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李苒找了一張干凈桌子坐下。 “老板,一碗餛飩,兩個包子?!?/br> 她拉了拉帽子,環(huán)顧四周。風平浪靜,看不出有什么危險。 片刻,老板過來:“你的餛飩?!?/br> “美女這兒有人坐嗎?” 兩句話同時交匯在耳邊,李苒的后背像是有一根弦被突然拉緊,她機械地轉頭,看向站在她對面的兩個男人。 腦子里同時冒出兩個念頭——跑還是不跑。 跑,這兩個看著眼生,不一定認出她。 不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老板將餛飩放下后,笑呵呵:“沒人,隨便坐?!?/br> 兩人男人在李苒對面坐下,李苒脊背僵硬。 從這兩個男人跟她說第一句話開始,李苒就知道他們不是本地人,n市的口音暴露出他們的身份。 兩個男人坐下就開始用方言聊天,李苒見他們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后,松了口氣,一直低頭吃餛飩。 兩個男人的對話: “快點吃,孔老大只給十分吃早飯?!?/br> “也不知道今天這趟能不能結束,我已經快一個月沒睡過床,基本都在車里將就?!?/br> “我也是,想老婆孩子?!?/br> “希望今天能找到那人?!?/br> 李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飯她必須要吃,不吃沒力氣跑,而且也不能讓他們起疑。 “美女,醋用一下?!?/br> 她將醋遞過去,那人看了她一眼,側身用方言小聲對旁邊人道:“挺漂亮呀?!?/br> 旁邊那人深深地看了李苒一眼,微微地攏了下眉頭。 李苒強裝鎮(zhèn)定地吃完餛飩,然后故意用她小時候的方言叫了一聲:“老板,拿個袋子。” 吃完飯,兩個男人酒足飯飽:“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女人有點眼熟?” 另一個男人摸著吃撐的胃,打了個飽嗝:“沒有呀?!?/br> 男人將手機拿出來,翻出那張照片。 遞給旁邊:“你看像不像?” 仔細端詳:“不太像,這照片多漂亮,剛才那女的好看是好看,可臉白的跟鬼似的?!?/br> “再說,你沒聽見剛才那女的說話嗎?” “嗯?” “四川方言!” 兩人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推斷得很有道理,他們要找的女人是n市人,怎么會講四川方言。 想了片刻:“還是跟孔老大匯報一下吧。” 這頭,孔樊東聽完匯報,問:“有照片嗎?” 手下:“沒有,她吃完就走了,沒來得及拍照?!?/br> 孔樊東語氣微妙,停頓問:“她去哪了?” 手下一聽這聲音不大對:“不清楚,沒跟上?!?/br> 孔樊東:“兩個蠢貨,誰會在外地說四川方言,那是故意講給你們聽的?!?/br> 手下:“……” “我們這就去追?!?/br> 李苒一路往碼頭走,她沒想到賀南方會找到這里,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要不然他怎么能篤定自己會藏在島上。 畢竟——能猜到她藏在島上的腦回路實在異于常人。 幸好他的人全都在島上,暫時還沒發(fā)現她,坐船出去應該還來得及。 —— 孔樊東跟賀南方說李苒就在島上時,發(fā)現他老板一點都意外,冷靜到可怕。 賀南方:“我知道。” 孔樊東:“那下面,咱們就……” 賀南方搖頭,望著靜飄飄的湖面:“她不在島上了?!?/br> 孔樊東:“剛才還有人在島上看見她?!?/br> 賀南方看了他一眼,眼神頗為鄙夷:“你的人已經驚動她了?!?/br> 孔樊東啞口無言,這么一想還真是的。 孔樊東閉上嘴,不再去猜測李苒位置,他猜一句被他老板嫌棄一句。 賀南方:“去搜湖上的船?!?/br> 孔樊東很快領會,帶著人就去碼頭。 —— 湖上的一艘游輪,正緩慢地駛向對岸,靠近船艙角落的位置蜷縮著一個人。 