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妍！怎么說話的！”殷世輝不得不出聲指責女兒，免得這鬧劇越演越過分。

    隨著殷世輝出聲，四奶奶好像整個人清醒過來，她爬起來，朝殷月妍一巴掌打下去：“你個小賤.人，我撕爛了你的嘴！”

    “你干什么！快松開！”殷世輝急忙去拉四奶奶。

    站在門口的殷朝梧和殷朝桐一邊喊著jiejie一邊跑進來，兩個小男孩站在jiejie的身前擋著，哇哇大哭。

    殷月妍用手背使勁兒擦了一下眼淚，轉身往外跑。她跑到殷家的后院去，一股腦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她趴在一棵樹上，委屈地哭了好久好久。

    “二姐？”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殷月妍愣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聲音不是殷朝梧和殷朝桐，她轉過頭，看見殷覓棠牽著殷少楓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而剛剛喊她的人正是殷少楓。

    殷覓棠猶豫了一下，才問：“二姐，你怎么哭了？”

    殷月妍使勁兒擦了下眼淚，生硬地扭過頭去，“哼，誰哭了，兩個瞎子?！?/br>
    殷覓棠白了她一眼，“謊話精。”

    “你！”殷月妍蹲下來，抓了一捧落葉朝殷覓棠扔過去。

    殷覓棠拿手擋著殷少楓的臉，枯葉紛紛揚揚落下，許多還沒碰到殷覓棠和殷少楓就落到了地上。殷覓棠和殷少楓的身上也沾了些。殷覓棠摘去殷少楓身上的幾片枯葉，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她看向殷月妍，問：“少楓要玩跳百索，缺個腰繩的，你要不要來玩？”

    殷月妍翻了個白眼，嘟囔：“誰和你們兩個小矮子玩！”

    她氣呼呼地轉身往另一邊跑，因為太急，跑了兩步還摔了一跤。她急忙爬起來，提著裙子更快地往前跑。她一邊跑，一邊在等嘲笑聲，可是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她一直跑到花園邊的甬路，才回過頭來，小樹林里，殷覓棠牽著殷少楓正望著她，兩個人都皺著眉，沒有笑話她。

    “四jiejie，二jiejie好兇哦。”殷少楓說。

    “嗯?！币笠捥狞c點頭，“哭得也好兇?！?/br>
    殷少楓仰著頭望向殷覓棠，說：“二jiejie是不是被壞人打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臉蛋兒，“都腫了?！?/br>
    想起殷月妍的臉，殷覓棠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殷月妍紅腫的臉，看得她都覺得疼。殷覓棠重新抬起頭望向殷月妍跑開的地方，甬路上空蕩蕩的并沒有人，殷月妍不知道去哪兒了。

    殷覓棠是被從小寵到大的，在家里什么都是用的最好的。更是從來沒有人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小時候闖了禍，娘親都是拍過她，可是娘親的手拍在屁股上一點都不疼，還沒有她摔一跤疼。

    她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人人都一樣的，殷月妍好像就和她過著完全不一樣的日子。

    第37章 過繼

    五奶奶把殷少楓留在大房這邊一整日，她心里也很不放心。雖然知道大房那邊肯定會好好照顧著她的殷少楓，可是兒子不在眼前，她這個做母親的心里還是有些掛念。殷少楓剛三歲，之前的日子里可是一日都沒有離開過她眼前的。五奶奶莫名提心吊膽了一整日，想著日后等殷少楓過繼到了大房，就再也不能喊她母親，也不能天天見到了……

    五奶奶不由地心里開始后悔了。

    “要不然算了吧……”五奶奶走進書房里。

    殷五爺咳嗦了兩聲，他臉色有些蒼白，瞧著妻子擔心的模樣，想安慰卻也不知道怎么開口。他嘆了口氣，說：“大哥雖然眼下辭官了，可也咱們殷家曾官位最高的，日后準是要再入仕的。再說了，四姑娘又是太后干女兒一樣的存在。咱們的楓兒若是過繼到大哥的名下，對孩子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他又斷斷續(xù)續(xù)地咳嗦了兩聲，接著說：“總比在咱們這兒前途要好。雖然好男兒不問出身，咱們的楓兒也可以自己考功名出人頭地，可起點不一樣，什么都不一樣啊?！?/br>
    聽五爺說了這些，五奶奶也冷靜了些。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明明是已經(jīng)商量好的事情，如今她又猶豫還要五爺來勸她……心里難受的自然不止她一個，五爺心里何嘗是滋味兒了？

