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一心里暗暗罵了一句幼稚，又暗暗告誡自己后面要小心。

    球被隊友拿到了，還得了分。

    接下來的比賽，楊勁得空就干擾李清一，后衛(wèi)男生擋拆解圍幾次，女生們都覺得，這場比賽氣氛哪里不太對。

    楊勁反倒有了笑模樣，他還排兵布陣，指揮隊友盯防。

    桃子跟小強都跟李清一一伙，眼見隊長被欺負(fù)，蕓蕓小人得志，二人被激起了斗志，各自想辦法增加勝算。

    觀眾也看得緊張起來，有人隔兩分鐘通報一次比分。

    李清一又拿到一球，這是個絕佳機會，籃球出現(xiàn)空位，后衛(wèi)站在三分線外分球給她，她持球時，馬上有兩人撲上來防守，她看有隊友快下，原地分球，兩名防守隊員的注意力被球吸引去，她無球過人，迅速搶占最佳投籃地點，隊友又把球回傳給她——

    這是她命中率最高的投籃位置，投中可得2分，她接到球后，兩掌心相對，把球掂了一下，這是她投籃的習(xí)慣，借機找到投籃節(jié)奏和手感。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靜待結(jié)果——兩米以內(nèi)沒有人防守，只要李清一心里穩(wěn)，這2分也就穩(wěn)拿了。

    場外的人也舉起雙手，只等著得分手鼓掌。

    有個高大的人影突然沖進籃下——又是他，這個不識趣的，沒有紳士風(fēng)度的，不懂憐香惜玉的家伙。

    楊勁像個神經(jīng)病似的，球眼看出手，他明知跑過來也攔不下——神仙也攔不下，可他還是用了這一招，搏命一般。

    兩伙人都有點愣。

    李清一已進入投籃狀態(tài)，目中無人，耳中無音，她在專注地制造球出手的弧線。

    只見眼前人影一晃，高度不夠，球在人影上方順利出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楊勁慢了一步，可他沖刺的速度沒有收斂，在李清一指尖脫離籃球的一剎那，楊勁帶著一陣風(fēng)，撲到李清一懷里。

    投籃的命中率，取決于個人手感。指尖與球分離的瞬間，正是決定籃球方向的關(guān)鍵一秒。

    籃球的推力被卸去一分，磕到籃筐外沿，崩到了別處。

    “好！??？”

    “我靠！”

    “咦？”

    場下一片怪叫。

    籃下還有更怪的事情。

    楊勁略調(diào)整方向，沒有正面撞上李清一，但是他與李清一擦肩而過即將跌倒時，順勢攬住了李清一的腰，行云流水一般攬著她的腰往后倒。

    李清一顧不得看頭頂?shù)幕@筐，球出手的那一刻，她就感覺不妙，此人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下一秒要鬧什么妖蛾子。

    果然，一個黑影伴著熱氣襲來，她的指尖就失去了知覺，腰上一緊，重心就被攬向身后，只覺意念沉沉又飄飄然，像被定格的電影畫面，靈魂飄散。

    打籃球沒有不受傷的，可不贏房子不贏地的比賽，很少有人拿命來搏。李清一受過傷，也見過魯莽的對手，比如上次推她腰的小強。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這次折在楊勁手里。

    身體后仰摔下去，如果后腦勺著地，摔瓢一樣，腦子里酸的苦的悶成一鍋，滋味不好受。

    可再不好受也由不得她，雙腿已經(jīng)失去支撐力，身體被一股速度帶著，她心想：丟人了丟人了，這下要被抬下場了。

    李清一卸掉身體的力量，聽天由命。就在她覺得腦袋要與地板正面沖突時，腰上的力量再次變緊，她的頭被另外一具軀體墊著，翻轉(zhuǎn)了90度，稍作停頓，她剛想撐地站起來，又被腋下那只手臂提拉起來——

    她被楊勁“救”了起來。

    慣性是偽裝不了的，雖然攬住李清一抵銷了一部分，他還是單膝單手著地，借機穩(wěn)住重心，站了起來。

    楊勁站起來之后，跨出兩步，速度漸漸降了下來，最后變成場邊漫步。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臂彎里一直夾著李清一。

    全場呆住。

    場下的人竊竊私語，場上的人忘了發(fā)球。

    李清一驚魂未定，又感覺肋骨被硌得生疼，楊勁的手臂肌rou筋骨皆是緊張狀態(tài)，像個鐵鉗子。

    ——鐵鉗子的觸感，又不是鐵鉗子的溫度。

    他出了第二層汗，身上干了又濕，溫度從身體深處傳至四肢百骸，也傳到李清一腰間。

    李清一的身體被帶出兩步遠(yuǎn)，她想，該落地了。

    過了兩秒，她的身體又被帶出幾米遠(yuǎn)，牢牢地嵌在楊勁的身體里，還是沒有落地。

    楊勁旁若無人，把人高馬大的李清一挾持到了三分線外，人人呆若木雞時，他還轉(zhuǎn)了兩小圈。

    李清一開始掙扎，她沒有支點，只好去扳楊勁的手臂，樣子狼狽，連頭發(fā)都散了。

    場下人看得清楚，已經(jīng)有人覺得情勢不對。

    有個腦瓜靈的，轉(zhuǎn)頭看向馬寧。馬寧在李清一被人帶倒的一瞬間就捏緊了拳頭，直到現(xiàn)在也沒松開。

    李清一尷尬極了，她好歹被人叫聲隊長，在自己的地盤上，眾目睽睽之下，被楊勁搞得下不來臺。

    她扳不動，改用手摳，指甲劃過滑溜溜的手臂，也不見松動。她又使出“千斤墜”來，想利用身體的重量迫使楊勁松手，這個動作不得己要踢騰雙腿，像個不會游泳又突然溺水的傻蛋兒。

