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并沒有看他，側(cè)頭看向遠(yuǎn)處。

    “你們兩個要說話，不要睡著，我會想到辦法?！苯鶙鳑_她們低吼一聲，上馬，策馬奔向森林深處。

    如果真的要砍樹，他肯定不會砍這棵，一看就是上百年的野生東方云松。

    鹿呢？

    他對鹿這種動物，天生就缺乏抵抗力，聽到鹿鳴叫的聲音，心旌就會蕩漾，心坎最尖銳的地方都是軟的。

    讓他獵殺一只鹿，還不如殺了他自己。

    雪花簌簌飄下，砸在他頭上，臉上，身上，他第一次感覺到選擇的痛苦。

    生不如死。

    鹿鳴回過頭來時，平地上已經(jīng)空了。

    旁邊，云杉低聲啜泣的聲音也停下來，“北鹿姐，你說，我哥會砍樹殺鹿嗎？”

    “不會?！?/br>
    云杉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對她出奇的冷靜有些詫異：

    “你不怕嗎？那個秦中流，心狠手辣，尤其看不起窮人，為富不仁，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種人。我們在他眼里，死不足惜?！?/br>
    “你哥會想到辦法的?！甭锅Q這一刻有些恨自己無能，一直沒有想到脫身的辦法。

    秦昭昭來找過她之后，她也想過，是不是她答應(yīng)離開，以后不再出現(xiàn)，秦昭昭真的就會出面，來幫靳楓對付秦中流？

    “嗯，那倒是?！痹粕甲詮慕鶙鞒霈F(xiàn)以后，心安了很多：

    “我爸出事那會兒，我媽病倒了，沒多久也離開了，我當(dāng)時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學(xué)也沒上下去。幸虧有我哥在，我才挺過來?！?/br>
    “你爸什么時候出事的？”

    “八年前?！?/br>
    “……”鹿鳴一驚，這是不是就是靳楓沒來赴約的原因？

    她問云杉，八年前她爸出了什么事，她似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支支吾吾，沒具體說明，只說被人誣陷。

    沒多久，秦昭昭帶著人出現(xiàn)，讓人給云杉解綁。

    “太好了，一定是我哥想到什么辦法了?！痹粕祭涞弥贝蚨哙?，也難掩喜悅。

    “是啊，云杉meimei，你哥確實(shí)想到了救你的辦法。”秦昭昭背對著鹿鳴，站在云杉面前，笑望著她，雙手抱在胸前：

    “他們送你下山，有人會開車送你到昭陽家具城，你就自由了。今天沒招待好你，讓你受這種委屈，實(shí)在抱歉。等你下次再來，我再好好彌補(bǔ)?！?/br>
    “北鹿姐呢？為什么只送我下山？”

    “因?yàn)?，他選擇了救你這個meimei呀。”秦昭昭轉(zhuǎn)身看向鹿鳴，“北鹿小姐，是不是很失望？”

    鹿鳴側(cè)頭繞開她，看向云杉，“回去好好休息，別擔(dān)心，我們一定還會想到辦法的?！?/br>
    云杉看起來有些猶豫，似是不知道該不該先走，最終牙一咬，跑過來，抱了她一下，迅速放開，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跑下山。

    “你不好奇，三哥是用辦法救了云杉？”

    鹿鳴看向秦昭昭，“肯定不是砍樹?！?/br>
    面容姣好的女人，穿著貂絨大衣，里面一襲長裙，高跟鞋在雪地里走不穩(wěn)，只能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用他自己，換走了云杉?！鼻卣颜炎旖菕熘I誚嘲諷的笑，“可見，他愿意用生命去救的女人，不是你。”

    鹿鳴有些擔(dān)心，他最后一步棋都用上了，接下來，他自己該怎么脫身？

    她再次看向秦昭昭，“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我離開，再也不來，你就出面，去跟秦中流交涉，放他走？”

    秦昭昭抱在胸前的手臂突然松開了，很意外地看向她，顯然對她這樣的反應(yīng)很不理解。

    “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秦昭昭往后退，下巴上揚(yáng)，“想拿我當(dāng)你示愛的工具？你憑什么？有本事你自己去救他??！”

    “……”鹿鳴緊盯著她的眼睛，確定，這個女人果然不是真心想救人。

    秦昭昭手一揮，身后的兩個黑衣保鏢上來，解開了鹿鳴身上繩索，押著她，回到森林氧吧里面一棟療養(yǎng)中心。

    四合院式的療養(yǎng)中心，典型的中式園林設(shè)計，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別有一番韻致。

    鹿鳴沒有心情看風(fēng)景，她被帶到一個寬大的客房內(nèi)，整面墻的落地玻璃外面，就是花園。

    花園里，靳楓被綁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上身赤裸。

    鹿鳴瞬間明白了，是拿他自己交換，讓他們綁住他，放了她，她才能回到室內(nèi)來。

    她轉(zhuǎn)身看向秦昭昭，“你們不能這么對他，快放了他，他會凍死的！”

    “這話還用你說？”秦昭昭臉色冷得跟冰一樣，“秦中流給了他兩個選擇，要么殺鹿，要么凍死?！?/br>
    鹿鳴這才發(fā)現(xiàn)，靳楓對面不遠(yuǎn)處的草地上，就放著一個鐵籠子，里面關(guān)著一只鹿。

    小呦？

    鹿鳴大吃一驚，小呦怎么會在這里？

    小呦后面兩條腿站不平，總有一條是縮起來的，受到驚嚇，走路就一跳一跳的。籠子里的小鹿也是一走一跳。

    只是，隔著一段距離，又下雪，她看得不是很清楚。

    “這叫什么選擇？根本就是強(qiáng)人所難?！甭锅Q怒視著秦昭昭。

    “那也沒辦法，現(xiàn)在事情就這樣。動點(diǎn)腦子吧，說服三哥，不就是一只畜生？”

