樣懦性的……” 此處本是程承的書廬,門口守著的幾個仆婦,一見蕭夫人就要上前阻擋,當前一個便是葛氏心腹李追,她見這回蕭夫人帶的不是尋常仆婦,而是持劍負弓的勁裝武婢,已有些心慌。 她趕忙上前躬身行禮,賠笑道:“女君您……”不等她說下去,里頭又傳來程承的聲音。 “夠了!你若忿忿不平,可以回葛家去,兄長會多予你金銀……” “休想!我嫁之時你們程家困厄交加,如今你家兄弟飛黃騰達了,你們倒想棄了我,休想!你要是之前叫我回去,我還敬你還有幾分膽略,怎么,你兄長回來了,你這軟骨頭長了膽啦,知道跟我頂嘴了,你一輩子就是窩囊無能的廢物,只靠你兄長……” 蕭夫人忍無可忍,幾個武婢上前三兩下就將葛氏的仆婦拗臂縛起,青蓯夫人則直接一把擰過李追的胳膊,順手就丟給后面人,院中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哎喲哎喲’之聲,不等李追等人發(fā)出高喊出來,只聽‘哐’的一聲,主居處的門扉竟叫蕭夫人一腳踢開。 被扭住胳膊的李追被嚇一大跳——隨葛氏在程家十幾年,素來斯文柔致的蕭夫人上來就是一腳踹門,可是從未見過,都忘了掙扎。 蕭夫人徑直走入屋子,只見程承半靠在床榻一邊,酒氣未散,已被氣的渾身發(fā)抖;葛氏則站在他對面,正跳腳大罵。見到蕭夫人進來,程承抬起頭,滿面難堪之色,又有幾分委屈,目中含淚,道:“……姒婦……” 蕭夫人心頭一痛,她自嫁入程家,便將程始的弟妹都看作自己的一般,程續(xù)和程息出嫁,程止又遠走讀書;日常理家,實則只有程承對她多有輔助。如今見他滿目枯槁之氣,明明才比程始小幾歲,卻仿若垂老之人,直叫她恨得不行。 蕭夫人也不多說話,示意青蓯夫人將程承扶走,葛氏要上來糾纏,蕭夫人上前一步,袖中籠拳,一記重重打在葛氏肚上,再反手一個響亮的耳光,用力之大,直接將之摜倒,當即將葛氏打傻了,呆坐在地。這時,青蓯夫人已領(lǐng)人迅速退避關(guān)門而出。 “你,你……!”葛氏肚皮劇痛,一手捂臉頰,一手捂腹,不敢置信道,“你敢打我!” 蕭夫人和程母不一樣,是真正書香貴門教養(yǎng)出來的,這么多年妯娌,蕭夫人連高聲叫罵都不曾有過,如今竟然如此。 蕭夫人目若寒冰,冷聲道:“我不但要打你,還要休了你!” 葛氏忍著疼痛,豁的一下爬起,罵道:“我不走,當初程家窮的……” “適才的話我都聽見了?!笔挿蛉似届o道,“那又如何?如今程家勢大,葛家勢弱,我想打你就能打你,想休你就休你,你能如何?” 她緩緩踏前一步,葛氏不由自主的后退數(shù)步,懼她再來打自己,道:“你敢?!我父對程家有恩!” “什么恩?資助糧草么,鄉(xiāng)里縣里哪家大戶不曾獻過?”蕭夫人冷笑道,“大人護衛(wèi)鄉(xiāng)里周全,使眾鄉(xiāng)親不致淪入刀槍戰(zhàn)火之中,保全了多少人闔家性命,出些糧草財帛也算是恩德了?怕是葛太公自己都不敢這么說對程家有恩罷?!?/br> 葛氏驚疑不定的看著蕭夫人,道:“你怎么……怎么……全變了?!庇∠笾心莻€溫順和氣,說話端莊細致,凡事不與她計較的蕭夫人哪里去了;神情變了,說話變了,連舉止都變了。 蕭夫人冷冷看著她,并不說話。 葛氏有些明白了,咬牙道:“那些年你做出低聲下氣的好模樣來,君姑拿你沒辦法,君舅到死都在夸你溫良賢淑,是程家之福,臨終前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呵斥君姑不許為難你,你,你好會做戲……!” 