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等了半天卻沒有回應。 陸柯走進去,滿屋子轉(zhuǎn)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陸青晗的身影。將書包放在自己床上,去掀鍋蓋,與他想的一樣,什么都沒留下,爐子里連點兒火炭都沒有,只有灶臺上殘留的溫度預示著,陸青晗晚上是做過飯的。 旁邊架子上的盤子里,放了兩個已經(jīng)發(fā)干的玉米餅子。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剛剛那半盒餃子,陸柯根本沒吃飽。不管沈念給他餃子是什么心態(tài),他都非常感激,沒人知道,開學到現(xiàn)在,半個月的時間,他晚上都沒吃過飯。 更沒人知道的是,家里的早飯和午飯都是他做的,不僅如此,所有家務都要他動手,包括陸青晗的衣服,也要他洗,但凡有一點兒讓陸青晗不順心,面對他的只有打罵。 陸柯拿起一個餅子,放在嘴里咬一口,餅子很硬,咬著很費勁,他拿起暖壺,早上燒的開水還沒喝完,給自己倒了一碗水,將餅子掰碎泡進水里,剛吃了一口…… “那餅子是明天的早飯,你現(xiàn)在吃了,明天早上就餓著吧?!标懬嚓蠌耐饷孀呋貋?,語氣不善。 “媽,你回來了?!标懣虏]有放下碗,面色平靜地喊了一聲。 陸青晗靠在門邊,斜眼睛打量著陸柯,“今天回來挺早,作業(yè)寫完了?” 陸柯點點頭,“是。” “好好學習,別給我弄些幺蛾子,班級里那些同學,有哪個能考上京大的?期中考試考不了第一,看我怎么收拾你!”陸青晗開始說教,“你那死鬼爹指望不上,我這么多年帶著你,連個男人都沒找,還不是怕你有了后爹受委屈?你考上京大,才能有出息,可記得了?” 陸柯緊緊捏著瓷碗的邊緣,面上卻什么都未顯,聲音淡淡,“記得了?!?/br> “明天早點兒起,把被單洗了,這都臟成什么樣兒了,也不看看?!标懬嚓下曇魪睦镂輦鱽怼?/br> 陸柯應了一聲,飛速吃完碗里的餅子,回屋看書去了。 沈念一瘸一拐回到家,家里人可心疼夠嗆,都跑來噓寒問暖,只有沈恒的臉臭臭的,“你個死丫頭,不是說一會兒去接你么?” 沈憶捧了一罐麥乳精放在沈念桌子上,“念念知道學習了,給你補補身子?!?/br> 沈念一把攬住沈憶的腰,“姐,你真好?!?/br> “腳扭了,倒學會嘴甜了,看你期中考試能考幾分?!鄙蚝愫吡艘宦暎D(zhuǎn)身離開。 “哎,哥這脾氣,估計找不著媳婦兒了?!鄙蚰钹洁熘?/br> 別人沒聽清,沈憶可聽的真真兒的,“讓哥聽見,小心挨揍?!?/br> 沈念吐吐舌頭,“好啦,姐你快休息去,上班一天怪累的,我看會兒書就睡覺?!?/br> 沈念把沈憶攆走,繼續(xù)背唐詩,等到睡覺的時候都后半夜三點了,終于搞定了這本唐詩三百首。 第二天沈念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去上學,坐在座位上,秦蔓一驚一乍的,“我說念念,你大晚上偷雞去了?” 沈念哈欠連天,瞪了秦蔓一眼,慢悠悠地道,“偷雞這個詞不文雅啊,小蔓蔓,你學壞了?!?/br> 秦蔓不明所以,“偷雞怎么了?雞有什么問題嗎?” 倆人討論的聲音有點兒大,前排的小男生回過頭,異樣地眼光看了她倆一眼。 沈念輕咳了兩聲,“沒什么問題,小雞燉蘑菇挺好吃的?!?/br> 星期六就一上午的課,下午休息,放學之前,沈念光榮地被陸青晗拎到了辦公室。 沈念拄了個棍子,這是早上上學,讓沈恒幫忙準備的,她就知道陸青晗不會那么好心給她個地方坐,有備無患哪。 “抄的東西呢?”陸青晗看沈念兩手空空,心中竊喜。 沈念癟癟嘴,眼圈發(fā)紅,開始掉眼淚,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憐,“陸、陸老師,你知道的,現(xiàn)在一張紙多貴,筆更貴,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為了讓我多學習,長知識。都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可是我們家條件你是知道的,我哥還沒娶媳婦兒呢,哪里有那么多錢買本,買筆。就是一張紙也是很珍貴的。陸老師,我實在不能因為我學習,卻讓我哥娶不上媳婦兒,那樣我一輩子都會不安。