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這里頭是胖胖剛出生穿的衣服,是他表哥給他的。你別看是舊衣服,剛出生的孩子皮膚嫩,新衣服會刮著,這些舊衣服,毛邊都磨沒了,最適合孩子穿,要是不穿,剪了做尿布也不錯……” 兩人說起了育兒經(jīng)。胖胖趴到俞蘅的腿上,“樂樂叔叔賺錢回來啦?累不累呀?胖胖給捏捏。” 說著用小拳頭敲打俞蘅的膝蓋,把俞蘅給樂得,“哎喲真乖?!庇謫柶忌骸捌冀?,胖胖從哪兒學(xué)來的招數(shù),太惹人疼了?!?/br> 萍嫂大笑:“今天我們家不是修圍墻嗎,他小叔讓他給錘錘,就獎勵他一顆糖,他這是嘗到甜頭了,鬼滑頭?!?/br> 俞蘅就打開抽屜拆開一袋糖果,抓了一把給他。 胖胖拿了一顆:“胖胖只要一顆就夠啦!”將糖收進小口袋里,接著給俞蘅敲腿。 小孩子嬌嬌軟軟的,身上是爽身粉的味道,讓人聞著心都軟和下來。俞蘅忍不住將他抱起來在懷里顛了顛。 又說到俞蘅的生意,萍嫂頗有些異動。把墻修好后,家里更安全了,自己丈夫這個工作——現(xiàn)在實在是沒有前景,拿的死工資買不了多少東西?,F(xiàn)在物價多高!倒不如以物易物,還劃算點。 她就仔細問了詳細情況,俞蘅也不藏私,一一說了。她打算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要不要試試這個營生。 幾天后俞蘅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他。車上的水都賣完了,換了不少東西堆在車上。他輕巧地踩著三輪車,對身后藏頭藏腦的影子很是警覺。 他知道這是被人盯上了。不是為了車上的東西,就是為了水源。他都不怕,在一個拐角將車停下,抓起了武器藏起來。 “人不見了!車還在!” “好多東西……切!一點吃的都沒有,整這些破東西有什么用。” “找不到人,找不到水源在怎么辦?” 俞蘅等了一會,看他們騎上車要走,出來三兩下將兩個男人打倒,棍棍到rou,兩個男人嚎叫兩聲被敲暈,連攻擊他們的人長什么樣兒都沒瞧見。 俞蘅為了安全,是到市區(qū)來的,離著家那邊遠得很??墒乾F(xiàn)在看行情,再遠也不能做了。 人的心越來越黑。 他收手了,回去想起萍嫂那天的對話,知曉她也有這個想頭,就將自己今天的遭遇告訴她?!拔沂帐植蛔隽?,怕被人盯上,你要是想做,千萬不能一個人出去,也要小心被跟蹤?!?/br> 嚇得萍嫂心驚rou跳?;丶腋胰艘徽f,她公公就說算了,不要貪心。 這天俞蘅和隔壁的劉建聰一起去領(lǐng)水,回家的路上在拐角聽到有哭叫聲,兩人對看了一眼,小心地湊上去。原來是兩個年輕小伙在搶一個中年女人領(lǐng)的水。 俞蘅上去喊:“干嘛呢你們!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兩個年輕小伙應(yīng)該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兒,嚇了一跳紛紛逃竄。兩人將中年女人送到家門口才回家。遇到這種事兒,俞蘅有預(yù)料到。上一個任務(wù)中這種事情是很常見的。多搶別人一口飯吃,就比別人多活一天。也是被環(huán)境逼的。 劉建聰卻受到很大打擊,他小聲對俞蘅說:“那個穿黃色衣服的,跟建俊是同學(xué)!以前還來過家里玩呢。學(xué)習(xí)好,年年三好學(xué)生,當(dāng)時我爸總拿他教訓(xùn)建俊,建俊后來就慢慢不跟他玩了?!?/br> 原來跑那么快,有一個重要原因是見到劉建聰了。 兩人唏噓著走回家,路上其他方向傳來的喧鬧,兩人也沒心情去看。到了家門口卻看到建俊在劉家門口坐著,見到兩人眼前一亮,帶著焦急和無措跑過來。 “大哥!停電了!” 俞蘅也嚇一跳,跟劉建聰打了個招呼就趕緊回自己家。家里靜悄悄的,卻傳來食物的香氣,他走到廚房,果然看到伍常欣在做飯。 “哥!咱們這一片停電了,我怕冰箱里的東西壞了,就趕緊煮熟。”伍常欣額頭都是汗水。 冰箱里主要都是rou類。不只是之前在農(nóng)貿(mào)市場買的,還有一會特地去郊外養(yǎng)殖場收的,數(shù)量不少,雞鴨牛rou都有,填滿了冰箱。這下子一停電,這些rou如果不干凈處理肯定得臭。 俞蘅走過去瞧,高壓鍋里正燉著東西?!斑@里面是雞?” “恩,我把一只雞燉了??墒瞧渌脑趺崔k?那么多rou,我們一頓不可能吃得完?!彼齽倓偩驮趶N房圍著冰箱里尚且冷硬的rou轉(zhuǎn)圈,急得不得了。 俞蘅想到了做rou干。他媽娘家是北方靠近草原的地方,那邊養(yǎng)殖羊和牛規(guī)模極大,家家戶戶都是牧戶,在做rou脯rou干上是好手。他記得在他小時候,逢年過節(jié)常收到北邊寄過來的rou干,特別好吃。等到外公外婆相繼去世,他媽似乎跟舅舅舅媽關(guān)系不太好,就跟北邊漸漸斷了來往。 他媽偶爾會做些rou干給全家配粥吃,他還記得一點做法。他跟伍常欣說了之后,兩兄妹開始嘗試,兩個生手折騰了一天才做出來十斤,嘗起來味道挺好的,不過冰箱剩下的二十斤rou卻早就解凍,等不了明天。他把伍常欣打發(fā)去睡覺,自己熬夜做。 沒有電,就沒空調(diào)風(fēng)扇,夜里一絲絲風(fēng)都沒有。他吹滅了蠟燭坐在小凳子上盯著地上在風(fēng)干的rou干,搖搖頭。擔(dān)心這些rou應(yīng)該要毀掉了。這么悶熱無風(fēng),rou是風(fēng)干不了的。 心里泄氣,抓起一塊牛rou當(dāng)宵夜吃起來。 第二天那些rou果然變了味道。不過好歹太陽升起來,陽光猛烈,俞蘅狠心將rou直接曬成rou干,硬得完全咬不動。伍常欣仔細聞聞,跟俞蘅說:“哥,味道有一點點怪,不過應(yīng)該還能吃。曬得這么干硬,可以放很久,要吃的時候……用水泡一泡煮湯應(yīng)該行。” 沒辦法只能這樣,能保留下來這些rou,已經(jīng)算好了。 “收起來吧,我拿去放到倉庫里,先把這十斤先吃完?!?/br> 兩人就著rou干配粥吃。 第18章 災(zāi)難末世05 電一直沒有來,遍街都是怨氣嘈雜。天氣本來就熱,待在家里費些電換清涼,除了那些外出做工的人,還勉強能忍。現(xiàn)在連電都沒了,心里的燥熱就像火藥桶一樣炸開。 地方新聞?wù)f是高溫和其他原因引起了某地的電纜自燃,火災(zāi)蔓延燒了一大片電網(wǎng),現(xiàn)在還在搶修。 大中午,溫度有四十三攝氏度,沒有一絲絲風(fēng),屋子里跟蒸籠一樣,身處其中久了就頭暈?zāi)垦!?/br> 實在坐不住。很多人跑到屋外屋檐下、樹下棚下納涼??墒峭忸^雖然比屋子里好一點,可以說從一個小蒸籠跳到一個大蒸籠里。熱浪無形地撲到臉上,熱氣沒降下又被澆上火油,只差一點就要點燃。 在這種情況下,稍稍一點口角兒就成了那一點火苗。 不斷有紛爭發(fā)生,治安隊都忙不過來,這邊剛調(diào)節(jié)好,那邊又打起來了。又有渾水摸魚的人在中間搗亂,烏煙瘴氣。 俞蘅和伍常欣搬著凳子坐在井邊納涼,之前為了衛(wèi)生,他特地在井上蓋了四平方多的草棚,現(xiàn)在兩人正好坐下。人手一只蒲扇扇扇,勉強能忍酷暑。 伍常欣的肚子已經(jīng)六個多月了,身上是nongnong的為人母的祥和,她心態(tài)平,對外界的熱就更能忍。俞蘅卻是因為任務(wù)的壓力,思慮多焦躁,就有點受不了熱氣,時不時要喝一口涼井水。 伍常欣看著有點擔(dān)心:“哥,涼水不能喝太多,會肚子疼的。”俞蘅也聽勸,干脆打一盆水,時不時洗個臉洗個手。 這樣難捱的日子持續(xù)了半個多月,期間來過電,不過早上剛來,中午又斷了,之后就一直沒有再來電。 熱得很,特別是晚上,大把的人熱得睡不著,精力足就想著偷雞摸狗。夜里悶,不少人家開著門窗散氣,被偷了,第二天站在街口破口大罵。 