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甚合季卿的心思，讓他眼中露出些許笑意，問道：“依愛卿之見賞魏大郎怎樣一份體面更為適合？”

    袁國良卻是犯了難，他知季卿既問了他的意思便是有將這件事交由他來辦的意思，他貿(mào)然在朝堂上開口為皇后娘娘的長兄討要封賞，此舉必將要得罪了皇貴妃，想到圣人對其腹中胎兒的看重，袁國良實(shí)不想趟這一趟渾水。

    季卿瞇著眼睛瞧著袁國良，忽兒一笑，道：“愛卿不必有所顧忌，有話不妨直言?！?/br>
    袁國良臉頰肌rou微微抽搐，強(qiáng)擠出一絲微笑，道：“臣是想依著規(guī)矩皇后娘娘的長兄可封承恩公，只是他乃罪臣之后，實(shí)不堪當(dāng)此殊榮，若封為承恩侯，便是與貴妃娘娘之父看齊，怕也有所不妥?！?/br>
    季卿聽出他言下之意，不由大笑，指著他道：“你竟也怕朕的后院起火不成。”

    袁國良干笑兩聲，忙告了罪。

    季卿還是有幾分容人之量的，并不曾因這無傷大雅的事動怒，只摸了鼻子，搖頭笑道：“貴妃可比朕要有雅量，這件事便是她提及，你無須有所忌諱，只管將這事辦的妥當(dāng)即可?！?/br>
    袁國良聞言微怔，饒是他九曲心腸也不曾想到這件事竟會是賀蘭春提及，女人善妒，況且依他看來那位備受恩寵的皇貴妃也不像是個(gè)大度之人，否則后宮之中怎會只她一人承寵，這件事之古怪實(shí)不能深究。

    袁國良回府之后細(xì)細(xì)琢磨了一番，三日后在早朝上為魏大郎進(jìn)言，季卿則順著他給出的臺階賞了一個(gè)承恩伯的爵位下去，此舉雖叫人驚訝，卻無人想偏，只當(dāng)是皇后娘娘病重，圣人為叫她安心養(yǎng)病才賞了這份體面下去。

    待朝堂上的消息傳到賀蘭春耳中后，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出來，眼角眉梢都嵌了醉人的笑意，側(cè)頭與母親容氏道：“東風(fēng)已至，咱們的好日子總算是來了。”

    容氏卻依舊憂心，道：“就怕魏氏留下后手將來將你一軍?！?/br>
    賀蘭春翹了翹唇角，笑吟吟的道：“母親多慮了不是，行事有時(shí)候很不必這般顧慮重重，您瞧外面?！彼斐鲆恢钢噶酥竿饷嬲克{(lán)的天，輕聲道：“天下為局，世事如棋，誰又能算準(zhǔn)這世間的變化，況且，魏氏并不是一個(gè)蠢人，便是留有后手也決計(jì)不會妄動，她如何不會想到承恩伯的頭上可懸著一把隨時(shí)可要了他名的利器，而我，才是那一道可保他性命的護(hù)身符。”

    ☆、第71章 第 71 章

    魏氏薨于深秋落日西偏之時(shí)，那雙眼至死也不曾閉上，誰也不知死前魏氏想到了些什么，許是幼時(shí)在魏王府無拘無束的生活，許是初嫁時(shí)的嬌羞，也有可能懷著滿腔的怨恨離去。

    喪鐘敲響之時(shí)，賀蘭春波瀾不驚的望著窗外，她小腹如今已高高隆起，猛地一起身，叫周圍的人險(xiǎn)些驚呼出聲，容氏更是先一步架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她一番。

    “母親，您聞，有血腥之氣?！辟R蘭春輕聲說，紅唇的唇角掠過涼薄的弧度。

    容氏微微皺眉：“胡言亂語，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做甚。”她想著宮中響起的喪鐘聲，不覺蹙眉，目光落在賀蘭春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心中道了聲晦氣，覺得魏氏選在此時(shí)亡故顯然是有意為之，存心叫女兒挺著個(gè)大肚子為她服喪，想到此處，容氏眼底閃過一抹恨色。

