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緊跟著，“絲狀病毒”四個字在他腦海里重新出現(xiàn)，令他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

    絲狀病毒家族，其中有位名人叫“埃博拉”。

    這種病毒位列第四級也就是最高級生物威脅之中，致死率高到駭人聽聞，有能力“按照百分比削減人口數(shù)量”——有人認為它一旦傳播開來，有能力殺掉全世界2080%的人。

    它能通過體液傳播，能在人類和哺乳動物之間傳播。最開始往往是人類誤食或接觸了攜帶病毒的生物，然后在這個人就診的時候，在醫(yī)院等公共場所開始第一次大范圍傳播。

    特勤處的實驗室在得到化驗結(jié)果的第一時間，就通知了飛廉。

    勾陳說：“血樣一個來自猿猴，一個來自人類，血液內(nèi)病毒數(shù)量都在50%以上。如果你們有直接碰觸到這些血，馬上回來換血！我們在猿猴血里面還發(fā)現(xiàn)了一定量抗體，它至少活過了兩次突然發(fā)病期，如果能找到那只猴子，不惜代價把它抓回來！”

    飛廉怔怔道：“可能來不及了?！?/br>
    他快步走向室外，只見廣場上濃煙四起。

    “怪物”被三昧真火成功地燒成了焦炭，許家人正在彈冠相慶，挨個上前對著那具焦尸吐痰。

    飛廉又看向室內(nèi)，張盈希正趴在桌上，枕著自己的手臂睡著了，面色紅潤，像一個正在做著好夢的睡美人。

    然后衣影道：“走，去找樂樂?！?/br>
    飛廉：“？？？”

    衣影道：“只要他不說‘再見’，我覺得我倆還能搶救一下。”

    飛廉：“……”

    第32章 可能快死了

    一天之內(nèi), 許屯被完全封鎖道路, 當場設(shè)立隔離區(qū)。

    特勤處快速地出了報告, 一切的起源都來自于許屯內(nèi)剛被發(fā)現(xiàn)的一個天然礦洞。

    這個礦洞里的蝙蝠被發(fā)現(xiàn)攜帶有一種從未被發(fā)現(xiàn)過的絲狀病毒, 最初的感染者的消息很可能是被夕隱會給攔截了——然后夕隱會派出了姓顧的醫(yī)學工作者前來調(diào)查。和一切工作都沒有聲張過，因為夕隱會很可能想要利用這個秘密。

    一種致死率高達80%的病毒, 如果成為可以被利用的秘術(shù), 那將是毀天滅地級別的力量。

    然而顧大夫很可能是出于醫(yī)學人的道德本性，并沒有第一時間將消息反饋給夕隱會, 他很可能是真心想要研究，否則不會出聲警告許家人。

    萬萬沒想到, 許家人卻不識好歹，將他活活打死了。臨死前, 顧大夫也就沒有告訴他們一切真相。

    然后, 許家當中早就懷有報復之心的張盈希，趁機偷走了顧大夫的實驗器材, 從中找到了病毒培養(yǎng)皿，開始了使用新病毒殺人復仇的道路。

    這期間，顧大夫用于做實驗的一只猿猴因為無人看管而逃了出來, 被許家人誤以為是顧大夫變成的妖怪，還被設(shè)計染上了毒|癮。之后張盈希干脆順水推舟，反過來利用這只染病的猴子做自己的擋箭牌, 還能借刀殺人……

    最后一天, 當許家人抓到這只猴子并且燒死的時候, 張盈希在同一時間喝農(nóng)藥自殺了。

    她的自殺說明了一件事：她認為自己已經(jīng)完成了復仇, 所以死而無憾了。

    特勤處隔離觀察了所有許屯的人。

    一共45口，染病34個，剩下11個都是女眷和小孩——這證明張盈希殺人并不是毫無目的的，她有意識地略過了她認為“無辜”的人。

    飛廉問：“可是，她是如何做到如此精準地傳染病毒的？她又沒有辦法做到完全控制這只猴子?！?/br>
    衣影道：“猴子身上有抗體。這個張盈希……有可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做出來過一批血清。”

