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第6章 (捉蟲) 賀南方是晚上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李苒不在家。 臥室里空空蕩蕩,他似乎很不習(xí)慣,就像是他習(xí)慣李苒給他擁抱,給他溫柔,有一天這些全都沒有了—— 賀南方似有些煩躁地扯開領(lǐng)帶,壓了壓眉尾,似乎對李苒這次鬧得脾氣,有些忍無可忍。 賀南方從昨天晚上得知李苒去了酒吧時便開始忍耐了。一回國便得知李苒大晚上去了夜場,最后還鬧到警察局,心里自然不高興。 不過這種不高興已然在李苒乖乖跟他回家之后,消失的差不多。 今天得知李苒又跑去住什么公寓,賀南方心里那點(diǎn)不高興,幾乎是火上澆油地又蹭蹭起來了。 他拿上外套,獨(dú)自開車出來。 —— 十點(diǎn)不到,門鈴聲響起。 那會兒,李苒正蹲在衛(wèi)生間洗顏料盤,她洗干凈手,赤著腳從衛(wèi)生間跑起來,地板有些冷,她被凍得有點(diǎn)哆嗦,一蹦一蹦地去開門拿外賣。 滿心歡喜的以為是外賣,一打開門,結(jié)果見到門外的賀南方。 生活總是這樣,經(jīng)常在不經(jīng)意的地方,用鮮花和美食包裝一個手榴彈誘餌。 就待炸的李苒重新做人。 她從來沒想過,賀南方會出現(xiàn)在她的門外。 李苒的心不自覺地陷了一下,因?yàn)殚T外站著的人,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抖動起來。 她呆立著,四肢百骸都被定住,不知道從哪里發(fā)出來的聲音,干干的:“你怎么來了?” 男人來的路上其實(shí)是很生氣,不過見到她后,以及李苒的反應(yīng),況且稱之為高興吧。 讓他唇角不自覺地上揚(yáng)。 雖然幅度很小,但依舊能顯示出他心情不錯。 兩人對視上,都沒有說話。在安安靜靜的夜里,顯得有些故人重逢的意思。 賀南方先是在門口站了片刻,他在等著李苒過來擁抱她,像以往一樣。 但李苒并沒有動。賀南方有些意外。 僵持之下,他勉為其難地上前一步,想要拉進(jìn)兩人的距離。 李苒卻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 賀南方腳步頓住,他沒有忽視李苒輕輕往后退的那一步,抿著嘴角,不解地看著她。 眼底露出淺淺的不悅,他從未被李苒拒絕過。 李苒往后退了之后,有些尷尬,她抬手想要關(guān)門:“你進(jìn)來吧?!?/br> 門外的人抬腿進(jìn)來,高大挺拔的身軀瞬間將公寓襯托又小又簡陋。 路過李苒身邊時,他視線停頓了一秒,“過來?!?/br> 李苒跟在他身后,思緒有些混亂。 她也曾經(jīng)設(shè)想過,如果搬離開賀家,賀南方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可是到最后,她什么都想不到——大概賀南方的反應(yīng)就是,沒有反應(yīng),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離開會對賀南方的生活有什么影響,她很明白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設(shè)想的千萬種可能中,唯獨(dú)沒有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他居然親自過來了。 賀南方一邊進(jìn)來,一邊打量著她的公寓。 一眼望去客廳廚房臥室,什么都一目了然。 蛋殼大點(diǎn)的地方,賀南方不自覺地皺眉嫌棄。他曲膝坐在沙發(fā)上,視線落到她的腳上:“鞋呢?” 李苒用腳趾勾勾,找到了一只鞋,另一只鞋不見影子。 八成是被她踢到沙發(fā)底下去了。 她腳被凍得腳心疼,可這時候又不能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掏沙發(fā)底。 賀南方好整以暇,十分輕松地看著她。 李苒也顧不得什么矜持,趴在地上找鞋,她手臂短根本撈不著。 折騰了一分多鐘,頭上傳來聲音:“為什么搬出來?” ——李苒就以這么狼狽的姿勢,接受賀南方的拷問。 確實(shí),她現(xiàn)在的生活實(shí)在比不上在賀家,偶爾晚上加班回來還要自己做飯。 