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陳萱期冀的問, “這兩天不會走吧?” “魏太太有事?” “現(xiàn)在還不能說?!标愝孢€保密起來,笑瞇瞇地拉著魏銀走了。容揚看向魏年,魏年也是一幅混沌模樣, 容揚便知魏年也是什么都不曉得的,對魏年微一頜首,容揚轉身離開。 魏年抬腳去追媳婦, 心說, 當初還說這笨妞兒內向,不擅交際,他絕對是沒看透這笨妞兒的本質??!陳萱和魏銀手挽手的往胡同外走,魏銀還說, “二嫂,你什么時候與容先生這么熟了?” “也不算熟。容先生人很好,幫了我許多忙, 當然要跟人家打聲招呼了。”陳萱不覺著跟容揚相熟,不過, 陳萱的性子, 最是知恩圖報。上次的事是托的阿年哥, 這次過年, 陳萱想著,得準備過年的禮物給容先生。 “真有禮貌?!蔽耗甑穆曇魪暮箢^傳來,陳萱完全沒聽出魏年聲音中那微酸的氣息,她還笑呵呵地,“當然啦,我都是跟阿年哥你學的?!?/br> 魏年給她這甜言蜜語哄到沒脾氣,想問陳萱怎么還神秘兮兮的,不過,魏年沒有在外面談論家事的習慣,待叫了車,就先回家了。 就是回了家,也是晚上才問的陳萱。 陳萱這才說了,“容先生人多好啊,幫咱們不少,如今快過年了,得備一些過年的禮物才好啊?!?/br> “那也值得神秘兮兮的?!?/br> “因為我今天在沙龍上才想好送什么?!标愝孀詮母鍕饛氐追槪季S反是比以前更為開闊,她順嘴兒就問,“阿年哥,我想著,文先生那里也要送一份。還有史密斯先生那里,史密斯請咱們吃過飯,還同阿年哥做生意,是阿年哥的生意客戶,我也一道準備吧。” 魏年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就句,“你打算準備什么?” 陳萱笑瞇瞇地,“文先生那里送書就很好,文先生很喜歡看書。史密斯是洋人,你不是說,洋人送禮物不講究貴重么。容先生一看就是什么都不缺的人,我也沒有多少錢。今天聽吳教授說了許多新年的民俗,我想好了,剪兩套窗花送給他們,算是我的心意了?!?/br> “這算什么年禮???” “那阿年哥你說,要送什么?” 魏年倒叫陳萱問住了,這幾家都不同于商場上的朋友來往。洋人那里一般送鮮花送美酒都可以,容揚那里就有些為難,像陳萱說的,容揚看著,真是什么都不缺的人。魏年想了想,“算了,就依你吧,到時我再添上兩盆鮮花就行了。”提醒陳萱一句,“你那窗花兒,剪好后給我瞧瞧,還有,這送禮得送雙數(shù),可不能單著?!?/br> “我知道的?!?/br> 陳萱第二天就跟李氏去菜市,因快過年了,菜市上也有賣紅紙的,貼對聯(lián)或者寫福字用,陳萱足買了兩毛錢的紅紙回去。魏銀都說,“這得剪多少窗花兒啊。” 陳萱道,“過年咱們家里也得用啊,我一起買了?!?/br> 魏家其實沒有貼窗花的習慣,一般過年都是貼福字兒,貼對聯(lián)兒。去年陳萱新進門兒,腦袋一直略懵,渾渾噩噩的跟著過了年。今年陳萱心態(tài)不一樣了,雖說她是個極節(jié)儉的人,不過,魏家待她不錯,她也不能太摳兒,就多買些紅紙,準備過年剪窗花兒貼。 陳萱當真是好手藝,說來,陳萱不覺著自己如何手巧,以前在鄉(xiāng)下,過年沒有城里這么多的花樣熱鬧,不過,鄉(xiāng)下人也會貼福字貼對聯(lián)貼窗花兒,陳二嬸為了省錢,從不買現(xiàn)成的窗花兒,都是讓陳萱剪的。這許多年,陳萱練出來了。送給史密斯的那套,陳萱還對照著英文書上的圖案,剪了兩頭麋鹿出來。還有嵌著洋文字的窗花兒,周邊是一圈兒喜慶無比的雀登梅,中間是洋文的新年快樂。魏銀都忍不住說,“二嫂的手真巧?!?/br> “這有什么巧的,洋文比咱們的漢字好剪。以前趕集的時候,我見過有一個支攤子賣窗花兒,剪的鐘馗像,跟畫兒上畫的一模一樣,那才是真功夫?!