    楊勁被她這么一折騰，手臂吃力：“老實點兒！我扔地上你信不信？”

    李清一這才想到用嘴——長嘴就是用來溝通的嘛：“楊勁！你松手！”她被勒得不上來氣，說完這話，張大嘴巴猛吸氣。

    腿再踢騰兩下，氣惱地說：“你聽見沒有！”

    二人這番對話，都默契地只讓對方聽到。場上人離得近，先度過懵逼時段，有人見他倆僵持不下，意欲走過來。

    在這個籃球群里，這場面還是第一次發(fā)生。

    幾個老群友把秩序維持得很好，甭管私底下怎么鬧，群友之間還都是純潔的男女關(guān)系。起碼在公開場合，大家都□□裸的是兄弟情誼。

    今天這一幕，不尷不尬印進每個人的腦海里。

    場上的七女一男行注目禮似的，看著高大的楊勁把他們的隊長橫別在身上，繞了大半圈。

    場下的人更是看得真切，這動作沒人敢做，更沒人敢對李清一做。每個人心里都要“嘖嘖嘖”，無論男女，心里都有個撇嘴的小人在自言自語：真是有傷風(fēng)化，不知廉恥。

    李清一撲騰得楊勁手都酸了，他跨著一條腿，把李清一的后背擱在腿上，小聲狠狠地說道：“讓你動！”

    李清一兩腳著地，膝蓋以上重量都擱在楊勁腿上，無計可施，好在楊勁手臂箍得沒那么緊，她大口喘氣，說不出話來。

    楊勁剛好背對著人群，旁人不知道他倆在搞什么名堂。

    又僵持了一會，李清一眼皮紅了，楊勁細(xì)看，她的鼻尖也紅了，脖子也有點紅，白眼仁充血，看上去挺……可怖的。

    楊勁漸漸松開手，怕她再次跌倒，松開時不顯山不露水地托了下她的頭，李清一借力站了起來。

    楊勁說：“早點老實不就沒事了。”

    李清一站在那里，目光不解又兇狠地盯著楊勁，眼淚聚積在眼角，懸懸欲墜。

    有人走過來，謹(jǐn)慎地打破沉默：“go隊，你沒事吧？”

    接著，又有人走過來……

    李清一覺得膝蓋以下有小風(fēng)溜過，很冷。腰間的強悍約束力沒有了，熱度也沒有了，她一時回不過神來。

    楊勁低頭走到場邊，隨手拍了一個人的肩膀：“你替我。”

    這邊，李清一推說腳扭到了，也自動下了場。

    馬寧繞過半場走過來，坐在她旁邊，一直沒說話。

    ※※※※※※※

    第36章

    ※※※※※※※

    有人關(guān)切地朝這邊走, 趁人還沒圍攏過來, 李清一小聲問馬寧：“你還玩吧？”

    馬寧低聲答：“看你。我本來也不是為了打球。”

    李清一點了點頭，等人圍過來, 她讓他們繼續(xù)玩, 她就先走了。

    李清一是籃球狂熱分子之一，中途退場很少見。

    桃子看得透亮些，嘴上想著解圍：“那家伙沒來幾次，不懂規(guī)矩，一條魚腥一鍋湯, go隊, 今天晚上就讓小強把他踢出去。”

    小強有踢人權(quán)限。但她嘴快：“踢就踢, 可他是小灰灰?guī)淼?，也不算新人了? 還請過大伙吃飯, 就這么踢了……不好……吧？”

    桃子瞪她一眼，她還是強撐著把話說完了，只是越說越小聲。

    李清一想去拿衣服, 馬寧讓她等著, 跑過去拿來李清一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

    李清一接過來，直接套在籃球服外面。

    有人問：“傷哪了？沒事吧？”

    李清一搖搖頭，穿好衣服背起包, 才調(diào)整了情緒，跟大家道別：“你們好好玩啊，別弄太晚。”

    馬寧跟她一前一后走了。

    當(dāng)晚, 李清一沒再看群里消息。

    第二天，楊勁沒來上班。當(dāng)天晚上，小強私發(fā)消息，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看小舅舅。

    楊勁的微信名是英文的，誰也沒記住，私下里都跟著小灰灰稱呼他“小舅舅”。

    為了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李清一才去翻群。大群里信息數(shù)字已經(jīng)變成了…，她也懶得看了，直接去小群里問。

    女生另外有個群。

    女生們算是很好的朋友，有些女生間的話題，不便在大群里說，就建了個小群討論，蕓蕓也在。

    蕓蕓對去看小舅舅的事情很熱心，她因此在小群發(fā)言異常踴躍。

    李清一在小群里弄清楚了狀況：昨晚她走后，楊勁受傷了。

    而且不是挫傷扭傷，是骨裂，還挺嚴(yán)重的。

    從小群的只言片語，李清一大致捋清了經(jīng)過。李清一走后，男生打全場。有那么兩三個人，一早就看不慣楊勁，再加當(dāng)晚楊勁對李清一那個不尊重的舉動，心里的不爽表現(xiàn)在行動上。

    那場球打得很激烈。楊勁大概也意識到場上的敵意，可他是什么人？他壓根就沒把這幫人放在眼里，你們跟我抗，我就跟你們抗。

    結(jié)果他搶籃球落地時，腳落在了別人的腳上，當(dāng)場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