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雖然如今在九嬪之列, 但事實上并未給招幸過, 而趙宗冕對她也從來不冷不熱, 如此而已。 這次竟特招她去勤政殿, 而非后宮,可見茲事體大。 馮瀲楚心中猜測多半是她昨兒知道的那件事走漏了消息, 但是她才剛剛知道, 怎么這么巧趙宗冕就能知曉? 而且她昨天才去過綺煙宮,倘若西閑疑心起來,卻又如何是好。 馮瀲楚心中著急,忙道:“其實臣妾今日早來,也正是有一件事,想要告知娘娘?!?/br> 于是, 便把昨兒遇到那綺煙宮那小宮女, 又如何去探病,誤聽了章充容那兩句話一節(jié)告知了西閑。 西閑很覺意外:“你沒聽錯?” 馮瀲楚道:“臣妾也知道事關(guān)重大,又事關(guān)許多人的清白。所以不敢亂說, 但如果只字不提, 以后若給皇上知道了卻更不好,臣妾昨晚上想了一夜, 心想為今之計只能先跟娘娘透透消息,到底如何只看娘娘的示下罷了。如今突然說皇上傳了充容去勤政殿,臣妾擔(dān)心,會不會也跟這件事有關(guān)?” 西閑聽她仔仔細(xì)細(xì)說了這些,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br> 馮瀲楚又問道:“娘娘,如果真的是為了此事,皇上又怎么會知道呢?臣妾也是昨兒無意中才得知一二的,難道會有別的什么人知情?” 西閑忖度道:“這個不足為奇,如果章充容真的常去尋蘇侍讀,那她只能去御書房那邊,一路上指不定會碰見多少人,自然會有些閑言碎語流傳出去傳到皇上耳朵中?!?/br> 馮瀲楚見西閑如此說,知道西閑并沒有疑心自己的意思,暗中松了口氣:“我雖然覺著章充容所做不妥,但只想讓皇后娘娘勸阻她謹(jǐn)言慎行,可是大張旗鼓地把這話送到皇上耳朵里,這似乎也太……” “不打緊,”西閑安撫她道,“事已至此,且看皇上如何處置罷了?!?/br> 先前聽聞這消息的時候,小江子早就飛到勤政殿打探,這會兒應(yīng)該也有回信了。 果然,不多會兒小江子飛奔回來,跪地道:“娘娘,了不得?!?/br> 西閑忙叫他慢慢說。小江子道:“奴婢在勤政殿外等了半天,雖不知是為了什么,但是聽門口的公公說,蘇侍讀也在里頭,除此之外,皇上已經(jīng)命人去傳英國公緊急進(jìn)宮了?!?/br> “什么?連國公都驚動了?!蔽鏖e很是詫異。 馮瀲楚忙道:“這樣看來,果然是為了那件事?!庇謫柕溃骸澳锬?,皇上是不是……生氣了,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西閑同她目光相對,片刻道:“不必?;噬霞热粏蝹髁顺淙葸^去,想必已有定奪?!?/br> *** 英國公接到內(nèi)侍傳旨讓即刻進(jìn)宮進(jìn)見,尚不知何事。 進(jìn)到勤政殿后,卻見章清怡跪在地上,英國公心頭一涼。 英國公提心吊膽,上前行禮:“不知皇上緊急召臣進(jìn)見,是為何事?” 趙宗冕道:“愛卿想知道原因,不如且問問令嬡?!?/br> 英國公看向章清怡,卻見女兒眼中帶淚,像是受了驚嚇一樣。英國公遲疑片刻問道:“充容娘娘,不知到底發(fā)生何事?” 章清怡聽問,越發(fā)哭的抽噎起來。 英國公問不出究竟,便又看向趙宗冕,試探問:“皇上,敢問是充容娘娘犯了何錯?” 趙宗冕哼了聲:“并沒什么了不得的,無非是令嬡想要紅杏出墻罷了?!?/br> 英國公大驚:“皇上,這話從何說起?” 趙宗冕瞥向章清怡道:“章充容,如今國公在此,你若有何委屈,當(dāng)著國公的面,大可說個明白。你若還是這樣只知道哭,那就不要怪朕自行處置當(dāng)事之人了?!?/br> 章清怡聽到這里,才帶著哭腔道:“這、這是臣妾自己一時打錯了主意,請皇上不要怪罪蘇……”說到這里,又看了自己父親一眼,頃刻噤聲,低下頭去。 英國公見女兒欲言又止,早就魂飛魄散,催促問道:“娘娘到底在說什么?什么打錯了主意?” 章清怡哭道:“是臣妾糊涂,求皇上怪罪臣妾一個人就可以了。