标愝娼o史密斯的這套,就是按著洋人的喜好,什么洋鹿、洋樹、洋文的剪了一套。到送給容先生的窗花兒,陳萱剪了一套十二月花卉的窗花兒,魏銀直說,“真好看,二嫂,你也給我剪一套吧。” “成啊?!标愝婧芨吲d有人欣賞她的手藝,既然魏銀喜歡,陳萱一口就應下了。 魏老太太說,“過年咱家就剪幾個福字兒貼貼就行了,有福就啥都有了?!?/br> 陳萱都應了。 待晚上,陳萱把剪好的窗花兒給魏年看,魏年覺著,陳萱剪的那些個洋花樣的窗花兒新奇,不禁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本領。” 陳萱笑嘻嘻地,眼睛彎成月牙兒,“也就這么點兒本事了,鄉(xiāng)下土把式。阿年哥,容先生不是說要回上海么,明兒就讓人給容先生送過去吧?!?/br> “成?!蔽耗甑溃懊鲀涸缟衔胰グ氧r花買了,一道送去?!?/br> 魏年買了四盆紅梅,還有兩張賀卡,讓陳萱寫的新年祝詞。陳萱琢磨了半日,史密斯那張寫的是新年快樂。給容先生的那張還加了句,平安如意。最后落款時,陳萱說,“阿年哥,這落款得寫咱倆吧?” “真是廢話,咱倆送的,咱們兩口子,當然得寫咱倆了?!?/br> 給史密斯的賀卡上,陳萱寫的是您的朋友,魏年陳萱。給容揚的賀卡,落款則是特別景仰您的,魏年陳萱。魏年嘖嘖兩聲,問陳萱,“你這么景仰容先生???” “主要是景仰容先生的學問?!标愝娓吒吲d興的寫好賀卡,魏年把賀卡收起來,問陳萱,“這大過年的,你送了這個送那個,不打算送我點兒什么?” 陳萱不解,“我們都是朋友啦,還送什么東西啊,不用送?!?/br> 魏年噎了一下子,“誰說朋友就不用送的,越是朋友,越得用心?!?/br> “那阿年哥也會送我新年禮嗎?”陳萱現(xiàn)在可是不會輕易吃虧的性子。 “當然了,還是一件特別好的東西,你一看就喜歡,我早就準備好了?!?/br> “阿年哥,你真要送我東西??!”陳萱的吃驚都寫到了臉上,她再想不到,魏年還會給她準備新年禮物!吃驚過后,陳萱又很不好意思,扭了扭手指,說,“我可不是在跟阿年哥你要東西?!?/br> 魏年瞥陳萱一眼,強調自己的心意,“不用你要,我早就想著了,我這禮物,可比你心誠?!?/br> “那我要送阿年哥你什么???阿年哥你喜歡什么?” “沒聽說送禮這樣直接問的?!?/br> “我又沒錢,再說,我還欠阿年哥一大筆錢哪。” “你送史密斯的東西,送容先生的東西,又花多少錢了?我也不用你送我什么特別貴重的,關鍵在心意。只要是你的心意,你就是送我一株草一棵花,我也高興。” 陳萱似懂非懂地,“好吧,明白了。” “誒,可別勉強啊,要是勉強,還不如不送?!?/br> “不勉強,阿年哥你要送我,我肯定也送阿年哥的。我就是在想,要送你什么。我又不似阿年哥你這么聰明,而且,我會的就這幾樣,要不,明兒我給你攤糊塌子,算是新年禮?”魏年額角青筋直跳,盯著陳萱的眼神頗為不善,陳萱察顏觀色立即改口,“你看吧,這又不成。除了會做飯,我還會做針線,可阿年哥你平時的針線就是我做,這也算不上新年禮。其他的,我會剪窗花,可是,也不能都送你們窗花兒啊?!标愝嬲f一樣,魏年的臉就沉一分,陳萱看他臉跟臭雞蛋似的,忽然慧自心生,啪的一擊掌,喜上眉梢,“我知道送阿年哥你什么了。你就等著吧,也是我誠心誠意要送阿年哥的,特別心誠?!?/br> “唉喲,說得我都好奇了?!蔽耗昴樕矔r好轉,讓陳萱都有些懷疑剛剛是不是眼睛看錯了,不過,她是不會說的,陳萱還說,“我還沒準備好,等準備好了,阿年哥你送我新年禮時,我再把我準備的送給你?!?/br> “這么神秘?!?/br> 反正,不論魏年怎么打探,陳萱嘴嚴的跟蚌殼子似的,一個字都不肯說的。 給史密斯和容先生的禮物,因為過年大家都忙,魏年并沒有親自過去,是著人送去的。