這一天,俞蘅家收到一個壞消息,張韜托一個小孩子過來送信,說他媽去世了,讓他過去搭把手。 小孩子別的說不清,俞蘅給他抓了一把糖,讓他先回去,自己把伍常欣送到隔壁劉家,趕緊到張家去。兩家隔得不遠,騎電瓶車五分鐘就到了。 張家已經(jīng)有鄰里在幫忙,張韜將他帶進屋,滿臉憔悴?!巴k娭?,我媽就不太好,整宿整宿睡不著……病得起不來,吃藥打針都沒用?!崩先思疑眢w虛,加上天氣作惡,就沒熬過來。 “節(jié)哀順變?!庇徂颗呐乃募绨颉?/br> 張韜勉強笑了一下:“我媽她……挺安詳?shù)?,說走之前我在跟前看著她,就沒有遺憾了。早知道我就不出去做工,好好陪她……”大聲痛哭。 張韜父母房間里也傳來張父的哭聲。張韜哭了一場,擦擦眼淚:“我也是沒辦法了,給親戚家打電話,路遠天熱,也不知道他們來不來得了。家里一團亂,我還得看著我爸,就想托你幫我去鎮(zhèn)上把棺材運回來?!?/br> 他們這兒的習(xí)俗有老人家提前給自己置辦棺木的習(xí)慣,每年給一點錢讓棺木店幫忙保養(yǎng),張母張父的棺木就在鎮(zhèn)上。 “行!把地址電話給我,我去給你運過來。”又問他:“殯儀館那邊聯(lián)系了嗎?” 張韜說:“鄰居的陳嬸幫我聯(lián)系了,她說天氣熱……還是早點送過去。可是我想給我媽辦得體體面面的,辦足七天?!?/br> 俞蘅就不再多問,直接去了鎮(zhèn)上。店沒開,他打電話聯(lián)系店主后店主才趕過來開門。又跟店主借車才將棺木運回來。這時候張家的事情已經(jīng)忙起來,似乎有近一點的親戚趕來了。張韜對他一頓謝,俞蘅見自己沒有好插手的,就先回家去。 張韜果然辦足了七天,花了大價錢用冰保存,還請人吹吹唱唱,熱熱鬧鬧地將張母的喪事辦妥了。俞蘅沒讓伍常欣去,最后一天自己去送葬。 這期間,不斷有老人去世。其實自從酷暑之后,老人家去世就多了起來,只是最近停電,才有了這個高峰期。 喪事有大辦的,有簡略的,白事接二連三,讓人心情低沉。 伍家,有人敲門,還喊著:“常欣!恒樂!在家嗎?” 聽起來像是熟人。俞蘅示意伍常欣待在屋里,自己去院子門后問:“是誰?” “我是你堂哥,是恒樂吧,先開門有急事兒!” 俞蘅的眉頭皺起,從伍恒樂的記憶中翻出關(guān)于親戚的記憶。伍家未分家之前,有兄弟三人姐妹一人,伍恒樂和伍常欣的父親伍仲文排第二,上面有長子,下面有幼子幼女,伍仲文就被忽視了。 不過這在農(nóng)村很常見,五指都有長短。伍仲文是男孩子心思粗糙,不在意,粗糙地長大,找工作結(jié)婚生孩子。日子如果平順的地過下去,伍家的那些親人漸漸疏遠,成了逢年過節(jié)走動的尋常親戚,這樣也挺好。 只是伍仲文夫妻意外身亡后,老家的親人過來幫忙收斂治喪,卻將賠償款全部卷走。如果不是不想撫養(yǎng)伍恒樂兄妹,連房子都要賣掉的。 過了三年這片老城區(qū)說要拆遷,賠償款據(jù)聽高得嚇人,伍家的老太太還帶著大伯來過一次,被當(dāng)時混社會的伍恒樂又罵又打地趕走了。 俞蘅回憶完畢,想快十年沒聯(lián)系,伍恒樂坐牢伍常欣結(jié)婚老家都沒人來,現(xiàn)在這個時候來肯定沒好事兒。他也想看有什么事兒,從貓眼上看門外只有一人,就打開門。 門外是一個三十開外的男人,被日頭曬得滿頭大汗,臉黝黑嘴巴干裂。門口停著一輛摩托車,看得出是騎摩托來的。他看到俞蘅看門,急急就說:“你奶奶要走了,你和常欣趕緊收拾收拾回老家見她最后一面?!?/br> 俞蘅不是本人,如果是伍恒樂,這十幾年遭受的苦楚讓他對老家那邊恨入骨髓,聽到這個的消息怕是會擋著眼前這個堂哥的面大笑出聲還說句“老不死死得好。” 所以他心中沒有什么波動,神情冷淡:“天氣這么熱,堂哥怎么突然來了,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伍恒福以為俞蘅聽到消息后會大驚失色,詢長問短,沒想到這么冷淡,再聽這問話,他也尷尬起來。家里哪里有二叔家的電話?