臣妾愿意接受任何處罰?!?/br> 趙宗冕哼了聲:“你這幅模樣,不清不楚的,讓英國公以為是朕欺負(fù)了你呢。到底如何,你說明白,不然朕叫他來說,倒也省事?!?/br> 英國公愈發(fā)忍不住問道:“皇上……娘娘,什么‘他’?哪個‘他’?” 章清怡終于止住淚,抽抽噎噎說道:“臣妾自打入宮后,甚覺寂寞。無意中發(fā)現(xiàn)蘇家三公子也在宮中擔(dān)任太子侍讀,因小時候見過他,為人是最和藹溫柔的……” 說到這里,眼神略有些朦朧。 英國公聽突然提到了蘇霽卿,心卻怦怦亂跳,眼皮也跟著眨亂,隱隱有種大禍臨頭烏云蓋頂之感。 章清怡繼續(xù)說道:“起初臣妾并無別的想法,只覺著在這偌大宮中,總算有個自己認(rèn)識的人,心里甚是歡喜。后來遠(yuǎn)遠(yuǎn)見過幾次……到那次甘露宮里,皇后娘娘生皇子的時候,臣妾不留神被傷著,性命攸關(guān),那會兒三公子也曾看顧過臣妾,就是、就是從那時候……” 趙宗冕的臉色倒還算正常,但英國公卻好像聽到耳畔有雷霆之聲。 如果不是礙于女兒已經(jīng)是后宮的充容,只怕早就痛斥大罵起來。 章清怡仿佛也察覺到殿內(nèi)氣息的不對,她看一眼英國公,卻見他胡子亂顫,呼吸急促。于是忙???。 趙宗冕道:“繼續(xù)說啊,怎么不說了。朕正聽得津津有味呢?!?/br> “噗通,”是英國公重重地跪在地上:“皇上……” 趙宗冕道:“怎么了國公?” 英國公痛哭道:“是老臣教女無方,居然、居然作出如此傷風(fēng)敗俗之事,實在是奇恥大辱,老臣……也沒有臉面再說什么了,皇上就算要臣的腦袋,臣也毫無怨言,只求皇上看在章家曾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莫要波及章家其他眷族?!?/br> 章清怡哭道:“皇上,還是殺了臣妾吧,這件事跟父親跟家人沒有關(guān)系?!?/br> 他父女兩人痛哭流涕,半晌,趙宗冕才開口道:“朕的確是想重罰你們來著。” 英國公伏在地上,不敢言語:“求皇上開恩……” 趙宗冕道:“不過,正如英國公所言,章家也算是勞苦功高,而充容年紀(jì)畢竟不大,估計,是一時玩心太過。” 英國公正覺要遭受滅頂之災(zāi),突然聽見這幾句,大為意外,忙抬起頭來。 趙宗冕道:“不過發(fā)生了這種事,后宮已經(jīng)容不得她了,所幸朕還未幸過充容,罷了……” 他頓了頓,沉聲道:“即日起,削除充容的嬪位,貶為庶人。” 父女兩呆若木雞,趙宗冕繼續(xù)說道:“英國公教女不力,責(zé)罰你帶她回去,好生教導(dǎo)。同時閉門思過三月,罰俸半年,你可認(rèn)罰嗎?” 英國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種處罰……雖然給褫奪了嬪位,無法再留在宮中,但比起禍及整個章家來說,這已經(jīng)是開了天恩了。 英國公愣了愣,繼而忙感激涕零道:“老臣多謝皇上恩典!吾皇萬萬歲?!?/br> 連章清怡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直到英國公示意,才也懵懵懂懂地磕頭道:“謝、謝皇上開恩……” *** 章清怡雖然出宮回到了英國公府,但對外卻只說她“身染惡疾,無法侍奉君側(cè),自請辭去嬪位”,而皇帝才“開恩特赦,仍令歸家”。 這種處理方法,既保全了皇家體面,也保住了國公府的顏面,英國公內(nèi)心大感欣慰,自覺皇恩浩蕩,憫恤臣子。 此后趙宗冕來到甘露宮,同西閑說起此事。 趙宗冕道:“朕問過蘇霽卿,章充容受傷那夜他的確探視過,但卻并無私心,不料此后,充容幾次接近,后又命人送了貼身手帕給他,蘇霽卿發(fā)現(xiàn)不對,便疾言拒絕。章充容也證實了是她自己行徑孟浪?!?/br> 西閑道:“皇上能放充容回府,著實令人意想不到。那么……蘇侍讀那邊……” 趙宗冕笑道:“你是盼著朕追究呢,還是放他一馬?” “皇上方才既然已經(jīng)說了在此事上蘇侍讀是清白的,且也放過了章充容,又何必再追究無辜之人呢?!?