    “我知道了?！蔽迥棠套哌^去，用手背試試了茶壺的溫度，給五爺?shù)沽艘槐?，“你也別讀書太久了，別累著。”

    “累不著?！币笪鍫攲⒉璞K接過來，放在一旁，“不過你要是真舍不得，那這事兒就算了。都依著你?！?/br>
    五奶奶望著殷五爺，心里慢慢靜下來，也暖下來。她笑了笑，說：“今日也沒有把話說死，能不能定下來還不一定呢。時辰也不早，我得去把楓兒接回來了?！?/br>
    殷五爺點點頭。

    五奶奶帶著丫鬟剛走到院口時，殷五爺又派丫鬟送過來兩件披風。

    “五爺說起風了，讓奴婢帶過來的?！毙⊙诀哌f上披風。

    兩件披風一件是五奶奶的，一件是殷少楓的。五奶奶將披風接過，抬頭望向書房的方向。院口距離五爺?shù)臅扛糁坏缐?，還有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明明看不見，她還是望了一眼，然后才匆匆往大房去。

    五奶奶趕去大太太院子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殷少楓。殷少楓坐在殷覓棠身邊，他正聚精會神地聽著殷覓棠講故事。

    殷覓棠停下來。

    “jiejie怎么不講了？”殷少楓順著殷覓棠的目光就看見了自己的娘親。

    “娘！”殷少楓從矮榻上跳下來，小跑著朝娘親撲過去。

    “慢一點?！蔽迥棠堂沧吡藘刹?，將他抱了起來。

    將自己的兒子抱個滿懷的感覺真暖、真好。

    回去的路上，五奶奶隨口問了幾句殷少楓今天玩得開不開心。殷少楓連連點頭，三句話離不開殷覓棠。五奶奶笑笑，又問：“楓兒，今天見到你大伯伯了嗎？”

    “見到了。”

    “那、那你大伯伯和你說話了沒有？”五奶奶心里莫名緊張起來。

    “沒有。大伯伯只和棠棠jiejie說了話?！币笊贄飨肓讼?，慢吞吞地說。

    不知怎么的，五奶奶心里不覺得失望，只覺得松了口氣。她竟是在心里隱約盼著殷爭看不上殷少楓。

    五奶奶詢問殷少楓的時候，大太太正把殷覓棠抱在腿上，問她喜不喜歡殷少楓。

    殷覓棠又一次說：“喜歡，哥哥jiejie弟弟meimei們，棠棠都喜歡?！?/br>
    大太太點點頭，陷入沉思中。

    殷覓棠看了看大太太的臉色，抓住她的大手搖了搖，說：“祖母，謝謝你?！?/br>
    “你這孩子，怎么突然謝祖母了？”大太太詫異地問。

    “謝謝祖母讓趙mama回來?！?/br>
    大太太恍然，竟是這事兒，她苦笑，點了點殷覓棠的額頭，說：“咱們的棠棠可是連祖母的心肝都不要就要趙mama哦！”

    “沒有，棠棠更喜歡祖母！”殷覓棠在大太太的懷里撒嬌，用自己的小臉蛋兒在大太太的臉上蹭了蹭。大太太被她哄得笑聲連連。

    “對了，”大太太慢慢收起笑，“說到趙mama，還有個事兒。祖母聽說你一直都不太喜歡陳mama是不是？既然趙mama現(xiàn)在回來了，那祖母讓陳mama以后不再你院子里做事了?！?/br>
    殷覓棠眨了下眼睛，她將臉貼在大太太的懷里，努力想了一會兒，問：“那陳mama以后會去哪兒呢？”

    “不好說?？茨膫€院子缺人。要是都不缺人就先去外面莊子、鋪子做事兒?！?/br>
    陳mama即使是離開殷覓棠的院子，也是到別處去管事，可是因為趙mama先前犯了錯被分到莊子上做事。殷覓棠一聽大太太說要讓陳mama去莊子就以為也是去受罰，她急忙說：“祖母，可以不讓陳mama走嗎？”

    大太太有些驚訝，問：“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也、也不是不喜歡……”殷覓棠垂著眼睛，說地慢吞吞的，“陳mama辦事兒很厲害。她來了以后，院子里的小丫鬟們再不敢偷懶哩！唔……我讓她辦的事兒也都辦得很好。不會一時心軟。我、我就再也沒起遲過……雖然她總是拉長著臉，說話也不好聽……”

    殷覓棠坐直小身子，學著陳mama的樣子拉長了臉，還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然后繼續(xù)說：“可是她說的話有時候還是挺有道理的，不會一味依著我……”