    旁人不知魏氏緣何是擇這個(gè)時(shí)節(jié)自縊，賀蘭春卻頗有些了悟，魏氏正是在這個(gè)桂花飄香的時(shí)節(jié)出嫁，想著如魏氏這般女人也終究難逃情關(guān)，賀蘭春口中不由溢出一聲輕嘆。

    “叫人備下素衣，我要去清寧宮?！辟R蘭春淡聲吩咐道。

    容氏面色微變，道：“糊涂，也不知個(gè)避諱，仔細(xì)有所沖撞。”

    賀蘭春淡淡一笑：“什么沖撞不沖撞的，我腹中這小子若是連這點(diǎn)陣仗都經(jīng)不起，不要也罷，免得日后我還要為他cao碎了心?！彼ы戳巳菔弦谎郏粵]有掩飾，眼角眉梢顧盼著勃勃野心。

    容氏眉頭緊皺，倒也知賀蘭春的倔強(qiáng)脾氣，只得無聲一嘆，吩咐人也為她備下素衣，陪同女兒一道過清寧宮去。

    賀蘭春到時(shí)，李氏等人俱在，眾人皆著素衣上前見了禮，賀蘭春眸光環(huán)顧，卻未曾見到季卿的身影，便問道：“圣人何在？”

    李氏倒難得沒有斂了脾氣，低眉順眼的回了話：“回娘娘的話，圣人尚未到來，臣妾等人不敢貿(mào)然進(jìn)房怕驚了皇后娘娘芳魂，只得在此守候。”

    賀蘭春略顯詫異的看了李氏一眼，對她的變化自是看在了眼中，卻沒有心情細(xì)細(xì)思量，臉上神色略顯幾分凝重的吩咐道：“去請圣人來?！?/br>
    魏氏一去，此時(shí)宮中能做主的只有賀蘭春一人，至于李太后，眾人不約而同的將她相忘，故而她一開口吩咐，便立即有內(nèi)侍應(yīng)下，之后去太極宮請季卿前來。

    李氏揉著眼睛，將一雙眼揉的通紅，又探頭朝內(nèi)窺了一眼，嘆道：“無端端的，皇后娘娘怎就走上了這樣一條路。”

    賀蘭春冷冷的脧了她一眼，沉聲道：“李昭儀慎言的好，皇后娘娘久病不愈，如今故去雖叫人傷懷，卻也非意外之事?！闭f罷，再不理會李昭儀，搭了徐mama的手便進(jìn)了寢室。

    李氏眼中閃過驚疑之色，她似乎沒有想到賀蘭春此時(shí)竟敢進(jìn)寢室之中，須知魏氏的遺體尚安放在寢室內(nèi)不曾所有移動，且賀蘭春有孕在身，此時(shí)最怕叫不干凈的東西沖撞。

    李氏驚疑不定的望著賀蘭春，想了想，一咬牙也跟了過去，白氏等人見狀自是跟了上前，只是不知魏氏如今究竟是什么形容，不免提心吊膽，驚怕不已。

    寢室中除了繡榻上擺放著魏氏的尸首外，只有她的奶娘徐嬤嬤守在那樣，聽見響動抬起頭的瞬間眼中閃過刻骨的恨意，下一瞬確如火花遇水般熄滅，甚至恭敬的上前與賀蘭春請了安。

    賀蘭春神色如古井不波，即便瞧見了魏氏略顯猙獰的臉龐面色依舊未改，只淡淡的將目光調(diào)轉(zhuǎn)回來，說道：“取一方帕子覆在皇后娘娘面容之上?！?/br>
    因季卿一直未到，清寧宮的侍人并不敢動魏氏的遺體，只讓她這般仰躺在榻上，昔日的美人如今形容如同惡鬼，讓她身邊服侍的人心中莫不悲痛異常，徐嬤嬤更是不愿叫外人瞧見了魏氏此時(shí)的模樣，想要為她保全一份體面，是以聽賀蘭春這般吩咐，她先是一怔，隨即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gè)響頭以示感激。