/br> 趙宗冕道:“說他無辜,其實也并不無辜,若不是他太招人了,怎么會招惹的好好的小姑娘春心蕩漾,甚至為了他差點害了整個國公府呢。這要不是遇到朕,他們半個府都要人頭落地了?!?/br> 西閑道:“皇上如此輕輕發(fā)落,英國公自然會感恩戴德,以后對皇上自會耿耿忠心,又籠絡(luò)了人心又不傷體面,皇上自然是圣明無及的。” “還是朕的小閑知心,”趙宗冕笑著將她擁住:“其實圣不圣明有什么要緊,任憑蘇霽卿去招惹誰,只別招惹我的這個人就行了?!?/br> 西閑生日這天,京城之內(nèi)的誥命,命婦,并高門淑媛等云集甘露宮。 尤其是那些貴女們,一個個精心裝扮,千姿百態(tài),爭奇斗妍。 畢竟如今選秀已經(jīng)結(jié)束,且選出來的秀女卻都充了宮中女官,但偏偏后宮仍似空虛之態(tài),且最近又死了一個貴人,貶黜了一名充容,如此良機實在難得。 因此皇后娘娘的生辰自然是大好機會,眾人拜壽是假,想要借此機會青云而上是真。 西閑被眾人簇?fù)碓趦?nèi),所聽入耳的都是些奉承動聽之語,所見都是眾人含笑帶一絲諂媚的臉,她自然知道這在場的貴婦們?nèi)绱俗藨B(tài),絕不只是討好皇后而已。 今日列席之人中,自然也有顧家老誥命夫人,以及陸爾思。 自從上次跟顧恒進(jìn)宮謝恩,這是陸爾思第一次見西閑,以前并不知顧恒心意的時候倒也罷了,自從明白……看待西閑的時候,心中滋味竟是難寫難畫,雖知道不便總是打量,目光卻總是忍不住落在西閑面上。 西閑隱隱留意到陸爾思的目光,卻并未多想。 她有些厭倦了這樣應(yīng)酬的場面,目光所及,除了楊夫人朱夫人,外加顧老誥命外,竟看不到一個想真心親近的人。 如今她自然不比當(dāng)初那個卑微的小丫頭了,而是高高在上,被眾家不可一世的誥命貴女們簇?fù)砥渲小⒈粻幭嘤懞玫幕屎竽锬铩?/br> 但是此刻西閑所懷念的,赫然仍是當(dāng)初年少未嫁之時,跟蘇舒燕自在相處的那個林西閑。 如果可以,她不想在這九重宮闕之內(nèi),寧肯在林府自己那個看著甚是簡陋卻滿是淡淡花香的小院。 酒過三巡,郭賢妃突然偶感不適,先行退席了。 西閑也有些乏倦,只是這宴會是馮瀲楚盡心竭力布置的,且又是為了自己,倒不好顯出意興闌珊之態(tài),何況賢妃已經(jīng)去了,若自己這正主再離席,豈不辜負(fù)了德妃一片心意。 于是少不得打起精神來,又略吃了半杯酒,外頭報說太子駕到。 泰兒進(jìn)殿,眾家女眷紛紛起身拜見太子,泰兒揮手道:“各位平身,不必拘禮,今日我也是來給母后祝壽的?!?/br> 說著便跪地行禮道:“泰兒祝愿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鳳體康健,心想事成?!?/br> 西閑見了泰兒,又聽他朗朗地說這些吉祥話,才從那微微地恍惚中醒悟過來,忙含笑叫他到跟前。問道:“你從哪里來呢?” 泰兒道:“回母后,是在外頭的宴席上。” 西閑道:“可吃了什么東西嗎?有沒有餓著?” “母后放心,已經(jīng)吃飽了?!?/br> “誰陪你來的?” “是侍讀。如今在外頭呢。” 西閑聽是蘇霽卿,微微點頭。泰兒卻又說道:“母后,方才我看到有太醫(yī)往賢妃的宮中去了,不知是為何事?” “哦,賢妃方才覺著不適,大概是請了太醫(yī)去診治。” “是嗎,”泰兒皺皺眉道,“我看到所請的是上次看護(hù)母后的宋太醫(yī)?!?/br> 西閑本來不以為意,突然聽泰兒說到“宋太醫(yī)”,頓時怔住,她遲疑著問道:“是嗎?你沒看錯?” 泰兒搖頭:“沒有看錯,何況侍讀也看見了。” 宋太醫(yī)是最擅長內(nèi)科,尤其在診護(hù)胎脈上,乃是太醫(yī)院里第一把手。 所以西閑懷了雙生子的時候,從開始就是宋太醫(yī)跟著看護(hù)的。 西閑心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