    飛廉吸了一口氣，道：“那如果我們能找到血清，這些人就還有救！”

    “不要妄想了?！币掠翱鋸埖貒@氣道，“她既然死了，說明所有血清都已經(jīng)處理掉了。這個小姑娘真是天賦驚人，要是不死的話，我都有點想收她為徒啊。”

    飛廉：“……”你的意思是你上你也行？？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的醫(yī)生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勾陳也跟在后面。

    他們隔著玻璃窗——因為飛廉和衣影此時也正在被隔離，兩人各自住在四面玻璃的觀察室里。

    醫(yī)生手里抱著報告單子，緊張的舔了舔嘴唇，過了良久后才說：“飛廉先生，你是安全的?！?/br>
    飛廉松了口氣，側(cè)過頭笑道：“好了，先生，我們的運氣也沒有太差?！?/br>
    但緊跟著，醫(yī)生說：“對不起，但是……一先生的血小板和巨噬細胞數(shù)量嚴重超過——”

    飛廉的笑容一時凝固了，他打斷道：“這是什么意思？”

    醫(yī)生說：“先生可能感染了。”

    飛廉怔怔的，說：“這是……什么意思？”

    衣影挑了挑眉毛，轉(zhuǎn)身坐回自己的病床上，說：“他的意思是，我可能快死了?！?/br>
    兩個玻璃隔離室就在一塊兒，中間隔了一面玻璃墻。

    飛廉的隔離室，門已經(jīng)打開了；衣影的門卻關(guān)著，室內(nèi)傳出噴灑消毒氣體的聲音，這聲音一刻不停，攪得飛廉心煩意亂。

    飛廉還坐在自己的病床上，走都不走出去，對一墻之隔的衣影說：“先生，你快想想辦法！你不是全知全能的嗎？”

    衣影睜大眼睛道：“天啊，我是全能的？啊，我忽然想起來了，對，我是全能的。所以我目前想證明給你看一下：我也能死啊?！?/br>
    飛廉崩潰道：“先生，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您心里有底的話，至少告訴我好嗎？”

    “沒有?！币掠靶α艘幌?，語氣平淡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死?！?/br>
    飛廉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在自己的病房里走來走去，忽然沒頭沒腦地說：“我不信！你還是在騙我！”

    “不騙你。”衣影舉起三根手指說，“我要是還騙你，就罰我再也查不到林可霜的秘密了。”

    飛廉：“……”

    衣影又補充道：“哦對，我要是死了，你可要替我繼續(xù)查下去啊。”

    飛廉冷冷道：“你要是死了，所有代理人都會取消身份，終身觀察。我有什么資格查下去？”

    衣影想了想：“遺孀？”

    飛廉：“……”

    這是頭一天，衣影體內(nèi)的白細胞計數(shù)飆升到了正常人的十倍量。

    整個特勤處像一臺機器般高速運轉(zhuǎn)起來。無數(shù)人為了衣影殫精竭慮，他們?nèi)找诡嵉埂?/br>
    白天有瑰寶級的醫(yī)生們從世界各地匆忙趕來進行會診，晚上是研究員們在實驗室廢寢忘食。有人在拼命解析新品種病毒，有人在廣選有效的抗生素，有人在研究那具猴子的焦尸當中還留下多少信息，有人在試圖延長衣影的生命。

    世界第一的超級計算機被暫停了使用隊列，全天在運算新病毒的結(jié)構(gòu)。

    臨近的三甲醫(yī)院icu一夜之間被搬空，從醫(yī)生護士到器械一個不落。

    基地在第一時間進入了三級警戒模式，方圓十公里內(nèi)執(zhí)行限行令。

    勾陳說：“先生，如果今天晚上還沒有好轉(zhuǎn)。我們會直接開始生物實驗?！?/br>
    飛廉還在隔壁的玻璃房里，兩手貼著墻，大聲問：“什么意思？”