奶奶病重之后,后悔當(dāng)年對二叔的孩子的狠心,害怕下去遇到二叔沒臉見他們,想打電話告知,翻箱倒柜——前幾年家里翻修房子,舊電話本丟了。 沒辦法只好親自過來。當(dāng)年的事兒他也是知道一點的,那時候他都十八了,父母有事兒也不會瞞著他。這么多年過去了,他自己也忘得差不多,現(xiàn)在碰到俞蘅的冷臉,他才感到不好意思。 “家里老太太很想你和常欣,你們就回去看看她吧!當(dāng)年的事兒都那么久了,她也老了,臨走就這么一個心愿,都是做兒孫的,你就原諒她吧!?。俊?/br> 伍恒福是真心實意勸說。伍家老太太對他是真的好,祖孫感情很深。 “堂哥進屋吧?!?/br> 伍恒福以為俞蘅松動了,欣喜地跟上去,邊走還邊說:“趕緊收東西吧,換洗衣服帶上,等到奶奶走了之后還有喪事,就在老家住幾天——” 他看到站在屋子門口的伍常欣,她神情冷淡地看著他,一手放在肚子上,肚子有著明顯的鼓起。大吃一驚:“常欣結(jié)婚了?” “結(jié)了又離了,大堂哥來得不巧,我身體不方便出不了門。現(xiàn)在世道多亂你也是知道的,我哥要在家里看顧我,應(yīng)該沒辦法回老家?!?/br> 伍家老太太重男輕女,除了自己的女兒,其他孫女都不在她眼里。逢年過節(jié)回老家,伍家老太太總用挑剔的眼神看她,其他的關(guān)于孩子間矛盾吃食之類的偏心就不多說了。 當(dāng)年伍恒樂發(fā)現(xiàn)家里的賠償款不見了,追著老家的親人跑,她才十歲,踉踉蹌蹌地追著哥哥跑,哭得狼狽。之后兄妹相依為命。 如果她后來婚后過得好,慢慢地怨恨就隨時間距離淡化。但是她過得不好,反省自己之后懷念她哥,進而更加怨恨導(dǎo)致他哥鋌而走險誤入歧途的老家人。 呵,現(xiàn)在老了快死了,就想念她和哥哥了?怕是怕到陰間沒臉見她父母吧。 伍恒福更尷尬了,又勸了一回,都是子孫孝敬長輩的老調(diào),俞蘅和伍常欣卻不為所動。最后他也有些生氣了,覺得這兩兄妹不近人情讓人寒心,說:“你們這樣不孝,如果二叔在知道你們這么對奶奶,肯定不高興?!?/br> 這話說得稀奇,伍常欣冷笑:“如果我爸在,你們還拿得到那筆賠償款?你說我們狠心?當(dāng)年是誰狠心,我才十歲,我哥才十五,作為奶奶,不幫扶就算了,還卷走賠償款!仇早就結(jié)下了,現(xiàn)在也不用說別的,大堂哥回去吧。除非我爸說原諒,否則我們不會原諒她的?!?/br> 話說得太清楚,伍恒福沒了法子,黑著臉就往門外走。身后伍常欣還說:“今后如果有其他親戚的紅白事,也不用來通知我們,各過各的吧。”這話氣得伍恒福仰倒,頭也不回地騎上摩托車就走了。 “沒想到你說話這么厲害?!庇徂啃?。 伍常欣收起剛剛刻意裝出來的刻薄,抿嘴笑:“也是一時氣不過?!庇钟悬c悵然:“爸媽都去了那么多年了啊?!?/br> 俞蘅也嘆氣,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笑起來:“你也是要當(dāng)媽的人了,爸媽知道肯定高興?!?/br> “哥,你真的不結(jié)婚?”伍常欣一臉不贊同。在她看來,她哥雖然坐過牢,但是人成熟穩(wěn)重了很多,踏實,要想結(jié)婚,肯定找得到好姑娘。 俞蘅不想聊這個話題。他從來就沒想過在任務(wù)世界里結(jié)婚生孩子。他需要的只是,保持理智冷靜,順利完成任務(wù)。 晚間電終于又來了,伍常欣高高興興地開了空調(diào),難得睡了好覺。俞蘅半夜起來喝水,發(fā)現(xiàn)遠處火光沖天。他走到門外去看,似乎是鎮(zhèn)上方向著火了。等到早上他特地出門去打探,聽說那火到凌晨五點才完全熄滅。一條街都燒沒了。 據(jù)說是來電后,電線老化承受不住,家電著火,那一家正好全家都不在家,全燒光了。火勢蔓延,水龍頭沒水,民居滅不了火,等到消防車來,一整條街都燒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