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飛廉默默承受著這一切,將菜端回桌子上的時候還在想:講道理,一先生不是更好看么……如果性格不是這么離奇就好了。 風卷殘云地解決一頓飯,飛廉問:“先生今天有什么安排?” 一先生道:“人要貫徹本心,小同志啊?!?/br> 飛廉:“?” 一先生:“我是來找林可霜的,林可霜沒找著倒是找著了林小姐。既然林小姐這么想找我玩,那我當然是要陪她玩的。走,去2010室。” 飛廉臉色一變,說:“去2010可以,等我先通知基地。還有,我要上樓拿東西。” 一先生問:“你裝備不都在身上?” 飛廉神色冷峻:“炸|藥沒在?!?/br> 一先生:“……” 飛廉肅容道:“萬一要是碰到鬼打墻,至少可以定向爆破,帶你出去。” 一先生一臉想笑又忍住了的表情,說:“小同志,你這個唯物主義世界觀,不夠堅定啊?!?/br> “唯物主義不算什么。”飛廉認真道,“必須以先生的安全為第一要務?!?/br> 兩個人說著說著,已經(jīng)走進了電梯里,顯然一先生還是跟著飛廉的說法上樓拿東西去了。 這時一先生突然看見了里頭那個以為自己是電梯合成音的病人,于是又趁著飛廉不注意,磨磨蹭蹭地擠到了人家前面,擋住了控制板。 病人道:“正在前往的樓層是:三樓?!?/br> 一先生:“……” 片刻后,電梯到了,病人道:“三樓,到了。” 飛廉回過頭一看,一開始并沒有明白過來。但緊跟著一先生招了招手,讓他走進來。 飛廉便看到,不管一先生怎么用身體擋著,這名病人都“視而不見”。不僅僅是視而不見,一先生整個人,就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完全不存在一樣。 第9章 坐下玩游戲 飛廉的心里已經(jīng)亮起了紅色警報。 但一先生仍然還是一派輕松,說:“這電梯里肯定有別的通知方式,比如給盲人的觸摸板,被他給擋住了,這沒什么?!?/br> 他率先向前走去,飛廉滿腹心事地跟上。 走廊上還有個工作人員在拖地板。 這時只見一先生探頭探腦,從人家背后躡手躡腳地接近過去,然后突然一個鬼臉:“surprise!” 工作人員的臉上毫無波動,將拖把換了個面,繼續(xù)拖。 一先生蹦跶到面前,踩住了他的拖把。 飛廉:“……” 工作人員似乎根本沒發(fā)現(xiàn)拖把上站了個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只是皺起眉,無比費勁地讓這拖把緩慢在地上挪動…… 一會兒,一先生終于在拖把上站立不穩(wěn),走了下來。 他還是一副不死心的樣子,伸手在對方眼前揮來揮去。只是,都沒有任何回應。 飛廉咽了咽口水,說:“先生,我感覺,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問題……” 一先生突然夸張的后退兩步:“你看得到我?我今天剛剛練成了隱身術(shù),你居然還能看得到我?說,你是什么來頭!” 此刻,飛廉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先生!我還是通知基地吧!讓勾陳把你帶回去,2010室的貓膩就由我來調(diào)查吧!” 一先生搖搖頭:“這么點困難就退縮了嗎?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 說完,他背著手,自顧自往前走去。 但事實是,一夜之間,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看不見”一先生了。 就算一先生作死地去逗弄在這里值守的武警,甚至公然扯開人家的褲腰帶,對方也完全無動于衷,只是過了一會兒后好像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連忙把褲腰帶重新系緊了。 一先生開始作妖了。 他坐上護工推著的餐車,自己捧著菜。在護工布菜的時候,他就一個盤子一個盤子地遞過去,竟然沒有任何人覺得這一幕非常離奇。 他還抽出醫(yī)療繃帶,像一只神經(jīng)錯亂的大貓那樣扯得到處都是,用幾十米長的繃帶還把一個醫(yī)生捆成了木乃伊,而后者仍然在專注地看著手上的檢查報告。 飛廉看得都崩潰了,掏出通訊器,卻見到上面仍然是黑屏。 “先生,把屏蔽解除了吧。”飛廉說。 一先生已經(jīng)作妖完畢,將自己縮成一個球狀,躲在宿舍的衣柜里面,含著自己的大拇指。 “別吵吵我?!币幌壬f,“讓我思考一會兒人生?!?/br> 啊啊啊啊,飛廉的怒氣已經(jīng)到了臨界點:“我要通知武警來押送你了!” 一先生說:“他們看不見我?!?/br> 飛廉于是像只河豚那樣,又重新癟了回去,絕望道:“先生,你就跟我回去吧!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根本不放心你一個人呆著。這個林小姐做的事情太詭異了……” 一先生說:“她只是想找我玩?!?/br> 飛廉又勸了好幾回,但一先生已經(jīng)明顯自閉了,面向墻壁不再搭理任何人。 飛廉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陪他坐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個人。 就這樣過了沒多久,突然有人敲了敲房間門。 飛廉看了一眼一先生,確認他現(xiàn)在的自閉狀態(tài)是非常穩(wěn)定的,這才前往門口。他小心地將房門打開了一道縫,看向外面。 門外的是朱院長,他臉色慘白,兩眼地下有濃重的黑眼圈,看起來起碼有整整三十個小時沒有好好休息了。他敲開房門看見飛廉后,開門見山地說:“這不對,一切都不對。飛廉先生,你能不能陪我去2010室看一下?” 