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節(jié)
陸九瞪他一眼, 一句“少自作多情”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蹦出來。他的表情是那樣的生動活現(xiàn),到最后,也不過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反倒是把楚歌給唬的不輕。 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啦? 四處亂噴灑毒液的陸九忽然會好好說話啦? 天吶! . 這一小會兒他內(nèi)心戲極其之豐富, 眼珠子差點(diǎn)轉(zhuǎn)了十八個彎彎, 最后眉也跟著彎起,咕嘟咕嘟的灌著姜茶。 陸九在一旁坐下, 眼眸微微柔和。 他道:“這么大的雨, 楚阿姨準(zhǔn)你出來嗎?” 楚歌說:“當(dāng)然準(zhǔn)呀?!?/br> ——他出門的那個時候, 雨又沒有下的這么大。 楚歌補(bǔ)充道:“我還沒說我是出來找誰, 她就猜到是你了呢。” 陸九笑了一下, 些微吃驚,心里卻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跟著楚歌所走過的那條小巷與兩側(cè)的危墻。 天雨路滑,更何況那條路上連燈都沒有。 陸九道:“一會兒跟楚阿姨說一聲,免得她擔(dān)心。雨這么大,明天再回去吧?!?/br> 楚歌點(diǎn)頭:“好呀?!?/br> . 這套位于家屬樓三層的兩室一廳,在并不遙遠(yuǎn)的過去中,楚歌曾經(jīng)住的有兩個月之久。 陰差陽錯之下,他又一次回到了這里。 陸九并沒有說他那一聲怒火沖天的“滾”是朝著何人, 他不說, 楚歌便也不問。 左右眼下的氣氛出奇的好, 他并不想要提到不相干的事情, 來打攪這一刻的平和。 陸九收了碗筷從廚房里出來,注意到他正在看博古架上的相框。照片里是一家三口,男主人高大英俊, 女主人溫柔美麗,而唯一的孩子被抱在兩人中央,手舞足蹈,正沖著鏡頭,活潑伶俐的笑。 此情此景,又何其相似。 陸九驀地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去楚歌家里的時候,也是看到了那樣一張全家福而出神。 他很羨慕楚歌,每一晚回去的時候,都有一扇明亮的窗戶守候,而他卻已經(jīng)永遠(yuǎn)都等不到了。 會給他留一盞夜燈的人已經(jīng)溘然長逝,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世上。 不過是……同病相憐。 . 陸九走過去,坐在了楚歌的身邊。 埋藏在心里,積郁了那么久的話,此刻竟然也可以平和說出:“這是我的mama,她去年生病去世了?!?/br> 楚歌說:“你mama看上去很愛你?!?/br> 他沒有夸贊容貌美麗,也沒有說溫柔可親,卻是這樣一句話,教陸九愣了。 “為什么這么說?” 楚歌示意他去看陸母的手:“你瞧,你爸爸把你抱在了懷中,但是你mama還是有些不放心。你看她的手,虛虛的在你身下扶著。那是害怕你動作太大,摔下來的姿勢。” 身側(cè)久久的沒有聲音,楚歌側(cè)頭去,卻見陸九已然眼眶泛紅。 那就是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只要被稍稍的碰一下,就會戳的生疼。 . 或許交淺言深,或許本不應(yīng)該詢問,可楚歌還是出了口。 “你爸爸呢?” 像是驟然驚醒,離開了那場懷念的夢境,陸九淡淡道:“他忙著做生意,根本沒有時間管我。” ——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道清? 那其實(shí)還有更多的控訴,只是陸九已然不再開口,他細(xì)細(xì)的想起來,孺慕與敬仰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就消磨殆盡,如今只剩下深刻的恨意。 這說出去是多么的可笑,一個孩子,卻對他的父親懷有恨意。 楚歌道:“陸叔叔心里肯定還是在意你的?!?