蕭夫人輕輕一笑,忽又不急了,緩緩道:“你以為我是你這種蠢貨?彼時我勢弱,娘家嗷嗷待哺,我如何有底氣跟君姑頂嘴,我忍著,忍上十余年又如何,忍到今日,再來和你好好算賬?!?/br> 葛氏又驚又俱,復(fù)又鼓氣道:“你待如何?不過是休了我?!?/br> “不如何?!笔挿蛉司従徸叩礁鹗仙磉叄?,“其實,許多年前你就想過改嫁了罷。” 葛氏一驚。 蕭夫人自顧自的說下去:“第一回 是你新嫁沒兩個月,你挑撥二弟自己另起爐灶,另扯大旗,以你的嫁妝為軍資也做出一番事業(yè),是不是?可二弟一口回絕了,你氣憤的回娘家住了十余日,要家里給你擇婿另嫁,是也不是?” 葛氏嚇的不輕,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隨即趕緊閉嘴。 蕭夫人笑道:“你總說我命好,嫁得英雄漢。有本事你自己也去嫁一個呀,你要真找到好的,葛太公也不會攔著你,可看看你自己挑中的都是什么貨色。什么‘鎮(zhèn)山大王’,什么‘寶澤勝天大帝’,你不是偷偷叫仆從去打聽過么。哼,什么東西,俱不過數(shù)月就叫人砍了腦袋,烏合之眾鳥獸散去,可憐他們的姬妾和姊妹家小都教人分了,貌美些的還好,總有人要,容貌尋常的,也不知是充了糧草還是營女支;還有那個什么陳縣宰……” “你不必說了!”葛氏大聲,滿面通紅,羞憤難當。許多年前的陰私連自己都快忘了,今日忽叫人說破,就如被扒光了一般。 蕭夫人卻不放過她,繼續(xù)道:“這回后,你老實了一陣,總算知道征伐搏殺是天下大事,不是鬧著玩的??缮露镒硬痪?,你的心思又活了。嗯,我想想……之前你那般老實,大約是怕自己不能生養(yǎng)罷……” 葛氏怒上心頭,卻不敢還嘴。她嫁入程家數(shù)年未孕,當時程母臉色已經(jīng)不很好看了,加上蕭夫人在旁邊一個接一個的生,除了早夭的大娘子,后頭兩個都是健壯滾圓的男丁,外頭誰人不夸蕭夫人是興家之婦,映襯的她更加抬不起頭來,彼時她只恐自己身子有缺憾,就是改嫁了也不會得了好,當然偃旗息鼓。 蕭夫人興致盎然的說下去:“生下二娘子不久,你說要調(diào)養(yǎng)身子,就又回了葛家,這回你倒學(xué)乖了,自己不指東指西了,只纏著父兄給你擇好女婿來改嫁。其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過是想壓我一頭,可后來呢,如愿否?” 當然沒如愿,不然葛氏此刻怎會站在這里。 葛氏心中恨極。生下二娘子后,天下豪杰已差不多形成氣候,不是之前那些占山為王,小打小鬧就能起頭的了;鄉(xiāng)野之間,哪里去尋了得的英雄好漢來嫁。高門豪族倒是有,可卻是做妾,葛氏自然不肯,這點志氣還是有的;可若嫁給尋常人,那還不如程承呢,至少程始眼看要出頭了。葛氏在娘家消磨了半年未果,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程家。 蕭夫人看著葛氏,豪不遮掩自己的鄙夷之情,道:“你這樣三心二意愚蠢不堪的婦人,也是二弟仁厚才容你至此,你還以為自己本事了得,將二弟馴服了不成?!……我們?nèi)蘸缶瓦w宅,你就別動了,留在此處,等葛家來人罷。” 葛氏一驚,嘴唇顫抖道:“來,來人……?