史密斯回贈了夫妻二人一瓶白葡萄酒,容先生則是兩件開司米圍巾。 陳萱不知道開司米是什么東西,聽魏年講才知道是山羊絨的意思,陳萱撫摸著這柔軟細膩的圍巾,展開來瞧了一回,很樸實的說,“瞧著就怪好的,比咱們織的要好,而且又寬又大,可真實惠。” 魏年笑,知道陳萱心里就是這樣的想的,所以這樣說出來。魏年為她講解,“這是高檔貨,你看標簽,沒有我們的漢文標,應該是從國外直接買回來的?!?/br> “那這得挺貴的吧?” “收著吧,反正不好退回去。還有,你這塊不是圍巾,是披肩?!闭f著給陳萱松松的披在肩頭,挽在臂間。陳萱僵硬的像根木頭,魏年笑,“傻了?” 陳萱小聲同魏年說,“我出門,也見有別的時髦女子這樣打扮??扇思叶鄷r髦啊,阿年哥,我這樣成嗎?” “挺好看的?!蔽耗臧殃愝胬界R前,雖然就是個小鏡子,讓陳萱照了照,“這樣的白披肩好搭衣裳,什么樣的衣裳搭來都好看。” 陳萱也望向鏡中人,有些忐忑,有些害羞,“我總覺著,怪別扭的,再說,我從沒圍過這樣的好東西,要不,送給阿銀吧。阿銀披,一定比我好看。” “你送給阿銀倒是沒啥,可以后咱們就不跟容先生見面了么?要是以后見面,容先生見阿銀披著他送咱們的披肩,可不大好?!蔽耗赀@么一提點,陳萱就明白了,“是哦。這是容先生的心意,我是不該送人的。”陳萱眼睛彎彎,有一些羞怯又有一些歡喜,她的眼睛仿佛凝聚著傍晚夕陽的最后一抹天光,并不耀眼,卻足夠溫柔。 陳萱從來不是臭美的性子,這一天,卻是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照了又照。以至于魏年都打算給屋里添置一架大穿衣鏡了。史密斯送的白葡萄酒也被陳萱仔細的收到了柜子里,還加了鎖,然后把鑰匙也鎖了起來。陳萱說了,這里頭有她一半兒的所有權,魏年要喝也要跟她說一聲的。 陳萱不僅是給史密斯和容先生準備了新年禮,還有文先生家、許老爺家、焦先生家,都準備了。這幾家都知道陳萱現(xiàn)在愛學習,許老爺、焦先生的回禮都是書文一類的東西,文先生給的回禮是自己寫的對聯(lián),鑒于文先生的名望,這對聯(lián)得了,連魏老太爺都很高興,反正雖然魏老太爺讀書不多,也聽說過文先生的名頭兒。魏老太爺大手一揮,“這對聯(lián)兒就貼我這門兒外頭?!边^年人來人往的,見著這對子,多體面。 陳萱連忙說,“貼門外頭容易壞,文先生名聲很大的,太爺,不如讓阿年哥拿出去裝裱起來,然后掛堂屋兒,我看許先生家堂屋兒墻上就掛著字畫。” 魏老太爺笑,“好,好,這樣也好?!边€是很欣慰二兒子混到了高知人士的圈子的。這并不是沒好處,今年冬天魏年就給家里弄到一批北戴河那邊兒的呢料,光這一批呢料的買賣,鋪子就沒少賺錢。 這些鋪子里的事,陳萱是不曉得的,讓陳萱高興的是,魏年年前盤下了一處院子,雖然把攢的錢花了個七七八八,位置也不錯,就在阜成門附近的王府倉胡同兒,據(jù)魏年私下說,可是把他的老本兒都花進去了。陳萱去看了,屋子極多,正房三間,東西配間兒四間,南屋兩間,還有一間門房兒,一間耳房,大大小小的算起來,就有十一間屋子了。院子也不小,足有半畝,主人家連帶屋里的家俱,都一股惱的做價賣給了魏年。 陳萱就是有些不敢信,問,“阿年哥,花這么多錢買的院子,就給我種草莓?這能回本兒么?”陳萱成天跟魏年在一處,耳濡目染,自己還織羊毛衫掙錢,再加上讀書看報的,知道了些經濟學問。陳萱道,“我聽說,現(xiàn)在北京的房租也漲了哪。這院子租出去,一月租金也得二十塊大洋吧?” “哪里有這么多,正房和東西廂倒是好租,一間也才兩塊錢,南屋兒門房兒耳房兒朝向不好,租也租不出幾個錢。你放心種吧,也不只是草莓,現(xiàn)在屋子有了,炕有了,你不是還想種那些洞子貨嗎?盡管試?!蔽耗杲o陳萱提個醒兒,“黃瓜西紅柿的都有洞子貨,水果不知如何?