她以前喜歡光著腳踩在地板上走路,可自從住進(jìn)小公寓,她硬是把這個習(xí)慣給改了。 沒別的原因,條件不允許罷了。 小公寓沒地暖,晚上回家溫度又低,有時冷的她連外套都不愿意脫,更不用說光腳走路了。 雖然賀南方什么都還沒說,可現(xiàn)實(shí)的處境就是,她確實(shí)很落魄。 拖鞋沒能拿出來,她坐在地上不說話。 賀南方心里大概是知道李苒有不高興的事情,不過這些不高興,歸結(jié)起來大概是他沒能滿足她的需求罷了。 男人的不高興大多是因?yàn)橛麤]有滿足。 可女人的不高興,卻有多種多樣,賀南方他不懂,李苒也沒再有興趣跟他講。 她抱著手臂靠在沙發(fā)邊坐著,頭發(fā)吹散在瘦窄的兩肩,落在她的胸前,不是很白的暖黃燈光下,顯得她格外柔和,漂亮。 男人把她從地板上抱起來,然后解開西裝外套,扔到她的身上。 李苒揮開蓋在她臉上的西裝后,便見到賀南方單膝跪在地上,其中一只手幫她在沙發(fā)底下找拖鞋。 白襯衫的袖子被挽在手腕的地方,蹭到沙發(fā)邊上,留下一層重重的灰塵痕跡。 他長手長腳,很快就把她的拖鞋找出來。兩只一起,被擺在了沙發(fā)下。 賀南方洗了手,重新回到客廳:“什么時候回去?” 李苒抬頭看他,看到他臉上從容不迫的表情。 他們住在一起八年,每次兩人見面,就算賀南方一句話不說,李苒對賀南方的愛意,也會像一把烈火,義無反顧地投身在萬里冰原之中。 李苒的不同尋常,讓賀南方意識到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他臉色差了些:“要鬧到什么時候?” 李苒先是低頭不語,聽完這句話后,電光火石間李苒突然想到那句話,其實(shí)許明朗他們說的沒錯。 賀南方只要一個眼神,一句話,她就會乖乖拎著行李跟著他回去。回去繼續(xù)做深愛著賀南方的李苒,整個世界為他轉(zhuǎn)著,為他歡喜,為他獨(dú)傷。 李苒看腳下光亮的地板,那是她一遍遍擦出來的。每擦一次,她就在心里對自己說,忘了他。 如今,地板已經(jīng)被她擦得毫塵不沾,李苒的心也變得枯寂。 見她不說話,賀南方的視線落在別處,“你喜歡住這種地方?” 李苒抬頭,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怎么了。 他坐在沙發(fā)上,雙手交疊,隨意地落在膝處。 是一個談判者的姿態(tài):“沒有傭人保姆,沒有最好的食物,沒有最漂亮的衣服?!?/br> “你能習(xí)慣?” 這些話,李苒聽得字字誅心,他的話句句都是利益衡量,竟一句都不參雜感情。 在賀南方商人的世界里,興許是這樣,每一個決定都是在衡量。 李苒舍棄優(yōu)越的條件,一個人跑住在寒酸的公寓,在賀南方心里,是很愚蠢的。 不過面對著終究是李苒,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更耐心些。 語氣變得沒那么功利,聲音也柔和許多。 低聲哄道:“聽話?!?/br> 以前,“聽話”這兩個字,是一道符咒。 不論李苒有多不高興,多傷心,多想要放棄賀南方。 只要他一說這兩個字,李苒便會收起所有的小情緒,乖乖地走進(jìn)賀南方為她畫制的圈牢,帶上枷鎖,日復(fù)一日地等待著他。 時至今日,再聽到這兩個字。 李苒像被針刺透了全身,泄露出所有的勇氣,里面的愛意變得空蕩蕩。 “賀南方。” 沙發(fā)上的男人凝眸。 李苒傾盡全身的力氣,低聲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要尊重了解過我?” 賀南方的眼睛在瞬間有一絲絲訝異,很快變得平靜。 平穩(wěn)的口氣:“為什么這么說?” 李苒失笑,她怎么會問他這么蠢的問題。 但凡他有一絲尊重過她,許明朗就不敢打她,賀母就不會刻薄地待她,許明月就不敢堂而皇之地住進(jìn)賀家享受著她李苒的一切。 賀南方似有些煩躁,“你想要什么尊重?” 他其實(shí)并不喜歡這樣的李苒,跟平時很不一樣。以前每次見面,李苒都很粘他,一刻都不會跟他分開,會在他懷里柔聲訴說是多么思念他,也會溫柔動人的微笑,閉上眼睛踮起腳尖要親吻他。 這些以往的待遇,今晚都沒有。 賀南方頗有些冷意地看著李苒,說實(shí)話,他并不喜歡李苒耍小脾氣。也不喜歡她這樣刻意地和他保持距離。 李苒覺得自己沒必要跟一個商人談判,因?yàn)楦菊劜悔A。 “你連尊重是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