你已經(jīng)去找我家了……” 想著蕭夫人多年前就在窺伺自己,將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暗暗記下,她心頭陣陣泛著寒意,此時聽到這話,驚懼之意無限,知道這回程始夫婦是真要動自己了。 現(xiàn)在該怎么辦?該說什么?自己到底要不要和程承絕婚?離異歸家后自己又該怎辦——葛氏慌亂之極,不知如何說好。 蕭夫人不管葛氏在想什么,只輕輕譏笑數(shù)聲,緩緩向門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爾駐足,回頭道:“你數(shù)次想改嫁都嫁不成;我這里跟你下個擔保,哪天二弟與你絕婚,我第二個月就能給他娶一個賢淑貌美的好妻室,絕不叫他再受一點委屈。”說完繼續(xù)往外走。 葛氏已經(jīng)真正害怕起來,昏頭昏腦之際,忽大喊一聲道:“我沒有苛待四娘子!”聲音震得門扉都微微抖動。 蕭夫人再次回頭,冷下面孔,漠然的看著她。葛氏被她的目光看的一個勁退縮。 良久,蕭夫人才微微一笑:“今日天寒,青州又路途遙遠,不知你傅母已啟程否?” 這話沒頭沒腦的,葛氏一時沒想明白,抬頭看見蕭夫人嘴角的諷刺之意,心頭一個激靈,破天荒聰明起來,道:“難道傅母已和你串通……” 蕭夫人笑道:“你保兄很有志氣,不甘碌碌一生,年少時就想著殺敵建功,可惜幼時受病不能上馬,之后便想著要經(jīng)商墾地來興旺家業(yè)。都是一家人,我總要幫把手?!?/br> 葛氏渾身發(fā)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想起這些年來的種種,心道‘難怪’。 蕭夫人面上微露自負之色,道:“不然萬老夫人為何總能‘恰時’的來程家。” 葛氏癱坐在地上,不敢置信自己的傅母竟會這樣背叛自己,周身刺骨寒意——怪不得每當自己打定主意要做些什么時,萬老夫人總要過來敲打一陣。 蕭夫人又道:“她替我盯了你十年,辦事很是老成??上?,就在我回來前一個月,她忙著收拾家計準備闔家遷徙,就這么一點疏忽,你就將嫋嫋害到重病,幾乎不治!”說到最后四個字,聲音中露出森然之意。 葛氏害怕的跳起來:“不不,我沒有,我沒想……我真不知道四娘子會病那么重,我我,我不是有意……”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笔挿蛉艘粩[袖袍,淡然道,“倘若嫋嫋真有個萬一,你以為你還能好好站在這里?!” 葛氏嘴硬道:“你能把我怎樣,大不了我不做你們程家婦就是!” 蕭夫人靜靜的看著她,看得葛氏渾身發(fā)毛,訕訕閉上嘴;心知蕭夫人和自己不同,她十幾年來隨著程始東征西討,舉凡平撫亂民,查探細作,手上是實實在在沾過人血的。 蕭夫人目似寒冰,緩緩道:“沒這么容易,你不是還有兒女嗎,你縱然不心疼孩兒,葛家不是還有滿當當?shù)囊患胰藛?,這天底下總有你心疼心愛之人,我自會好好回報!” 說完這句,再不回頭走出門去,不理葛氏在后面叫罵。 午后的庭院被冬日陽光照得溫暖絢麗,原本院中的葛氏的仆婦不見蹤影,門廊各處恭立著兩排奴婢。蕭夫人站在廊下,對著迎上來的青蓯吩咐:“看好她。眼看要遷居了,大好的日子,別叫她壞了黃道正氣!” 青蓯知其意下所指,笑道:“女君放心,不是妾看不起仲夫人,就是給她把刀子,她也舍不得自戕。” 多年宿怨,今日一朝得報,青蓯深覺出了一口惡氣,蕭夫人瞥了她一眼,道:“家門不幸,也不是什么好事,莫要喜形于色?!鼻嗌惙蛉粟s緊忍笑,道:“女君說的是。” 