    賀蘭春抬手止了徐嬤嬤口中說的感激的話，問道：“叫祠祭司的人可曾來了？”

    徐嬤嬤回道：“尚未到來?！彼壑信痖W過。

    賀蘭春不由皺眉，冷聲道：“派人去將祠祭司能管事的官員叫來，另叫人將冰庫中的存冰取來?！?/br>
    賀蘭春不知季卿有什么打算，魏氏的離去實(shí)叫眾人措手不及，莫說皇陵尚未選以福地，賀蘭春料想祠祭司怕是連棺槨都未曾備下，便是眼下去尋一口上等的棺槨，也不是立即就可抬進(jìn)宮中的，總不好叫魏氏的遺體就這般安放，雖說眼下不比酷暑時(shí)節(jié)，可正午時(shí)卻也酷熱難當(dāng)，對保存魏氏的遺體極為不利，故而她少不得要叫人多多的備下冰塊，以保存魏氏的遺體不會遭到損傷。

    賀蘭春吩咐諸多事宜的時(shí)候，季卿進(jìn)了寢室，卻未第一時(shí)間去瞧魏氏的遺體，而是先看向了賀蘭春，上下打量一番后道：“這里煞氣重，你且先隨承恩侯夫人回宮?！闭f完，沒等賀蘭春應(yīng)聲，眉頭便緊緊的鎖了起來，抬手把住了賀蘭春的手臂，道：“算了，朕先送你回宮?！彼浦R蘭春隆起的小腹心中便發(fā)慌，生怕有人不長眼沖撞了她

    賀蘭春笑容全斂，朝著內(nèi)里看了一眼，道：“圣人多慮了，有您在此什么鬼魅又敢作祟呢！您若是不放心，臣妾在外廳候著便是了。”因懷有身孕，賀蘭春如今行事也越發(fā)有了章法，不愿意授人以話柄，以免將來禍及兒女。

    季卿緊皺的眉略舒展了些，微微頷首道：“如此也可?！闭f罷，叫人扶了賀蘭春去外廳，直到他眼中再無她的身影，季卿才調(diào)轉(zhuǎn)回目光，視線落在了無聲無息仰躺在榻上的魏氏身上。

    商陸伴在季卿身畔，見他伸手去掀魏氏臉上蒙著的一方帕子，不由失聲：“圣人，讓奴才來?！?/br>
    季卿卻無所顧忌，手上的動作沒有片刻遲疑，只是在瞧見魏氏的遺容后眼中閃過驚愕之色。

    魏氏是吞金而亡，其中痛苦可想而知，面容自是猙獰可怖，商陸只撇了一眼便別過了頭去，倒是季卿定睛瞧了瞧，眼底神色復(fù)雜，似有驚怒。

    “圣人?！鄙剃懶⌒囊硪淼膯玖艘宦暋?/br>
    季卿將帕子重新覆在魏氏的面容上，神情冰冷如寒鐵，漠然的轉(zhuǎn)過了身，冷聲吩咐道：“皇后病故，傳令下去讓百官服喪。”

    商陸應(yīng)了一聲，不免想到后宮無主，皇后娘娘的喪事外事可倚靠祠祭司來辦，可宮中事宜卻需人來主持，只是不知這人選會是哪個(gè)。

    季卿顯然也想到了宮中不可一日無主，若在平日，他自是將宮中事宜交由賀蘭春來打理，可眼下，他卻是想也未想，只因他對賀蘭春腹中胎兒實(shí)看重非常，不容她母子出任何的閃失。