李苒雙目緊閉,呼吸急促,額頭淡色的血管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眼下一片濃影。 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攥住旁邊的船欄,隨著游船的顛簸,時不時地痛苦呻吟。 漸漸地,游船的速度慢下來,船上的游客不知緣由,紛紛站在欄桿處觀望。 李苒慢慢地睜開眼,瞥見旁邊起起伏伏的水波紋,心底一陣惡心。 船主從駕駛室內出來:“大家安靜,聽我說!” “臨時接到通知,碼頭暫時管制,船只逐個靠岸,所以船速會變慢,需要停留一段時間?!?/br> 游客們不滿:“怎么會這樣,上船之前你也沒說碼頭在管制?!?/br> 船主耐心解釋:“有的時候靠岸船只太多,碼頭會臨時管制,這就跟在路上開車一樣,車多了總得控制一下。” 李苒聽完后咬著毫無血色的唇瓣,心底下落得涼涼。 船主為了不妨礙大家游玩的興致,同意免費放幾條小救生船,隨意讓大家在湖上劃著玩。游客終于滿意起來,三三兩兩地下了游輪。 很快,游船上就剩下李苒一個人。 她坐在位置上,一動不敢動,如同被架在炙烤的火架上,額頭的虛汗一直流個不停。 有風從湖面上來,吹落了鼻尖上的汗。 喧鬧的四周,皮鞋聲尤為顯耳清晰,遠及近地靠近,一下一下,有節(jié)奏的落在甲板上。 聲音到近時,李苒睜開眼,半抬的視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封住,她揚了揚唇角,扯出個無奈的笑。 即使從一開始就預料到結局,那她也不后悔。 賀南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或許是李苒現在模樣過于落魄、狼狽,他的表情有一絲不太平靜的裂痕。 擰著的眉目,不解的神情,還有那蘊藏在某處一觸即發(fā)的怒意,賀南方心里很復雜。 他想不明白一點,李苒為什么要走。 他蹲在地上,想要靠近些。 一米九幾的身高,蹲下時正好與李苒的視線平視,他伸手,摸上她滿是虛汗的臉頰。 “為什么不聽話?” 李苒臉上的汗順著他的指尖,沒入他的袖口,順著他的皮膚,交融到身體里某一深處。 李苒別過臉去,看向船艙外面,嘲諷問:“聽誰的話?你的嗎?”說完像是故意要在賀南方的驕傲上踩一腳似的:“為什么要聽你的話?” 賀南方皺了皺眉,大概不能理解李苒這突如其來的叛逆是為何。 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他宣布結束這個所謂的逃亡游戲:“跑這么久,去這么多地方,你還是沒走掉。” 李苒唇色白得不能再白,她握著船欄,撐著身體,拉開與賀南方的距離。 “明知道跑不掉,可我還是要走,賀南方你知道為什么嗎?” 賀南方很認真地問了一句。 “為什么?” 李苒覺得賀南方簡直殘忍又天真,他一邊做出那些讓她無路可退的事情,一邊又一無所知地問她為什么要走。 “賀南方,說服自己相信——我不愛你了這件事,有多難?” 賀南方聽完,抬手,輕輕地撫上她的嘴唇。 聲音有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顫意。他極力地控制著,控制那些噴涌出來的從未經歷過的感受。 “李苒,騙人的話,說出來誰會信?”說著他手指重重地碾壓她的唇瓣,硬是揉出幾片血色來。 李苒揮開他的手,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到底是誰在自欺欺人?” “我敢承認我以后不會再愛你,你敢嗎?” 賀南方冷著臉,一言不發(fā)。 眼前漸漸看不清晰,她坐在甲板上的身體搖搖欲墜,撐著最后的力氣她將這個男人的驕傲撕碎在地。 “賀南方,像你這種自私自我,脾氣又壞,霸道不講理的性格,憑什么篤定我會喜歡你一輩子?” 湖上的風沖淡了賀南方心里最后的忍耐,積累一個多月的憤怒,被李苒扯出一個口子。 他猛地站起來,攔腰將李苒整個人提起來。他力氣大到驚人,拎著李苒就像提是輕飄飄的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