所以,我就把這本書都背下來了,陸老師,我知道你人好,為了我哥,你不會在意的吧。” 沈念說了一大通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左一句沈恒娶媳婦,右一句沈恒娶媳婦,給陸青晗弄得一愣一愣的。如果沈恒不娶媳婦兒?那可不行…… 家家給兒子攢錢娶媳婦兒都是人之常情,陸青晗咳了兩聲,“行了行了,別哭了,你說你都背下來了?”反正她是不信的,就沈念那腦袋,還能會背詩? 沈念點點頭,咬著下唇,可憐兮兮地盯著陸青晗,任誰看了都想安慰安慰,實在是太委屈了。 “算了算了,看在你腳扭傷的份兒上,你要是全都背下來,這次就算了,以后要好好學習知道嗎?”幾位沒走的老師都往她這瞧,那眼神好像就是在控訴她欺負小姑娘一樣,趕緊松了口,隨手翻著書,翻到哪頁就讓沈念背哪個。 她原本以為沈念背不下來的,可是越考越不對勁兒。 沈念竟然一字不差地全都背了出來,這對陸青晗來說,哪里是驚訝,簡直是驚嚇。但是剛才話都說出口了,周圍好幾個老師都聽見了,收回來太沒面子,這個事兒只能這么不了了之了。 又板著臉像模像樣地囑咐沈念兩句,終于把她放了回去。 出了辦公室門,沈念吐了一口氣,這一關總算過去了。 回到教室收拾書包,發(fā)現(xiàn)一個人都沒有,沒想到陸柯中午不在學校學習啊,沈念嘀咕了一句拿上書包慢騰騰地下樓,沈恒已經(jīng)等在學校外面了。 中午吃了飯,趁著大家睡午覺,沈念拄著那根木棍,燒了一大鍋水,將家里人的臟衣服搬到外面,全都洗了。 等到沈憶他們起床準備去上班,沈念第一遍已經(jīng)洗的差不多了。 “念念,你腳還沒好呢,怎么干這些活?”沈憶滿臉不贊同。 “我坐著啊,又傷不到腳,姐,呆著也是呆著,你們?nèi)ド习噘嶅X,我總得干點兒什么。”沈念討好地說道。 “下次等我下班回來洗,聽見了嗎?”沈憶交代一聲急匆匆去上班,一開院門,外面人影閃過,沈念看著特別像方誠鉞。還沒等一探究竟,沈憶將大門關上,隔絕了視線。 沈德運和沈恒也都去上班了,劉春橋又拿了個盆子幫沈念洗第二遍,順便晾衣服,“我家念念長大了,都知道干活了?!?/br> 看著劉春橋臉上的笑容,眼中的關愛,沈念心中暖流劃過,有mama真好。 洗完衣服,劉春橋出去買了兩斤豬rou回來,沈念知道,明天王振平第一次上門,總得給做點兒好吃的。 晚上沈憶下班,也沒提方誠鉞的事兒,飯吃了一半,家里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方誠鉞。 這次的方誠鉞和那天沈念見到不太一樣,剃了個小平頭,走路不晃悠了,一直不離手的煙也不見了,整個一良家俊美小少年。 如果沒記錯,方誠鉞今年才19歲,比沈憶就大一歲。原作者絕對是男主親媽,這方誠鉞一捯飭,絕對讓人挪不開眼睛。濃眉大眼,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 只是這一身藍色勞動布的衣服,拉低了方誠鉞的檔次,但是現(xiàn)在走在大街上都是這打扮,方誠鉞絕對是最出挑的。 沈憶看見他蹙了蹙眉,放下筷子站起身,“我中午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我已經(jīng)跟王振平在談朋友了。” 方誠鉞將手里的東西放在桌角上,沈念定睛一看,兩個罐頭,還有兩份桃酥。 “我知道?!狈秸\鉞點點頭,哪里還有街邊混子的樣子,他看向沈德運和劉春橋,“叔叔、嬸子,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們說,我是真的喜歡沈憶,她喜不喜歡我沒關系,但是我今天必須說出來,如果你們答應讓沈憶嫁給我,我保證,我會努力賺錢,對她好一輩子。” 沈念雖然猜到她告訴方誠鉞這個消息以后,他會有所準備,卻沒想到是這樣。聽了他的話,沈念只想捂眼睛,這是地主家傻兒子嗎? 打扮一新,帶著禮物來告白,還是對老兩口?什么saocao作! 你的精明果敢呢?霸道強勢呢?都tm喂狗了? 劉春橋和沈德運對視一眼,“這……小方啊,嬸子不是這么不講道理的人,小憶的婚事還得她自己做主,我們也就是幫她把把關。你、你的心意我們知道了,我們當父母的,總是希望兒女幸福,你說呢?” 方誠鉞低下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沈憶將桌子上的東西塞回方誠鉞手里,“快回去吧,這些東西給方伯伯補補身子。” 