    季卿眉頭緊擰，按說賀蘭春此時(shí)不得cao勞，倒可讓李氏代勞，只是他唯恐因此助漲了李氏母子的野望，連想也未想叫李氏沾手此事。

    季卿思索之際，祠祭司的汪玠被人引到了殿外，之后叫賀蘭春召進(jìn)了大殿，她又使人進(jìn)了寢室稟報(bào)。

    季卿從寢室出來，賀蘭春正吩咐著汪玠關(guān)于魏氏葬禮的事宜，汪玠見季卿出來忙上前見禮，季卿抬了下手，叫他起了身，口中卻與賀蘭春道：“皇后的事你不必cao心，汪玠都會辦妥?！?/br>
    汪玠忙出聲附和，賀蘭春睨了他一眼，才與季卿道：“外事自是由汪大人來辦，只是宮里的事卻也需有人打點(diǎn)才是。”她頓了頓，將聲音放得又輕又柔：“皇后娘娘乃是太后娘娘的晚輩，若不然倒是可請她老人家主持宮中事宜了?！?/br>
    季卿連李氏都未曾考慮，更不用說李太后，相較起李氏淺薄的野心，季卿更為忌憚的是他的生母，怎又可能將宮中大權(quán)交與她手。

    李氏聞得賀蘭春此言卻是眼前一亮，柔聲開口道：“臣妾愿為圣人分憂?！彼婆录厩渚芙^，又快速的說道：“貴妃娘娘身懷有孕實(shí)應(yīng)cao勞，臣妾倒是閑人一個(gè)，又與皇后娘娘相伴多年，實(shí)想為她盡最后一份心力?！?/br>
    季卿聞言將目光調(diào)轉(zhuǎn)到她的身上，視線如兩道寒意逼人的刀光，冰冷的讓人害怕，莫說是李氏，便是大殿內(nèi)的人都感到極大的壓力，脊背滲出了冷汗，李氏更是眼珠子都似打起顫來。

    “圣人?！崩钍仙碜硬挥勺灾鞔蛑?，心里頓時(shí)涼了半截，說出的話都帶了顫音兒。

    季卿神情有些陰沉，冷冷的望著李氏，叫她心中越發(fā)惶恐，驚懼之色浮于面上，賀蘭春不覺翹了下唇角，心中冷笑，她豈能讓后宮大權(quán)落入李氏手中。

    賀蘭春眼珠子一轉(zhuǎn)，白嫩的手輕撫著小腹，她也知季卿極看重她這一胎，否則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不必為魏氏喪事費(fèi)心，她若貿(mào)然開口必講遭他拒絕。

    這般想著，賀蘭春將視線落在了身畔的容氏身上，眼眸輕輕一眨，心頭頓時(shí)有了主意。

    ☆、第72章 第 72 章

    賀蘭春生的一雙妙目，水潤含情，如春暖花開之際飛濺了桃花瓣的清潭，有艷瀲隨波之美，只一眼便瞧得季卿心頭灼熱。

    汪玠自進(jìn)殿后一直垂首斂目，只聞得賀蘭春聲音柔美動聽，心中雖好奇這位得了圣人專寵的貴妃娘娘是何等相貌，卻始終未敢抬眼去瞧。

    賀蘭春因心中有了主意，便施施而行至季卿身邊，她蓮步輕移之時(shí)汪玠眼角余光上挑，終是掃到了她的面容，方明白圣人因何為她而不沾二色了，這樣一位美嬌娘在懷，任是圣至先師在世怕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圣人，李昭儀與皇后娘娘同在王府相伴多年，素來情深，如今皇后娘娘去了她想要盡一份心也是人之常情，您不如就全了她對皇后娘娘的一片心?！辟R蘭春柔聲說道，叫人出乎意料的是她竟是為李昭儀當(dāng)起了說客，在她看來，叫李氏橫槎一手也總比讓李太后借由這樁事生事來的好。

    季卿不免詫異的望了賀蘭春一眼，卻見她輕輕一嘆：“說來也怪我眼下身子太沉，若不然也該是我為皇后娘娘cao持才是?！彼门磷邮昧耸醚劢?，將眼睛揉紅了些，才繼續(xù)道：“如今只得讓母親替我盡一份心了?！?/br>
    她話未出口，李氏心里便“突突”的跳了起來，只道不好，果不其然，她接下來的話讓李氏心中一沉，頓時(shí)就明白了賀蘭春的心思，她這是想借由容氏的手來替她抓緊宮中大權(quán)。