    勾陳淡淡地說：“我們會解剖許家的死者，研究許家的活人?！?/br>
    飛廉沒有再問下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阻止他。

    衣影這個時候，看上去還活蹦亂跳的，只是手臂的皮膚上出現(xiàn)了幾個紫紅色的淤血點。他靠坐在病床上看新聞，聞言道：“飛廉，問你個問題?！?/br>
    飛廉道：“先生，你問吧，我一定回答?！?/br>
    衣影說：“要是有一列火車在運行，前面兩條岔道上，一條站著我一個人，另一條站著五個小孩。你會讓火車開上哪條道？”

    “……”飛廉說，“我不知道。但如果你能活下來的話，我一定會揍你。請問你一個成年的、健康的、智商正常的男人，為什么要站在火車軌道上？”

    衣影說：“大概是最后皮一次？”

    飛廉怔怔看著衣影，忽然說：“先生，你一直是這么游刃有余的樣子，會給我一種錯覺……就好像你永遠不會死一樣?！?/br>
    衣影笑了一下，說：“你是不是就想問我，為什么不怕死？為什么還要皮？”

    飛廉點頭。

    衣影說：“因為你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過去的，所以也沒有牽掛。就算有一天我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br>
    飛廉脫口而出：“要是你消失，至少我會發(fā)現(xiàn)！”（《盜墓筆記》的經(jīng)典臺詞）

    衣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婆，帶我回家！”

    飛廉：“……”

    飛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冷冷道：“你死之后，我先改嫁。以后，你的錢都被別人花了；樂樂就被別人打了；你想找的林可霜，被別人找到了——你反正死了，不可能知道林可霜的秘密了。”

    衣影：“……”

    飛廉：“呵呵?！?/br>
    衣影住在隔離病房里，飛廉也住在隔壁的病房里，他沒有搬出去。

    第二天，他順便把樂樂帶來了，兩人隔著玻璃窗看衣影。

    樂樂沒有任何反應，兩眼空洞無神，兀自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為什么，飛廉就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衣影身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片的皮下出血的癥狀，血象結(jié)果也相當不妙。醫(yī)學專家們已經(jīng)開始商量要給他上換血的儀器。

    有幾名在編的秘術(shù)師也過來看過情況，他們的討論過程是全程保密的，但結(jié)果被寫成了報告。

    秘術(shù)師們認為：

    1、只要新病毒沒有被人解析，那就是這個秘密沒有被人獲知，它將保持現(xiàn)如今的強度。雖然他們已經(jīng)在新聞上盡可能地公布了現(xiàn)有的所有信息，但對新病毒的削弱依然非常有限。

    2、抗體目前只在那只猴子身上出現(xiàn)過，理論上，它的強度會更大。但是，我們至今無法獲知它，就更無從制造了。

    3、抗體不是唯一出路。如果有某種新的廣譜抗生素誕生，將其作為秘密，很有可能對抗絲狀病毒。

    看完報告，飛廉心里已經(jīng)知道，其實這些人都覺得：太難了。

    衣影想要活下來，真的太難了。

    飛廉問這些秘術(shù)師：“你們不是有官方的資料庫嗎？世界上的秘密那么多，就沒有一個有用的嗎？就沒有一個人能設(shè)法救他嗎？”

    一名秘術(shù)師說：“飛廉先生，國有的秘術(shù)，除了一些被處理掉之外，在國家級秘術(shù)師當中都是公開的。我恐怕這些秘術(shù)當中沒有一個強度能比得上新病毒。”

    飛廉問：“為什么？這樣做不會削弱秘術(shù)嗎？”

    隔壁的衣影敲了敲玻璃，飛廉回頭看去。

    衣影道：“是我讓他們這么做的。因為秘術(shù)會因為孤獨而變得更強大，但人類卻因為不孤獨而變得更強大。文明不需要秘密，要的是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