方誠鉞重新抬起頭,眼中小火苗在跳動,“嬸子說的對,為了沈憶的幸福,我知道怎么做了?!?/br> 送走了方誠鉞,他帶來的東西卻沒拿走。不過大家還是松了口氣,至少這孩子沒再糾纏。 可是沈念怎么聽著最后一句話怎么不對勁兒,這地主家傻兒子還想干點兒啥? 第7章 沈憶看著桌子上的罐頭和桃酥,犯了愁,“這些東西怎么辦?”哪能平白無故要人家東西。 沈念眨眨眼,“吃了唄,反正都在咱家桌子上了?!?/br> “吃什么吃,明天我給他送回去。”沈恒哼了一聲。 沈念心中暗嘆,這東西送回去,嘖嘖……求小方心里陰影面積。 “俗話說的好,來而不往非禮也。今天咱吃了他送的東西,回頭找個由頭去他家里串個門,送回去點兒分量相當?shù)钠渌麞|西不就行了?”沈念開始出主意。 沈德運抽一口旱煙,“念念說的對,就這么辦吧。” 星期天,都不用去上班,劉春橋和沈憶一大早就開始打掃屋子,沈德運去后園子砍了顆白菜回來,劉春橋中午打算包白面餃子。 家里這點兒精細糧,一直都不怎么舍得吃,要不是王振平第一次上門,也不可能一下子包白面餃子。 看著劉春橋剁餃子餡兒,差不多放了一斤豬rou,分量十足。 “媽,我也幫你包餃子吧。”沈念待的無聊,腳腕雖然消腫一些,但是也不能用力,更不能滿地亂轉(zhuǎn)。 拄著沈恒給他弄的簡易拐杖,趴在廚房門口看著劉春橋。 “媽自己來就行,你腳還沒好呢,快回去歇著?!眲⒋簶蚩尚奶圩约哼@小閨女了。 沈恒正好抱了柴火進來,洗了手,站在一旁幫忙搟皮,“歇著吧你,除了會吃就會搗亂?!?/br> 沈念不忿了,鼓著腮幫子,模樣甚是好看,“我就包給你看看!” 沈念洗了手,蹦著搬了個小板凳放在沈恒身邊,開始捏第一個餃子。她從小跟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會包餃子,小瞧她。 元寶似的餃子放在蓋簾上,劉春橋連連夸贊,“我們念念平時只是不干,這干起來,有模有樣的。” 沈念揚著脖子等待這沈恒的夸獎,誰知,“會包就快點兒動手,一會兒趕緊回屋換件衣服,梳梳頭,這樣子怎么見外人?!?/br> 沈念手里捏著餃子,一臉不屑,“來的是我姐的男朋友,又不是我的,我捯飭什么?”再說了,她沒覺著穿的有什么問題,洗的發(fā)白的藍褲子,白襯衣雖然舊了,但也是干凈的。 至于頭發(fā),她可沒編辮子,將頭發(fā)攏在腦后,隨便綁了起來,沒覺著有啥不好。 沈憶難得換了一條裙子,淡藍色帶著白花的連衣裙,兩條麻花辮搭在肩頭,配上她無可挑剔的長相,好像一朵盛開的百合花,恬淡溫馨。 沈念洗了手,一進門就看見這樣的沈憶,“姐,你可真好看,誰要是娶了你,估計做夢都得笑醒?!?/br> “嘴甜的?!奔t暈爬上沈憶的臉頰,整個人嬌美如花,“你要是喜歡,等我下個月發(fā)了工資,給你也做一條?!?/br> 沈念趕緊擺手,“我可不要,這條裙子夠你大半個月工資了,給我穿浪費。” 倆人剛說了沒兩句話,王振平就上門了。 來人身著白色襯衣,墨綠色滌卡長褲,褲線壓的筆直,踩著一雙皮鞋,油打得锃亮。再往上看,這人妥妥的好相貌,書生氣十足,一雙丹鳳眼,皮膚很白。 沈念暗嘆,世界真是如此之小,這不就是那天她扭了腳,扶了他一把的男子嗎?原來這就是王振平,那么……這幾天接送他的自行車,就是沈憶問王振平借的了? 怪不得看著眼熟。 “叔叔、嬸子,這是我第一次來家里,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些什么,這點兒東西就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你們別嫌棄?!蓖跽衿胶苡卸Y貌,將手里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沈念瞄了一眼,兩瓶酒,兩條煙,兩瓶罐頭,還有兩包茶葉。 這王振平?jīng)]少下功夫,她姐一個月工資三十多塊,王振平是班組長,多說也就五十塊??墒鞘诸^這些東西,可不止五十塊那么簡單。 白泉縣是個小縣城,有些東西,比如這煙,可不是有票有錢,隨便就能買到的。 誰也沒想到王振平第一次上門帶這么重的禮,“這禮太重了,孩子,聽叔的話,一會兒走的時候帶回去給你父母,叔家里什么都不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