/br> 卻像是捅了馬蜂窩,點(diǎn)了火藥桶。 陸九瞬間爆炸:“有多在意?還比不得他價值萬金的生意,兒子哪里有錢重要?我媽臨死前他都還坐在談判桌上沒有趕……” 他驀地閉上了嘴巴,吞回去了剩下的話,胸膛急劇起伏著,幾乎痛苦的不能夠呼吸。 . 有什么比這還殘忍呢? 他母親去世前,最后一個愿望,便是見到自己的丈夫。 陸九像發(fā)瘋了一樣給自己的父親打電話,可響起的都是冰冷而機(jī)械的女音。 秘書說陸總在首都談一個很重要的生意。 到最后一點(diǎn)神采都黯淡下去的時候,也沒有等來他。 在異國他鄉(xiāng),陸九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咽下最后一口氣。 抬望眼,舉目無親。 日理萬機(jī)的大忙人呀…… 連妻子的死都不在乎了,又何況她留下來的這個孩子呢? . 那完全顛覆了楚歌的所有認(rèn)知。 他沒有想到,陸父與陸九的關(guān)系,竟然變得這樣的差。 明明在他的記憶中,陸父盡管一天里十之八九都在飛機(jī)上度過,忙的腳不沾地,卻仍然深愛著他的妻與子。 他唯一一次看見陸父失態(tài),就是在陸母病逝的時候。 為什么會這樣? 這才是真實(shí)嗎? 那曾經(jīng)和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又算是什么? 盡管心里叫囂著絕不相信,可腦海中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別想了,這才更符合現(xiàn)實(shí)。 那樣幸福美滿的家庭,只能夠存在于幻想里。 . 第二天大清早一起來,陸九就在發(fā)脾氣。 老式的樓房,墻壁甚薄,并不那么隔音,楚歌坐在自己的床上,便聽著門外,陸九摔東西,“哐啷哐啷”的響。 說起來有些令人不能夠理解,明明是兩間臥房,陸九卻睡得朝校外的那一間。 于是楚歌又睡回了他曾經(jīng)的臥室里。 他走下床,輕輕敲了敲緊閉的房門:“陸九?” 臥室里砸得噼里啪啦作響的聲音終于停止了。 片刻,傳來的人語略帶煩悶:“怎么了?” 楚歌道:“我倒是沒什么關(guān)系,只是你再砸下去,樓上樓下的老師都要來告你擾民了。” 陸九“刷”的一下把門拉開。 透過人與門之間的縫隙,楚歌發(fā)現(xiàn)屋內(nèi)已經(jīng)被他砸得一片狼藉,課本教材,水杯充電器,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陸九煩悶道:“要告就告,反正有的是人去解決?!?/br> 楚歌平靜的道:“那還有件事兒?!?/br> 陸九道:“……什么?” 楚歌說:“我餓了。” 話音剛落,陸九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就像是想要問,這么小的一件事情,竟然要來找他? 他的手臂緊緊攥著門把,看上去下一秒就會甩上門,送給楚歌一碗閉門羹。 可到最后,也不過是甩開了門,黑著臉走進(jìn)了廚房。 “冰箱就在這里,你不會自己找嗎!” “主人家都沒有動,我怎么好意思去翻冰箱。” 陸九臉黑的跟鍋底一樣,摸出來了一盒雞蛋,他本來把昨晚剩下的干鍋辣椒端出來了,結(jié)果想了想又塞回了冰箱。 楚歌連忙制止他:“別呀,我還挺想吃的?!?/br> 陸九冷冷的甩了他一個臉子:“大清早的,這么辣,吃不死你,等著胃疼到上醫(yī)院吧!” 滿口的毒液到處噴灑,可手上的動作倒是挺麻利的,下了熱油就開始煎蛋。 楚歌喜歡吃單面煎,蛋黃要煎的透透的,不然就是半凝固的液體,他不習(xí)慣。 陸九嘲笑了一番他的這個習(xí)慣,可最后端出來的單面煎,黃已經(jīng)煎得熟透。 楚歌幽幽的說:“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倒是挺誠實(shí)?!?/br> 系統(tǒng):“………………” 它簡直是匪夷所思:“這句話是這么用的嗎?” 楚歌振振有詞:“怎么不可以啦!” . 陸九被他拖出來做早餐,先前那點(diǎn)兒煩悶的心思倒是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