忍了半響,蕭夫人自己先笑了出來,笑過后,又嘆道:“當初恨的心肝疼,可這十年來隨將軍東征西討,在外面見過那么多人間慘事,這些也算不上什么了?!毕肓藭?,搖搖頭,自覺好笑。 繞著回廊走回屋子,只見程始已然酒醒了,正弓著魁梧的身子在屋里翻箱倒柜不知尋什么,蕭夫人也不去問他,只管自己走到床邊坐下,青蓯忙幫她卸下身上的錦緞棉袍,然后出門去尋熱水給蕭夫人洗漱卸妝。 程始攏了攏敞開的襜褕,抬頭訝異道:“這么快就回來了?” 蕭夫人瞪了他一眼,傲然道:“三言兩語的事,有什么好耽擱的,又不是兩軍陣前談判。我已將她看管起來,過幾日二弟和孩兒們一道和我們遷走。把她關(guān)著,到時看看葛家人怎么說。”過了片刻,她又嘆道:“……才我痛斥葛氏時試探了,她至今不知?!?/br> “葛家到今日還沒說?”程始又一驚。 他也不翻找東西了,也坐到蕭夫人身旁,良久才道:“……葛太公可是好人哪。他那條腿可是為著救我才斷的……”他頓了頓,“應(yīng)當是怕葛氏知道了,更加對二弟肆無忌憚,所以太公才特意不說的?!?/br> 蕭夫人低頭看著光亮的木地,低聲道:“……都是我的不是?!?/br> 程始嘆道:“這也不能怪你,你這輩子只這一次看走了眼。也是那姓陳的匪賊太會做戲,咱們都信了他,險些被謀了性命?!?/br> 蕭夫人心中難過,低聲道:“我們夫妻都是自私之人。為著這份恩情,明知葛氏不妥,還留著她,叫二弟受委屈了?!?/br> 程始一錘床沿,恨聲道:“當初你我在時,葛氏哪有這般跋扈,也是我們不在家中,里里外外由她把持,加上阿母包庇,她才越發(fā)囂張了?!?/br> 一邊說著,他又起身繼續(xù)翻找箱柜,邊道:“報恩,也得用別的法子,總不能拿二弟一輩子去抵罷。葛太公又不獨此一女,那么多兒孫,總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到時絕不推辭就是了。你不必太往心里去,二弟又不是垂髫孩童,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受個婦人欺負也有他自己的不當,狠揍一頓就好了,偏他心慈手軟……嗯,就是因為腿上不好,他才這樣自卑自鄙。吃個虧也好,回頭我好好跟他說,再出去歷練歷練,見見大世面,叫他硬氣些就是了……咦,我明明留在身邊呀,哪兒去了……” “……我可不是只看走眼這一次?!?/br> 蕭夫人不知想起什么往事,程始扭回頭來看他,只見蕭夫人微微而笑,道:“初嫁那回,我自己挑了郎君,便是走了大眼。” 程始咧嘴而笑,故意自夸道:“這事上,我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一下就娶對了人,真可謂目光如炬,洞察秋毫?!?/br> 蕭夫人噗嗤笑了出來,拂袖輕撫微紅的側(cè)頰,更顯得人如美玉,只聽她輕聲道:“就在你箭匣的錦囊里?!?/br> 程始晃了晃神,奇道:“你怎知我在尋什么?” “不是那枚你要留給嫋嫋的玉玨么?!笔挿蛉斯室獍迤鹉槪爸坏胗浥畠?,你倒不想想回頭見了葛太公如何說?” 程始假作苦思片刻,道:“嗯,這樣罷。我就說,憑葛氏這些年在家中興風作浪,本該打斷她兩條腿再休了的,如今看在您老的份上,就只休了算了。” “莽夫!休得胡說!”蕭夫人又笑又氣,拿起一旁的隱囊朝他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