這草莓要是冬天能結果,那可值大錢了,哪里是幾個租金能比的?!?/br> 魏年生意經一套一套的,直聽得陳萱眼睛晶晶亮,不過,魏年也不怕把丑話說前頭,“要是明年種草莓的錢不如出租,后年咱就不種了,干脆把宅子租出去,每月現(xiàn)成收租子,也省心。” “嗯嗯,都聽阿年哥的?!标愝嫜凵衿嫣?,圍著魏年轉了一圈兒,還嘖嘖嘆氣,就是不肯說話。魏年笑,“怎么了?!?/br> 陳萱左手虛握成拳,輕輕一擊右掌心,望向魏年的眼神中滿是贊嘆感慨,“我就是奇怪,世上怎么會有阿年哥你這樣聰明的人哪。每次跟阿年哥你出來,都能讓我學到很多書本上沒有的學問。阿年哥,你以后能不能多帶我出來,這樣,我也能變聰明一些?!?/br> 看過院子,魏年就準備打道回府了。他帶著陳萱把大門鎖好,伸出一條手臂,對陳萱微微示意。陳萱有求魏年時簡直機伶的不像話,立刻奔過去挽住阿年哥的胳膊,魏年笑睨她,“笨,院子都置下了,以后還怕沒出來的時候。” 第55章 新年禮 按理, 還沒分家, 魏年不該置私產。這倒不是魏家家規(guī),魏家又不是大戶人家, 也沒這些講究。而是時下人大都如此, 父母在, 都是一處過日子。 這是習俗。 習俗對于魏年從來不是約束,不過,他私房買的宅子, 是不能跟家里說,不然,叫老太爺老太太知道, 那必是要給他沒收的。魏年早同陳萱商量過, 用陳萱的名兒買的。倆人回家,魏年也只同家里說是租了處院子,給陳萱明年種草莓。 魏老太太問租的哪兒的院子,租金多少, 魏年別看置了私房,租金什么的,他并不賺家里的錢, 還說了個比市面兒低的價兒。魏老太太點頭,“房租倒是不貴, 阜成門那塊兒, 也是內城地界兒, 現(xiàn)在房租漲的厲害。就是這種草莓, 如今倒沒啥,還沒種哪。以后草莓種上,那邊兒可得有個人看著才成?!?/br> “我也正想這事兒,就是那宅子,咱們既租下了,也得有人看著才好?!边@事兒魏年就不跟老太太說了,而是跟老太爺商量,“爸,咱們老家可有什么親戚,老實些就成,給看看宅子。草莓熟的時候,我?guī)眿D過去住一個月。別的時候,也得有個人住著。一是給照管宅子,二是宅子里有個人,咱們也放心?!?/br> 魏老太爺家里真是沒什么親近的親戚了,魏老太爺自己是過繼給的族中大伯,他自己原本的家里,出息可靠的都叫魏老太爺拉幫出來了,看宅子這個活兒吧,給的錢不會太多,偏生還要在宅子里種那金貴的草莓,所以,人笨些沒什么,要緊的是可靠。魏老太爺尋思半晌,倒是想到一個人,問李氏,“你娘家三舅爺,老王頭兒,如今怎么樣了?” 李氏柔聲道,“去年我大舅過來,說三舅爺跟著大舅家過,身子骨兒倒是硬郎?!?/br> 李氏自小在舅家長大,同舅家很親近,就是李氏的親事,也是舅家給定的。李氏性情柔順,一聽老太爺?shù)脑?,就是想三舅爺來京給看宅子的。李氏心下也是愿意的,三舅爺命苦,娶了兩房媳婦都是先三舅爺而去,膝下也無兒女,現(xiàn)在跟著大舅過日子,算是跟著侄子過。李氏舅家家境也還可以,但那也是在鄉(xiāng)下可以,跟魏家還是差一大截的。 魏老太爺和大兒子、大兒媳商量道,“給親家大舅去信問一問,看親家大舅和三舅爺?shù)囊馑迹覆辉敢膺^來。你們把情況說一說,就是看宅子,吃穿花用,都是咱家出,人過來就成,平日的活兒就是打掃下院子什么的。雖是親戚,咱們也不能叫三舅爺白干,一年二十塊大洋,你們覺著如何?”這二十塊大洋,可見魏老太爺厚道,在鄉(xiāng)下,五六塊現(xiàn)大洋就能娶房媳婦。在北京,雖然去工廠做工,一月也能有十塊錢,可是,工廠里干活的時間長不說,活也不輕閑。再者說,工廠發(fā)工資,你自己吃喝拋用,工廠可是半點兒不管的。 李氏顯然也想明白這一點,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就是親戚,叫三舅爺過來,他也愿意。