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以為是美好的開始，卻不知道，那是通往絕望的道路。

    “原惜白”

    他沒有軀體，沒有力量，他什么都失去了，所有剩下的一切，不過是一顆熾熱的心。

    一切惡果，均是咎由自取。

    我下地獄，不入輪回，魂飛魄散。

    以此相抵，是否可以期冀，你還活在人間？

    第95章 act2·剜心

    楚歌感受到了夜風(fēng)的寒冷, 感受到了原惜白溫?zé)岬纳碥|和熾熱的鮮血。

    大片大片鮮血從破碎的傷口處滲了出來, 沾透了他的身軀。

    透明的身體仿佛漸漸凝成了實(shí)質(zhì)，又好像從始至終都只是錯覺。

    然而那些都不重要了，他能夠觸碰到原惜白了。

    他照著記憶中的指示, 小心翼翼的取下了安全氣囊, 抽開了安全帶，他伸手推開了破碎的車門，想要將原惜白帶到車外。

    成年男人的重量, 即便是看著清瘦，卻也絕對不輕，更不要說原惜白此刻身受重傷, 讓他擔(dān)驚受怕、小心對待，更是吃力。

    那不知是耗費(fèi)了多久的功夫，楚歌才踉蹌著將原惜白從車廂中抱了出來。

    原惜白的身軀依舊是溫?zé)岬? 然而他的面頰卻是一股慘淡的蒼白，在遙遙的月光下, 看不出半點(diǎn)兒生機(jī)。

    楚歌發(fā)著顫，他從車?yán)锩嬲页鰜砹司o急醫(yī)療箱, 找到了繃帶和傷藥，小心翼翼的給原惜白包扎上。

    寒冷的夜風(fēng)中，原惜白的身體是溫暖的，但是那樣的熱氣, 正在緩慢的消散。

    或許不知道哪個時候, 就會徹底的咽氣。

    這樣不行

    即便他能夠觸碰到原惜白, 單單就這么簡單處理傷口也無濟(jì)于事。

    楚歌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那還是溫?zé)岬模皇钦f不出的虛弱。

    他抬起頭無力的望向四周，有心想要把原惜白扶到公路上去，卻又害怕再一次加重他的傷勢。

    如果他依舊是擁有著治愈異能該有多好，可惜，只不過是癡心妄想。

    楚歌發(fā)著抖，他打了個寒顫。

    突然之間，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驀地沖到了轎車旁，在里面四處摸索著，找到了手機(jī)。

    金屬疙瘩在夜風(fēng)中寒冷到可怕，觸手冰冷的似乎要凍到人的骨子里。

    但是絲毫都顧及不上了。

    楚歌知道原惜白手機(jī)的鎖屏密碼，他曾無數(shù)次在虛空中都看到過，那是原惜白每一次往醫(yī)院打電話前都會輸入的。

    然而只要一想起那串?dāng)?shù)字是什么，就覺得心如刀割。

    那是辛幼寧的生日。

    他顫抖著手，輸入了密碼，什么都顧不上了，直直打開了撥號鍵盤，懷著虔誠的心情，按下了急救電話。

    嘟嘟嘟

    等待的時間是那樣的漫長，幾乎有斗轉(zhuǎn)星移、滄海桑田那般的遙遠(yuǎn)。

    那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電話才終于被接通，楚歌立時開口，聲音竟是近乎于哽咽。

    “喂？你好，城南南山路，有人出了車禍”

    他緊緊地握著電話，顫抖而又倉皇，在那一刻燃起了微弱的期冀。

    “您好，這里是第一人民醫(yī)院，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楚歌以為自己聲音太小，沒有聽見，于是又陳述了一遍。為了能夠更快的出車，他甚至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讓聲音聽上去更鎮(zhèn)定一些。

    然而現(xiàn)實(shí)給了他殘酷的一擊。

    值班人員盡職盡責(zé)，那聲音溫柔且甜美，卻幾乎要讓他渾身都被凍結(jié)。

    “您好，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我的人出了車禍，他需要馬上進(jìn)行搶救！”喊出的聲音嘶啞破碎，那近乎于是聲嘶力竭。

    “您好，請問”

    聽不到。

    無論如何都聽不到。

    原來他想要觸碰，就當(dāng)真只有觸碰而已，除卻將原惜白從車輛中抱出來以外，再也做不了別的事情。

    那其實(shí)是他一直以來的狀態(tài)，然而楚歌此刻卻無比痛恨這樣的狀態(tài)。

    值班人員又問詢了幾句，最終把電話掛掉了。

    楚歌渾身發(fā)抖，無力的捏著手中的通訊工具。

    要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情況，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救他