    “她不是畜生，也是一條命！”

    秦昭昭聳了聳肩，冷笑道：

    “能抵得過一條人命嗎？別以為秦中流是說著玩的，他這種沒長心肝的無恥之徒，說得出，做得出，再耗下去，三哥不會被凍死，也會被凍傷。說服不了他，你可以自己殺了鹿，再解開他身上的繩索。怎么做，你自己看著辦?！?/br>
    秦昭昭說完，離開了房間。

    鹿鳴轉(zhuǎn)身走到玻璃窗前，四周看了看，玻璃窗是封閉的，她根本出不去。

    窗前有一把支好的狙擊槍，槍口穿過一個小洞，剛好對著玻璃窗外的小鹿。

    鹿鳴朝外面揮了揮手，靳楓明顯看到她了，卻故意側(cè)頭看向另一邊，用后腦對著她。

    室外氣溫已經(jīng)是零下度，她被綁在在山頭，穿著羊絨大衣都快被凍成冰棍，他現(xiàn)在沒穿衣服，背上還有傷！

    鹿鳴看著棉絮一樣的雪花落在他身上，感覺那不是雪，分明就是冰冷的刀片，一刀一刀在割著他身上的rou，卻痛在她心上。

    她該怎么辦？人和動物，該怎么選？

    鹿鳴不知道該怎么選擇，選來選去，感覺整個人都要分裂。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她在房間里心急如焚，卻始終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讓她這樣看著他，什么也做不了，比讓她自己在外面受凍還痛苦。

    鹿鳴眼淚不受控制地流著，怎么也止不住，到后來，她只能背對著他。

    第34章

    鹿鳴拿出手機(jī), 翻看里面的照片，這是眼下唯一能讓她冷靜下來的辦法。

    她翻來覆去的看著，翻到今天在昭陽家具城拍的黃花梨木昆侖座的照片, 快速滑動屏幕的手指停了下來, 腦海里想起一些事情。

    余光瞥見, 花園里不知何時多了幾個人，鹿鳴迅速轉(zhuǎn)身。

    一個瘦高的年輕男人, 敞開的羊絨大衣里面，白色襯衫, 紅色馬甲，黑色西褲, 頭發(fā)往后梳得油光閃亮, 右手中指無名指和小指都戴了金戒指, 鼻梁上架著金框眼鏡。

    這身不倫不類打扮，明明是在拼命彰顯自己是個儒雅紳士, 溢出來的卻是骨子里的那種土豪公子哥的氣質(zhì)。

    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秦中流，雙手叉腰，在靳楓面前來回走動。

    他身后站著兩個黑衣保鏢，一個給他撐傘，一個手里拿著一把弓箭, 顯然還沒有放棄逼迫靳楓殺鹿的意圖。

    鹿鳴急了, 用力拍玻璃墻, 外面的人紛紛看向她。

    靳楓用眼神安慰她，讓她別擔(dān)心。

    她不擔(dān)心才怪, 起身跑到門口，門應(yīng)該從外面被鎖上了，怎么拉也拉不開。

    鹿鳴只能又轉(zhuǎn)回來，秦昭昭也出現(xiàn)在了花園里。

    玻璃墻外。

    “秦中流，你別玩過火，他可是森林武警，是軍人！他出了什么事，你老爸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罩不住你！”

    秦中流冷哼一聲，不理會秦昭昭，走到靳楓面前，伸手讓身后的人把弓和箭給他。

    “秦中流！”秦昭昭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干什么？”

    秦中流一把推開她，把箭架在弓上，舉起弓箭，拉滿弦，對著靳楓。

    靳楓冷眼看著他，“是男人，把里面的那個女人和鹿都放走，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嘭！”

    秦中流手中的箭射在了靳楓頭上，把弓扔回給身后的人，沖上來，一拳打在他臉上。

    “你狂什么狂？拽什么拽？今天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玩死你?！?/br>
    靳楓嘴角破了皮，口里一股血腥味，腦海里卻閃過峽谷桃花樹下，吻她的那一幕，整個人熱血沸騰，嘴角不覺上揚(yáng)。

    秦中流被他這種反應(yīng)激怒，又架上弓箭，轉(zhuǎn)過來，對準(zhǔn)籠子里的小鹿。

    “你敢！”靳楓雙手握拳，身上的繩索被他繃緊，“你殺鹿就是殺人，想變成殺人兇手，你試試？”

    “你以為我不敢？”秦中流把箭突然指向秦昭昭，“這個賤人死了，弓上只有昆隊(duì)長你的指紋，我們都是目擊證人，警方會相信誰呢？”

    秦昭昭往旁邊一閃，臉色煞白，無意間看到玻璃間內(nèi)鹿鳴向她揮手，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讓人把鹿鳴帶過來。

    “讓她來做什么？”靳楓一個人不怕，怕的是把鹿鳴扯進(jìn)來。

    “她有話說，怎么能不讓她進(jìn)來？”

    秦昭昭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她擔(dān)心秦中流真的一時沖動，一箭把她給斃了，多個女人在，至少可以分擔(dān)風(fēng)險。

    “來了也好，多一個更好玩了?！鼻刂辛髋e著的弓箭暫時放下，又開始踱步繞來繞去。

    鹿鳴被帶到花園里，沒有跑到靳楓面前，卻擋在了關(guān)著鹿的籠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