    陳mama剛巧抱著殷覓棠的一件小披風走到門外，聽見屋子里的小姑娘奶聲奶氣地給她說好話。她那張大長臉見鬼似的露出一抹帶著溫柔的笑意。

    ——比哭還難看。

    陳mama重新板起臉，走到一旁等了等，等到屋子里的大太太和殷覓棠話題轉到別處，才重新板起臉，推門進屋。

    自從魏佳茗離開之后，因為殷爭先前因為公事繁忙時常不能按時歸家。殷覓棠只要在家里，一日三餐就和大太太一起吃。

    宮中的課程已經(jīng)開始了，可是因為殷覓棠身上有孝，要過了三個月的熱孝期才能重新進宮去讀書。

    殷爭和殷奪進屋的時候，大太太已經(jīng)放下了筷子，她年歲大了，最近更是心事重，吃不了多少東西。而殷覓棠還在一旁一口一口吃著飯。

    “你們兩個吃過了沒有？”大太太問。

    “和二弟在外面吃過了?！币鬆幷f著，看了殷覓棠一眼。

    殷覓棠抓起一塊蓑衣餅大口大口吃了，又急忙喝了一口湯，說：“我吃飽了?！?/br>
    大太太摸了摸她的頭，說：“去偏屋玩吧，祖母要和你父親和二叔說說話?！?/br>
    “嗯！”殷覓棠看了一眼殷爭，轉身往偏屋去。

    一旁的陳mama看見了，走過來把殷覓棠抱起來，抱著她往偏屋走。殷覓棠驚訝地望著陳mama，陳mama居然會抱著她？她睜大了眼睛盯著陳mama的臉。唔……還是拉長著臉。殷覓棠歪著頭將小腦袋搭在陳mama的肩上。

    陳mama看她一眼，又立刻收回視線，假裝沒看過她。

    偏屋的簍子里放著各種小玩意兒，都是殷覓棠平時喜歡的。她爬到美人榻上，玩著里面的手球，耳朵卻豎起來，偷聽外面的談話。

    陳mama看出來她在偷聽，想說什么，又把話憋了回去，裝作不知道。

    大太太一直和殷爭生氣，也不看他，開門見山地直接問：“你什么時候啟程去牧西？”

    “等過了熱孝期，也等棠棠重新回宮里讀書之后再走?！币鬆幷f。

    大太太道：“那也沒多久了，趕緊把過繼的事情辦了。今天你也看見少楓了，你沒意見吧？”

    殷爭默了默，“有意見?！?/br>
    “你！”

    殷奪立刻在一旁打圓場：“母親，哥認兒子當然最有發(fā)言權嘛。”

    殷奪用胳膊肘碰了殷爭一下。

    殷爭望著大太太，說：“母親，過繼的事情就算了吧。錢財乃身外之物，祖上的家產(chǎn)該怎么分就怎么分。我和二弟有手有腳養(yǎng)得起這個家，日后必是要掙出一番更大的家業(yè)來?！?/br>
    “你不是辭官了？”大太太斜眼看向他。

    殷爭頓時被噎住。

    一旁的殷奪立刻又跳出來，嬉皮笑臉地說：“哎呀，就當是休假嘛，讓哥歇幾年又咋地？哥有能力有才學，過幾年小皇帝會求著哥回朝的……”

    殷奪兩條長腿一直一彎，一手搭在殷爭的肩上。

    “你給我閉嘴！”大太太生氣，“以前大的幫著小的糊弄我現(xiàn)在小的替大的遮遮掩掩，你們兄弟兩個就這么一唱一和欺負我半輩子！”

    殷奪收起臉上的嬉皮笑臉，認真起來，道：“母親，兒子現(xiàn)在也是不小的官了好吧？小皇帝見了兒子都要客客氣氣的！”

    大太太哼了一聲。

    殷奪走過去，彎著腰給母親捶肩?！拔业钠聊镞?，你咋就這么不信你兒子哪！”

    大太太抿著唇，無奈看他一眼，不過臉色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殷爭感激地望了殷奪一眼，他舒了口氣，道：“母親，您放寬心。祖上的家產(chǎn)咱們不要了。日后分了家，各過各的日子，日后日子必不會比二房差。”

    大太太望著長子，又想起殷爭年少考功名之前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

    一陣恍惚，難道真的是她要的太多了嗎？

    偏屋里，殷覓棠朝著陳mama勾了勾手指頭。陳mama看她一眼，還是走了過去，彎下腰。殷覓棠貼著她的耳朵，小聲說：“棠棠長大了也能養(yǎng)家掙家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