    還有誰？

    一個名字劃過了腦海，楚歌立刻打開了最近通話記錄，找到了剛剛那通記錄前的下面一個。

    李應(yīng)。

    你在嗎

    你可千萬要接電話

    生了銹的腦袋點(diǎn)上了李應(yīng)的名字，突兀之間，好像是轉(zhuǎn)醒了過來。

    楚歌飛速的編輯了一條短信，句號都還沒有打就發(fā)送了出去，他一連發(fā)送了好幾條，然后點(diǎn)到了李應(yīng)的頭像之上，撥通了電話。

    嘟嘟嘟

    依舊是漫長到近乎于絕望的等待，眼下已經(jīng)是深夜，他只能期冀李應(yīng)并不曾關(guān)機(jī)。

    楚歌并不祈求別的什么，他只希望李應(yīng)被這一通電話驚醒，聽不到他說話也沒有關(guān)系，只要能夠看到他發(fā)送過去的短信就可以。

    ——城南路車禍速來

    應(yīng)該能夠接到的吧。楚歌無力的想，助理應(yīng)該時時刻刻都開機(jī)，預(yù)備著接到雇主電話的吧。

    他哆嗦著，顫抖著，等到了都響起忙音，依舊不曾被接起，好消息是并不曾關(guān)機(jī)。

    于是楚歌再一次的撥打，一遍又一遍的撥打。

    不知道打到了第幾個，電話終于被接起來了，他聽到了李應(yīng)的聲音：“喂，原哥，這么晚了，你還沒睡嗎？”

    楚歌張開了口，把車禍的訊息說了一遍。

    果不其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李應(yīng)聽不到。

    但顯然原惜白并不是三更半夜沒事打電話的作風(fēng)，于是李應(yīng)繼續(xù)問道：“喂，喂，喂原哥，你聽得到嗎？”

    他不曾掛斷電話，依舊在詢問。

    楚歌干脆利索的掛斷了。

    下一刻，他再一次撥通了李應(yīng)的電話。

    這一次，幾乎是剛剛一響就被接了起來，李應(yīng)在那頭飛快的說：“原哥，出了什么事兒？”

    楚歌的話語他一個字都聽不到，楚歌只能夠再次掛掉電話，再次撥打過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被這樣反復(fù)的折騰著，李應(yīng)總歸會看到短信，立刻過來吧

    忽然間想起了什么，楚歌找到了自己剛剛發(fā)出去的短信，在那下面又補(bǔ)上了一條。

    ——惜白出了車禍，下山口喊急救過來！

    他找到了定位信息，毫不猶豫的發(fā)送了過去，幾乎是下一刻手機(jī)鈴音就響起。

    楚歌接通了，聽到了李應(yīng)顫抖著的聲音：“原哥出了什么事車禍，你開玩笑的嗎！你說話，說話?。　?/br>
    那聲音滿是焦慮，楚歌只能無力的盯著電子屏，滿心頹唐。

    他何嘗不想說話。

    第96章 act2·剜心

    然而無論他說什么, 都沒有人可以聽到?。?/br>
    夜風(fēng)寒涼刺骨, 他就那樣握著手機(jī)，聽到那一段李應(yīng)嘶聲力竭的質(zhì)問。

    他想那一定是非?？膳碌模陔娫捘且活^的李應(yīng)他會聽到什么, 他會想到什么？

    午夜的來電, 告知他那樣的信息，他會不會當(dāng)成是什么惡作劇。

    一想到這樣，巨大的驚慌就攫住了楚歌。

    他驀地掛斷了電話, 調(diào)出了照相機(jī)，咔嚓拍下了照片，找到李應(yīng)的頭像, 發(fā)送了過去。

    那上面光線十分黯淡，但依稀可以見到翻落的汽車，還有無比凄慘的人。

    下一刻, 鈴聲再度響起，在這四面八方不見人影的荒郊野外, 說不出的滲人。

    楚歌接通了電話。

    那邊傳來了巨大的響動，就像是有什么被踢倒了, 李應(yīng)急促的開口：“你是啞巴？對不起，你是不是不能說話我馬上就過來，請你不要掛斷電話，請你一直保持暢通, 我馬上就過來?！?/br>
    楚歌緊緊地抱著原惜白, 就像李應(yīng)叮囑的那樣, 不曾掛斷電話。他抱著懷里的原惜白，抱著這個滿身是血的人，虔誠而卑微的祈求他能夠堅(jiān)持下來。

    鮮血沾了他的滿手，在他并不曾看到的時候，緩緩地滲透到了透明的軀體里。

    李應(yīng)似乎在拔足狂奔，楚歌聽到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他聽到了那邊李應(yīng)在大聲通知，飛快的報出準(zhǔn)確地點(diǎn)，應(yīng)該是在通知急救人員。

    原惜白的心跳緩慢而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