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jié)
陸爾思忙去往顧老誥命的上房查看端倪, 誥命夫人原本臉上還有些憂慮之色, 見她來了, 卻反而露出笑容。 陸爾思只請了安, 便直接詢問此事。老夫人聽她知道了,便斂了兩分笑意, 道:“這件事是真的。我也是才聽人說起。” 陸爾思大驚:“朝廷本已決議,怎能朝令夕改,而且如此一來,難道就扔下絳州不管了嗎?” 老夫人揮手叫丫鬟們都退下, 才安撫道:“不要著急,我正是怕你聽了想不開,所以才不敢叫人透露給你,不想你還是知道了。朝廷如此決議,自然是有他們的道理,近來不是有文安王爺要進京的傳聞嗎?只怕那不是傳聞。朝廷多加防范,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陸爾思雙眼中已經(jīng)涌出淚光:“京城外自有雁北屯軍,又有五萬禁軍,且也不是把鎮(zhèn)國軍完全都調(diào)過去,他們就舍不得這一點兵力?” “爾思,”顧老夫人喚了聲,道:“我會不知道你是憂心恒兒嗎?我跟你也是一樣的想法,但……朝廷兵力調(diào)動,非同一般,畢竟要統(tǒng)籌大局,不是你我想如何就如何的。” 陸爾思喃喃道:“的確不是我跟老夫人能插嘴的,但我知道有個人可以解決這件事?!?/br> 她突然站起身來。 顧老夫人見她臉色不對,問道:“你要做什么?” 陸爾思道:“老夫人忘了皇后娘娘了嗎?如今……這天下的事只怕也得經(jīng)過她的手,派不派兵,不過是她一句話罷了?!?/br> “不可放肆?!鳖櫪戏蛉颂质疽馑湎?,道:“皇上久不在京內(nèi),娘娘cao心的事還少嗎?別再未了這種事再生波折了。何況當(dāng)初是恒兒自己請纓前往的,倘若真的是馬革裹尸,那也是他平生的志向。你我所能做的,便是謹(jǐn)守本分,如果我們有什么不檢點,也對不住恒兒那份寧肯為國殉身的壯志忠心了?!?/br> “他哪里是什么壯志忠心,”陸爾思無法自制,脫口說道,“難道老夫人不知道他為什么寧肯拋下您跟我匆匆離京嗎?” 顧老夫人眉峰一動。 陸爾思道:“老夫人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只怕也早看明白了吧,他做所的一切,都是為了甘露宮那個人!”說話間抬手,指著皇宮的方向。 “爾思!”老夫人臉色凜然,厲聲呵斥。 陸爾思卻無法??冢骸爱?dāng)初顧恒離京之前,我本去求過她,想讓她攔住顧恒,如果她是真心要留,顧恒絕不會走,可是、那個女人……” “啪!”是顧老夫人忍無可忍,手敲在桌上。 陸爾思抬眸,望見老夫人擰眉盯著自己,雙眼中透出按捺的惱色。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說什么?!鳖櫪戏蛉送憼査?,沉聲道,“你就算不為恒兒的忠義清白著想,也該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想想,這句話但凡傳出去一言半句,你,甚至這侯府,只怕就灰飛煙滅了!” 陸爾思舉手掩面,緩緩地坐回了椅子上。 顧老夫人道:“自打你進門之時,我就說過,恒兒性子古怪,要你多擔(dān)待了。當(dāng)時我看你冷靜自持,也甚是喜歡,覺著能娶如此賢婦,是顧府的福氣,也是恒兒之福。可是,像是方才那些話,豈是你這般身份的能說出來的嗎?” 陸爾思垂淚哽咽:“我只是太過擔(dān)心夫君,難道就不去理會絳州,讓顧恒獨自在那死守嗎,這跟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有什么區(qū)別?” “就算死,他也是為朝廷盡忠而死!”顧老夫人咬牙呵斥:“能死在那里是他的榮耀,也是顧家的榮耀,你、以及肚子里孩兒的榮耀!但是你說了那些話,留給他的就只有恥辱了!” 陸爾思恨不得放聲大哭:“太夫人,我該怎么辦?” 顧老夫人凝視著她,緩緩說道:“你可以選擇做顧家的媳婦,或者顧家的寡婦,同時你也可以走出顧家的門。以你的出身自然不愁再找好的,到時候你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說你想說的話,但如果你還留在顧家,那就好好約束你的言行,我不想再聽見方才類似的半句!” 陸爾思見老夫人疾言厲色,實在是從來沒有這樣動怒過,且又說的在情在理。 當(dāng)下只得忍氣吞聲,含淚答應(yīng),自出門回房。 只是下午丫鬟來報,說少夫人想回娘家住上兩日,顧老夫人忖度片刻,嘆道:“讓她去吧。