錢不錢的,并沒關系。” 魏老太爺笑,“一碼歸一碼,你們寫信問一問?!?/br> 魏時李氏都應下了。 這就是陳萱沒個好娘家了,要是陳家叔嬸為人忠厚,宅子是魏年買的,草莓是陳萱種的,就是雇人看宅子,也得先說陳萱的娘家人。哎,就陳萱那叔嬸,不提也罷。估計陳家的陰德都落陳萱頭上,至于陳家叔嬸,缺德還不夠哪。 好在,陳萱并不在意請誰看宅子,只要是個可靠人就成。 轉眼就是新年。 魏年還假裝不在意實則很刻意的提醒了陳萱好幾回新年禮的事,陳萱都覺好笑,想著阿年哥是真的很期待她送新年禮啊。陳萱也有些好奇阿年哥會送她什么新年禮。 年下所有的活都與過年有關,主要是準備過年的吃食,陳萱李氏都是一把干活的好手,料理的俐俐落落,男人則忙著鋪子里的買賣,還有就是親戚朋友互送年禮的事。臘月二十三在家宴請了伙計掌柜,發(fā)了過年錢。年三十晚上照舊是一桌豐盛無比的年夜飯,魏老太太覺著,陳萱現(xiàn)在不如以前老實了,這不,吃飯時那筷子,總是朝rou菜伸。不過,想到大過年的,不好嫌媳婦吃得多。再者,小兒子剛租了宅子,明年準備還要多種草莓,種草莓這事兒,家里就陳萱比較成。介于明年還要陳萱種草莓掙錢,魏老太太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所以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真乃人間至理。 雖然陳萱現(xiàn)在尚不明白這道理,她卻是活的坦蕩了不少,她平時努力干活,對魏老太太也盡心服侍,要是rou菜少,她是不會動的,畢竟,在陳萱的心里,好菜總要先給老人和孩子們吃??纱筮^年的這么一大桌子好吃的,陳萱也就放開來吃了一回。至于魏老太太的心情,她吃都吃了,老太太愛怎么想怎么想吧。 一直在老太太老太爺屋兒里守過歲,到十二點,大家到院子里放了回爆竹煙花二踢腳,就聞著彌散在整個北京城的爆竹煙火味兒,各房回各屋兒了。 剛一回屋兒,魏年就把給陳萱的禮物送給了陳萱,是一張北京大學圖書館的借閱卡。 陳萱還不曉得這借閱卡是什么東西,待魏年說給她知道拿著這卡片就可以去大學圖書館免費借書,把陳萱震驚的,陳萱把一張印著大紅章的借閱證翻來覆去的瞧了好幾遭,眼神之熾熱,魏年都擔心她把借閱卡看化了,陳萱手里反復摩挲著借閱卡,直說,“唉喲,唉喲,我可是開眼界了。阿年哥,原來世上還有這樣的好東西。以后看書就不用錢了,也不用去買了。這可真好!”陳萱喜歡的語無倫次,盯著這借閱卡,眼珠子都拔不出來了。 魏年笑,“行啦,先收好,待過了燈節(jié),我就帶你去北京大學圖書館轉轉?!?/br> “成!那可說定了?。 标愝婧苷湎У陌褕D書卡鎖自己的小抽屜去了,然后有些緊張的撣撣身上的棉旗袍,“我給阿年哥打水去,阿年哥先洗漱吧?!?/br> “洗漱不急,你給我準備的新年禮哪?”魏年原是個要面兒的人,新年禮什么的,人家不送,沒有開口要的理。不過,陳萱不是別人,而且,陳萱把新年禮弄的神秘的不成,把魏年吊足了胃口。這回忍不住就問了。 陳萱老實的說,“原本我覺著我準備的新年禮也挺好的,可給阿年哥一比,我一點兒信心都沒有了。” “只要你誠心準備的,我什么都喜歡?!?/br> 陳萱就去箱子里拿出自己的綠綢荷包兒,又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的小賬本兒,翻開來看一回欠賬,然后,跟魏年說,“阿年哥,今年一年,我一共欠你十六塊七毛八,我織羊毛衫,掙了十塊大洋。不過,這十塊錢不能全都還你,明兒得留一塊五給孩子們發(fā)壓歲錢,就先還你八塊五,還欠你八塊兩毛八,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