飛廉此刻也無比想去,他還想用一千噸的臂力狠狠掐住林小姐的脖子將她甩來甩去,還想這樣掐住一先生的脖子讓他振作一點,順便還有點想化身為壓路機將整個詭異的精神病院給碾平——比墳場還平得多。 但他現(xiàn)在并不愿意離開一先生太遠,因而反問道:“發(fā)生了什么?” 朱院長嘴唇哆嗦了一下,說:“醫(yī)院的水龍頭里……都開始流血了?!?/br> 飛廉深吸一口氣,問他:“你也覺得是林小姐干的?” 朱院長說:“你們……也發(fā)現(xiàn)了嗎?” 飛廉說:“林小姐說,想要找一先生玩。事情就是從那之后開始變得不對的,一先生這里……也發(fā)生了一些事?!?/br> 朱院長坐立不安,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圈,說:“那些警官都覺得我在說謊,不可能有女鬼什么的。我實在找不到人幫我,你是這里武力最高的人了,你必須要幫我。拜托你了,飛廉先生!” 飛廉沉吟了片刻。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個林小姐不管是何方神圣,她的影響力卻一直在擴大。最開始好像只有徐曼曼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但現(xiàn)在她開始影響整個精神病院的人,會不會就是因為……徐曼曼死了?她害死了一個人之后,是否變得更強大了,所以開始對一先生下手? 再接下來的話,不知道一先生身上會發(fā)生了什么。 飛廉咬了咬牙,轉(zhuǎn)身走向室內(nèi),從身上摸出通訊器、傷藥和象牙手|槍,遞到一先生的手里,囑咐他說:“先生,我這就去2010室走一趟。我不在的時候,請你務必要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如果有人要對你不利,你就直接開槍,你知道槍怎么用嗎?” 一先生聽完,抬眼看了看飛廉,伸出手在自己身前劃了一條線。 飛廉:“???” 一先生說:“為師絕對不會踏出這條線一步,悟空,你就安心去吧?!?/br> 飛廉:“……” 不、不管怎么樣,一先生的思考能力還在就行,飛廉至少安心一點了。 不久,飛廉帶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朱院長,來到2010室的門前。 飛廉反手拔出軍刀,漆黑的雙眼中閃過一抹狠色:“等一會兒,如果林小姐出現(xiàn),你就躲起來。我不相信她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還能拿我怎么樣?!?/br> 朱院長哆嗦著雙腿,一手拉著飛廉的衣襟,跟著他走入了室內(nèi)。 2010室依然非常安靜,正中央擺著的那張治療椅,似乎顯得更引人矚目了。 想起徐曼曼所說的話——“坐下陪林小姐玩游戲”,飛廉慢慢地走了過去,再次觀察了一番,卻仍沒有看到有任何的異常。 朱院長道:“飛廉先生……你、你要做什么?” 飛廉說:“我要坐上去。等一會兒,如果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馬上去喊外面最近的武警。如果看到有什么不正常的東西,也可以用手機拍下來,明白嗎?” 朱院長點了點頭,退開了兩步,然后舉起了手機對準飛廉。 飛廉深吸一口氣,干脆利落地坐上了治療椅。 室內(nèi)的燈光啪啪一閃,然后就熄滅了。 朱院長嚇得后退了兩步,手機上代表正在拍攝的紅光也暗淡了下來。室內(nèi)瞬間一片昏暗,朱院長顫抖的聲音說:“攝像機……打不開了?!?/br> 飛廉冷靜地觀察周圍,說:“請出來吧,林小姐。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啪”,手機掉在了地上。 飛廉回頭看,朱院長說:“飛廉先生,你看見了嗎?” 飛廉沒看見。 朱院長后退兩步,貼在了墻上,聲音變得很細微:“林小姐……穿著連衣裙的?!?/br> 飛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到在自己面前,果然模糊地出現(xiàn)了一個輪廓。那個輪廓里面是深沉的暗色,什么也看不見,但是切實地站著。 飛廉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那種生理上的暈眩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但他竭力定了定神,說:“林小姐?” 朱院長說:“是的 ,你再看仔細一點……” 盡管飛廉很想睜大雙眼,但這卻越來越困難了,他眼前逐漸昏沉。 朱院長又說:“現(xiàn)在,看到了嗎?你坐在一個很大、很大的房間里。這里一片空白…… “請你放松,不要用力,從你的脖子開始放松,你感到肩膀變得更沉重了,你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接著你的手指也是。然后是你的腰部,你的雙腿都放松地放在那里,不需要任何力量…… “還記得你是誰嗎?你是一名病人。還記得我是誰嗎?這里是羅山精神病院,我叫朱見深,是院長,也是一名心理醫(yī)師。 “你可以先閉上眼睛休息,聽我的聲音。你看見眼前白衣的小姑娘,她在走路,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她走下了臺階,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當她走下第十個的時候,你就徹底放松了。你看到一先生站在你的面前,你要和他打招呼嗎?” 飛廉說:“先生?!?/br> 朱院長說:“你仔細地回想,他叫做什么名字?” 飛廉說:“我不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