對了,讓人好生伺候,別有什么差池?!?/br> ***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四月底的時候,文安王請旨入朝。 準(zhǔn)文安王入朝,是關(guān)潛蘇霽卿等人商議后決定的,假如文安王有異心,如果硬是擋著不許他進京,反而會激化事態(tài),不如因利乘便,放他進來,看他如何動作。 文安王回京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入宮拜見皇后跟太子。 他本來帶了幾十騎的侍衛(wèi),卻都在宮門外給擋住了,最終只有文安王卸下兵器,一人入內(nèi)。 關(guān)潛親自陪同而行,寒暄說道:“王爺一路辛苦,聽說今日才進京,為什么不先安頓妥當(dāng),明日再進宮拜見?!?/br> 文安王道:“自然是得拜見了娘娘跟太子才肯安心歇息的。而且休息的事,來日方長,不用著急?!?/br> 因打量著宮內(nèi)來往的龍驤衛(wèi),見服色鮮明,人人精神高昂,顯然大有規(guī)章。便贊道:“雖然皇上不在京內(nèi),但潛兒替皇上將宮內(nèi)外都照看的甚是妥當(dāng),潛兒著實勞苦功高啊。等皇上回京后,一定會大為封賞?!?/br> 關(guān)潛笑:“我也并沒有大的才干,只是管管些瑣碎不打緊的事罷了?!?/br> 文安王搖頭道:“聽說先前鎮(zhèn)國將軍把近二十萬的鎮(zhèn)國軍兵權(quán)都交了出來,也都在潛兒手中?這可不是什么瑣碎不打緊的事。” 關(guān)潛道:“就算握著兵權(quán),也不過是皇上的大管家,就像是富貴人家的管事,總是替主人兢兢業(yè)業(yè)看管著人馬財物而已,做的好也是應(yīng)該的。” 說到這里,因問文安王:“王爺回京,可去看過世子了?” “不要只叫我王爺這樣生分,好歹我也算是你的舅舅?!蔽陌餐跣φf了這句,又道:“還沒有看過,只是聽人說,世子先前病的厲害,近來好像有些起色了對嗎?” 關(guān)潛道:“是。近來是好些了。待會兒出宮,王爺、舅舅該去看一看才好?!?/br> 文安王點頭,又嘆道:“這皇家,真不如尋常百姓家里,非要弄得骨rou分離,比如我跟世子如此,你同你母親也是如此,說來,我也有些掛念你母親了,你也該有日子沒見到她了吧?不如,將她回京,家人團聚團聚?” “我雖想念母親,但當(dāng)初讓母親出京是皇上的意思,這個卻使不得?!?/br> “怕什么,如今宮內(nèi)宮外,都是你說的算,而且事過境遷,就算是皇上知道也未必怪罪,”文安王說著,又提醒,“你如果怕?lián)?zé)任,不如跟皇后娘娘提一提,娘娘慈仁,一定會準(zhǔn)許的?!?/br> “舅舅,”關(guān)潛不動聲色地微笑:“正因知道娘娘慈仁,不會駁回,所以更加不能開這個口了?!?/br> 文安王一怔,繼而笑道:“你啊,怪不得皇上肯重用你,娘娘也倚重。我看顧恒的行事都比不上你的穩(wěn)重歷練?!?/br> 關(guān)潛笑道:“舅舅謬贊了?!?/br> 說話間,卻見甘露宮在望,門口小太監(jiān)早入內(nèi)相報。文安王本還想問問關(guān)潛顧恒在絳州的事,見狀便只得勉強住口。 關(guān)潛陪著文安王進了殿中,片刻,才有女官、宮女內(nèi)侍等陪著西閑從內(nèi)殿轉(zhuǎn)了出來。 文安王經(jīng)年不見西閑了,此刻照面,卻見她只梳著一個單髻,有點翠嵌寶的冠子圍著盤發(fā)罩了一圈,烏發(fā)藍(lán)影,甚是雅致。 身著天水青的寬綽大袖對襟衫,珍珠為扣,通身嚴(yán)嚴(yán)密密的,只露出了一點修長膩白的脖頸,下頜的領(lǐng)口處鑲嵌著一塊拇指大小的淺綠水色寶玉,周圍寶石鑲邊,底下卻是淡藕色的褶裙,用很淺的銀絲在裙擺繡出栩栩逶迤的圖案。 按照日期算來,她已經(jīng)有近七個月的身孕了,但因為衣衫甚是寬綽,楞眼看去,竟完全看不出來。行動處,那輕薄的天水青紗隨風(fēng)微微搖曳,反而透出幾分婀娜裊娜。 她的容顏依舊的清麗出色,但氣質(zhì)卻比先前更加的雅致脫俗,令人一見,就算在暑熱之時,也不禁有清風(fēng)徐來,月華影動之意。 文安王看了一眼,突然想起曾經(jīng)在京郊避暑山莊里驚鴻一瞥的那女子。 雖然如今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也貴為皇后,身份天壤之別,但在西閑身上卻半點矜傲逼人的氣息都沒有,仍是如此云淡風(fēng)輕,平和恬淡。 