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節(jié)
特定的鈴音立刻喚回了陸九的神智,他幾乎是手忙腳亂的把手機給摸了出來,在見到屏幕上來電顯示的一刻,欣喜若狂。 懸在空中的心臟終于落回了實地,他接通,劈頭蓋臉就道:“楚歌你人呢,跑哪兒去了?!” 然而回應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有些遲疑:“你好,你……是他同學陸九嗎?” 陸九聞聲劇震,心中有淡淡的不安,拼命地鎮(zhèn)定下來:“我是,不知道您是……?” “那就好。”那個人好像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又緊張起來,促聲道,“……他好像出事兒了?!?/br> . 刺耳的鳴笛聲劃破了天際。 陸九臉色沉沉,幾乎可以滴得出水來。 他只要想到自己剛才聽到的話,心臟一陣陣絞痛著,無法呼吸。 那家蛋糕店的老板報了警。 小縣城里治安并不好,他當初就是用的這個理由讓楚歌搬去和他住到了一起。 就間隔了這么短短一天的工夫,離了他的眼皮子,就這樣出了事情。 . 摔在了站臺后方的蛋糕與鋼筆終于引起了行人的注意,有人循著包裝上的電話打過去,這才教老板知曉。 他聽見了行人的描述,回憶起是店里不久前售出去的那一個,當時那個孩子還高高興興的說今天要去給同學過生日,特意來做的蛋糕。 被摔得稀爛的蛋糕還有裂成幾塊的手機,一地狼藉,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再明顯不過。 . 陸九跟著警察上下奔波。 陸父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正要為了他的任性而呵斥,可聽到他幾乎要哽咽的聲音,終于把那一肚子嚴厲的話語都咽了下去。 那兩個不速之客還在這里,顏蓮和陸旸似乎十分好奇,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們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很快就知道了來龍去脈,顏蓮滿懷擔憂,而陸旸,神情略有微妙。 不肯跟著他們回去也就罷了,眼下。 ——為了一個同學而撂下這么一大屋子客人? 在外面養(yǎng)了十八年,養(yǎng)成了這樣的心性,如此的不知輕重…… . 陸九根本就不在乎。 循著蛛絲馬跡,調(diào)出錄像,終于找到了面包車停下來的地方。 小混混辦事并不仔細,到處都是破綻。 警犬沿著血跡搜尋,穿梭過小巷與危墻,終于來到了廢棄的水泥地。 磚塊與鋼筋四處散落,陸九眼尖,捕捉到了地面上干涸的鮮血,剎那間,一陣陣的暈眩。 這個地方…… 在這里不遠處,那條小巷子,楚歌曾經(jīng)就出了一次事情。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又到了今天,他沒有及時趕到…… . 靈魂飄在了半空中,楚歌怔怔的看著陸九強作鎮(zhèn)定的眼睛。 他的臉色已經(jīng)非常難看了,卻要不停的安慰自己,自我麻痹著,或許沒有出事情。 有警察從下面的廢棄火車站包抄過去了,發(fā)現(xiàn)了一點兒線索。 對講機里傳來“嗡嗡嗡”的聲音,電流紊亂,嘈雜不清。 警察轉(zhuǎn)過了頭,看著陸九,目光凝重。 那目光帶著一點點兒嘆息的,說不出的沉痛,叫陸九的喜悅被潑了冷水,一片冰涼。 陸九顫聲道:“發(fā)現(xiàn)他了嗎?” “……找到了?!?/br> . 手電筒開到最大,熾目的白光眩得人發(fā)暈。 陸九跳到了廢棄的火車站臺上,見到一行人匆匆而來,帶著從山壁上解救下來的身體。 楚歌低聲道:“轉(zhuǎn)過去呀,不要看。” 他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會有多么嚇人的,只要看一眼,恐怕就會噩夢纏身,夜夜翻覆。 “真的,我求求你了……太丑了,我不想要你看到我這個樣子?!?/br> 然而陸九已經(jīng)沖了過去。 他的眼中血絲遍布,剎那間腿腳一軟,竟然重重的跪到了地上。 被抬來的人滿臉是血,他顫著手試了試鼻息,“噌”的一聲,腦海里那根弦,徹底的斷掉了。 . 救護車鳴笛凄厲,如箭一般在道路上疾馳。 楚歌被送去了搶救,“他”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幾乎沒有個完好的地方。 然而最令人崩潰的是,連呼吸都已經(jīng)失去了。 心臟已經(jīng)停止了跳動,看不見起伏的折線,唯有大腦,還沒有死亡。 第338章 act8·終焉 一刻不停的搶救, 沒有變化的結(jié)果。 醫(yī)生走出來, 尋找病人家屬。 沒有家屬,他的親人全都去世了, 就剩他一個孤零零的在世上, 是被同學送過來的。 陸九霍然迎上, 嘴唇顫抖, 艱難的想要擠出話來。 醫(yī)生沖著他搖了搖頭。 . 腦海里“轟”的一下子炸開, 陸九踉蹌數(shù)步,撞上了一邊的白墻。 耀眼刺目的紅光照映過他的面龐, 神情茫然的, 如同被抽離了靈魂, 徹底變作了行尸走rou。 “小九……” 似乎有人在殷殷切切的喊他,隱隱約約仿佛從天外傳來。 陸九僵硬的回轉(zhuǎn)身來,木然的看著那個滿面擔憂的女人,他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直勾勾的盯著, 說不出的滲人。 顏蓮心中憐惜,柔聲道:“如果想哭, 你就哭吧, mama在呢。” 她伸出了手, 似乎想要碰一碰陸九的腦袋。 陸九驀地側(cè)身,她的手就落了一個空,只能失落的看著眼前的孩子。 . ——他為什么要哭? 為什么要向著這個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哭? 他的父親不是父親,他的母親不是母親, 他是一個被親生父母殘忍拋棄了的孩子,以為自己擁有的愛,實際上只不過是竊取的。 好不容易終于有了一個純粹在意著他的人,他卻連自己的心意都沒來得及出口,就迎來這樣的噩耗。 楚歌很可能醒不過來了。 . “他”就要死了嗎? 無論怎么看,“他”都應該沒命了。 可楚歌分明活下來了,盡管在醫(yī)院中躺了兩年,可他的確是活著的。 ——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 . 走廊里響起了腳步聲,有一個男人走了過來,那是陸九的親生父親,陸旸。 他看著陸九形同腐木的樣子,又迎上了妻子滿含祈求的眼神,眉心皺了一瞬,忽的開口:“你跟我們回去?!?/br> 陸九目光轉(zhuǎn)的清明,卻是冷冷的看著他,如同看著陌生人。 顏蓮心中大慟。 陸旸手指敲了敲墻壁:“你不想要他的命了嗎?” 一時聽聞,陸九神色劇震。 陸旸重復著,意有所指:“……你和我們回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滿足你。” . 曾經(jīng),陸九每一次都是拒絕了他。 被拋棄一度成為了心結(jié),后來又被置之腦后。 在楚歌的印象中,從來沒有哪一次,在他的親生父母出現(xiàn)之后,他選擇了接受。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當下。 這一次,病急亂投醫(yī),陸九倉皇之間恨不得抓住所有伸來的稻草,只為了那一點點微弱的希望。他當真聽從了他的親生父母,同意跟著他們返回陸家。 陸父看上去并不怎么意外他的這個決定,迎著養(yǎng)父看似平靜的眼神,陸九心亂如麻。 十八年養(yǎng)育之恩,愧疚占據(jù)了全身,從口里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無比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