    李氏未等季卿開口，便道：“娘娘的心思是好的，只是此舉怕有些不合時(shí)宜?！彼戳巳菔弦谎郏骸俺卸骱罘蛉穗m是娘娘的生母，可到底也是宮中貴客，怎好讓她cao勞呢！”

    賀蘭春勾了下薄唇，道：“不過是讓母親在李昭儀身邊幫把手罷了，怎算得上cao勞?！闭f完，她看向了季卿，柔聲道：“我心中也是惦念著皇后娘娘，母親若能替我盡一份心也叫我心中好受不少，還請圣人應(yīng)允才是?！?/br>
    季卿深深望了賀蘭春一眼，雖未曾應(yīng)下，倒不曾在眾人面前駁了她的話，只是態(tài)度不明的勾了下唇角，之后便以她身子沉為由送她出了清寧宮。

    如今的天氣并不讓人好受，午時(shí)暑氣還極重，天色一落吹起的風(fēng)便帶了涼氣，季卿注意到賀蘭春身上穿的衣衫并不厚重，便擋在了她的身前，高大的身材將吹來的風(fēng)擋去了大半。

    季卿這般體貼，叫落在他們身后的容氏臉上帶出了淺淺的笑來，之后不動聲色的將要跟上去的侍女?dāng)r下，由著季卿將賀蘭春護(hù)在了懷中，半擁著她朝前走去。

    清寧宮離賀蘭春所居的承光殿并不遠(yuǎn)，便是步行也不過用了一刻鐘的時(shí)間，進(jìn)了殿后，賀蘭春便吩咐侍女上了茶，她自己則飲著花露。

    季卿不緊不慢的呷著香茶，那茶是前不久巴陵太守進(jìn)貢的新茶，味道甘甜醇美，喝上一口便滿口生香，賀蘭春如今雖不宜飲茶，季卿卻依舊叫人將這新茶送到了承光殿去。

    “身子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季卿將蓋碗撂下后問道，他自是不信鬼神之說的，只是如今賀蘭春有孕在身，他想著沖撞之說，不免也小心起來。

    賀蘭春笑了起來：“沒有，圣人如今倒將這小子瞧的比誰都重要了，便連我都要排到了他的身后?！彼t潤的小嘴輕輕一撅，顯得嬌憨可人。

    季卿當(dāng)即輕笑兩聲，溫聲道：“誰能及你重要，不過是怕你腹中的小子連累你受苦罷了?！彼抗庾兊萌岷推饋?，落在賀蘭春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更顯溫和。

    “皇后娘娘的喪事圣人準(zhǔn)備如何cao辦？”賀蘭春起身偎進(jìn)季卿的懷中，輕聲問道。

    季卿眉頭一皺，提及魏氏免不得讓他想起戴裕與魏王一戰(zhàn)折了的兵馬，面上自無悅色。

    賀蘭春拿眼虛窺著，見他臉色微沉，便軟聲道：“皇后娘娘去的急，如今旁的不說，皇陵選址一事便還沒有章程，少不得要委屈皇后娘娘一時(shí)了，等皇陵建成在將她遷進(jìn)去?！?/br>
    季卿倒未曾想到這一點(diǎn)，由始至終他就不曾打算讓魏氏與他安葬一處。

    “此事不急，日后再說也不遲?！?/br>
    賀蘭春輕應(yīng)一聲，季卿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失笑，問道：“還有什么要cao心的？我囑咐的話你當(dāng)真是當(dāng)成了耳邊風(fēng)?！?/br>
    賀蘭春伸手?jǐn)堊∷牟鳖i，嘟嘴道：“人說貴人多忘事果真不假，適才在清寧宮說的事一轉(zhuǎn)眼圣人就忘了?！?/br>
    季卿挑了挑眉，他自是曉得賀蘭春所指為何，這般說也不過是一時(shí)興起想逗弄她一下罷了，如今見她撅著紅艷艷的小嘴，兩顆眼珠子如墨玉般潤澤，眼角輕揚(yáng)迤邐出嬌花般的柔媚，心中頓時(shí)一蕩，激起陣陣漣漪，哪里還有半分閑心逗弄與她，便笑道：“讓你母親給李氏從旁幫忙卻是不妥的，按說魏氏的喪事該由你出面打理才是，不過如今你月份大了，不宜太過cao勞，李氏又不是個(gè)能主事的人，倒不如讓你母親從旁給你搭把手，如此可好？”季卿為她想的周全，有些事他未必不知，不過是只愿當(dāng)著不知罷了，他坐擁天下，難不成還不能容得下自己心愛之人小小的謀算。