舉手抬足,雖還沒有開口說話,單單一個眼神,一點注視,已經(jīng)叫人如沐春風(fēng),為之傾倒了。 文安王突然想:跟林西閑相比,自己什么也沒變,唯獨變了的,是鬢邊已經(jīng)生出的很多白發(fā),心境也比先前蒼老許多。 一剎那竟生出些滄海桑田,世事無常的感覺。 原本蓄謀于胸的那些不可告人的躊躇滿志,也在瞬間突然有些搖搖欲墜。 恍惚之中,文安王竟連西閑說什么都沒有聽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kikiathena扔了4個地雷,(*  ̄3)(e ̄ *)最近扔了太多了,快快歇會兒啊~晚上照舊過九點半沒有更的話,大家就不要等了啊,么么噠~文安王:唉,當(dāng)初要是下手快一點,一切的結(jié)局就大不一樣了大魔王:嘿嘿~咬我啊 文安王:咬不動啊,不敢咬 大魔王:那離我媳婦遠(yuǎn)點 小柳兒:娘娘我?guī)湍阉s走! 大魔王:滾,一個個不懷好意的……這次老子親自動手! 第205章 0828一更 文安王凝神, 卻見西閑已經(jīng)在女官跟宮人們的簇?fù)硐侣渥?/br> 望著她明麗超逸的容顏, 端莊秀美地儀態(tài),讓他恍然間覺著自己面對的不是本朝的皇后,而是九重天宮的神仙妃子。 文安王落座,關(guān)潛便在他旁邊不遠(yuǎn)處站著。 因為方才那番恍神,讓文安王幾乎忘了自己的本意。 幸而西閑又含笑說道:“還是封州之地養(yǎng)人, 聽說王爺上次離京的時候,形銷骨立, 病的令人擔(dān)憂, 如今回來,卻仍如此神采奕奕,可喜可賀。” 文安王笑道:“雖還看得過去, 不過外強中干罷了,畢竟已是這把年紀(jì), ‘夕陽無限好, 只是近黃昏’啊?!?/br> 西閑道:“王爺向來英姿勃發(fā), 自有雄心壯志, 怎么也發(fā)這種頹喪感慨, 王爺博覽群書,豈不聞‘天意憐幽草, 人間重晚晴’嗎?” 文安王一震,剎那間,心中竟然再度空茫一片。 他只凝視著西閑,瞬間幾乎忘了關(guān)潛跟在側(cè):“娘娘這話, 是在砥礪本王嗎?” 西閑笑笑:“不過是聽了王爺?shù)脑?,也有感而發(fā)罷了。不敢砥礪誰,若說砥礪,或許不如說亦是自勉吧?!?/br> 文安王不由道:“娘娘青春年少,光景正好,也有這種感慨?” 西閑道:“王爺天潢帝裔,皇上所倚重的兄長,位尊輩安,都能生出那般感慨,其他人又何足奇呢。” 這話中暗藏機鋒,文安王自然聽了出來,便笑道:“娘娘訓(xùn)斥的是,微臣受教了?!?/br> 兩人相視一笑,文安王略斂了笑意:“我有幾句話,想向娘娘密奏。不知可否?” 西閑抬眸,終于對著關(guān)潛點了點頭,又揮手令女官等暫退。 頃刻,偌大的殿內(nèi)只剩下了兩人。 西閑問道:“不知王爺有什么話要密奏?難道連小公爺也要回避嗎?” 文安王道:“關(guān)潛自然是越發(fā)能干了,不過有些話,仍是得避忌他些?!?/br> “王爺指的是?” 文安王蹙眉問道:“先前微臣在封州,聽說賢妃娘娘之事,甚是痛惜,不知為何會出現(xiàn)那樣不幸之事呢?” “我道王爺要問什么,原來是這件,”西閑的臉色倒是淡淡的,并不見格外的憂傷悲戚,“正所謂天有不測之風(fēng)云。賢妃的命……亦是不大好,此事不提也罷?!?/br> 文安王道:“這件事當(dāng)真沒有什么內(nèi)情嗎?” “內(nèi)情?”西閑神色如常,道:“王爺仿佛盼著有什么內(nèi)情嗎。” “畢竟涉及皇族帝脈,而且本王一路進京,在路上也聽說了許多傳言,心中很不安穩(wěn),所以特向娘娘詢問一聲?!?/br> 西閑回答道:“其實,還真的有一點內(nèi)情。不過,本宮并沒有向王爺交代的必要?!?/br> 西閑的聲音很輕,有一點溫和,卻帶著無堅可催的不容分說。 趙宗栩望著這張端秀絕倫的臉龐,她的拒絕如此直接,而且毫無任何心虛,反而讓他無話可對。 文安王道:“娘娘對微臣,好像仍是心中戒備,其實本王并沒有興師問罪之意,只不過,想知道其中內(nèi)情,以安撫民心罷了?!?/br> “如今京師民心自安,王爺不必憂慮?!蔽鏖e緩聲道:“賢妃的事,等皇上回宮,我自會詳細(xì)交代的。” 趙宗栩聽到這里,眼中掠過一抹淡笑:“皇上回宮?不知娘娘可否告知,皇上如今身在何處?當(dāng)初有人說皇上微服前去北境,可直到如今數(shù)月已過,不知哪里可有過皇上的蹤跡或者消息傳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