    賀蘭春原本就是這般打算，借由容氏的手來替她行事，免得叫李氏得了意，不想季卿竟也存了這樣的想法，如此倒叫容氏行起事來名正言順許多。

    賀蘭春對此自是一百個(gè)滿意，歡喜之色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少不得笑吟吟的道：“自是好的，還是圣人想事周全。”

    賀蘭春明澈的眸子中仿佛點(diǎn)綴了揉碎的星光，璀璨至極，叫季卿本就不平靜的心越發(fā)涌起了波浪，他本就溫香軟玉在懷，心有異動，如今更是難以平靜，他自登基后事情就多，本就甚少踏足后宮，加之賀蘭春有孕后不宜行房，兩人已是許久未曾親熱，如今嬌滴滴的美人含著一汪春水似的柔情望著他，若非他自制力驚人，此時(shí)怕要行孟浪之事了。

    季卿用強(qiáng)大的強(qiáng)大的自制力使他放開了口，口中溢出一聲嘆息，之后道：“雖是攬了魏氏的事在身，可也不宜太過cao勞，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面的人去辦就是，左右還有你母親在旁協(xié)助于你?！闭f完，他又叮囑了賀蘭春幾句，這才起身離開。

    季卿離開后，賀蘭春便回了內(nèi)室小歇，用容氏的話說，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如今這個(gè)季節(jié)正是該好生休養(yǎng)生息，將養(yǎng)身子才是，等入了冬便不容易害病。

    容氏叫人拿了引枕墊在她的腰后，自己則坐在了她的對面，說道：“我瞧著圣人對你倒是難得真心，魏氏的事你其實(shí)不攬了下來，李昭儀不足為懼?！?/br>
    賀蘭春懶懶的打了個(gè)哈欠，眼睛微微瞇著，流瀉出如五月般明媚的春光。

    “人說小孩的臉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可男人的心何嘗不是如此，您眼下瞧著圣人待我百般的好，誰又知日后呢！有句話說的好，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如今不打算一二，等將在做打算便悔之已晚?！辟R蘭春說完便略過這話不提，與容氏道：“李氏到底是生了圣人的皇長子，圣人雖冷待于她，可皇長子的身份卻不是假的，如今朝中已有人上書請圣人早日立儲?！彼乱庾R的撫著隆起的小腹，唇角勾出了冷笑：“如今皇長子尚不過是一個(gè)幼子便有人借由他的身份生事，將來等他長大指不定要鬧出什么風(fēng)波來。”

    容氏秀眉微蹙，眼中寒光閃爍：“圣人對立儲之事如何說？”

    賀蘭春斂了唇邊的冷笑，目光落落了窗外遠(yuǎn)處花叢之上，那里有一簇鴛鴦菊開的正艷，讓賀蘭春想起了盛極必衰，眼下李氏母子因立儲之事微微顫顫的站在了枝頭上，孰不知跌落那天是何等的狼狽。

    “圣人倒曾透出話來，母親，若胡太醫(yī)診脈無錯(cuò)，我腹中這小子倒是個(gè)有福之人。”賀蘭春眼中冷意散去，神色變得溫柔起來。

    容氏雙手合十念了念，十分的歡喜：“這是你們母子的福氣?！彼?dāng)初就說這一胎必是個(gè)小皇子，果不其然，便連太醫(yī)診脈后都如此說，可見女兒是個(gè)有大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