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楚歌的所有動作都停住了,隨即,緩緩地低下了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那雙手后是年輕男子沉睡的面龐,無比的安詳,他就透過了自己的手掌,穿過了自己的手臂,清晰的看到了那一缸殷紅的血水。 于是他繼續(xù)低頭、低頭,終于看見了自己的胸膛,透過胸膛,看到了不斷有水漫出的浴缸邊沿,泛著一絲絲堅(jiān)硬的白光。 他的身軀是半透明的。 有那么一瞬間楚歌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甚至是有一些茫然的。他依舊彎下了身,想要伸手抱起浴缸中那個沉睡的年輕男人,手卻如同接觸到了空氣,徑自從對方的背脊后穿過。 他猶自不死心,手掌想要托起對方的脖頸,卻直直從頸骨底側(cè)滑到了高處。 他能夠看見,他能夠聽見,然而卻什么都摸不著,什么都聽不到。 他站在這一間空曠的浴室內(nèi),他飄蕩在還微微泛著白汽的熱水上空,他看向了另一側(cè)水霧模糊的鏡子。 那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他孤零零的在半空中飄蕩,就如同一個沒有軀殼的幽靈。 . 楚歌:“” 當(dāng)手掌從自己從胸膛上徑直穿梭過,透心刀一樣插到后面的時候,楚歌徹底忍不住,他幾乎要崩潰,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常識,幾乎把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都顛覆。 他哆嗦著退到了拐角,退到了那灘血水蔓延不到的地方,倉皇著想要擰開門把,逃出這個浴室。 然而半透明的身體直接穿梭過了玻璃門,跌落到了外界。 “統(tǒng),統(tǒng),統(tǒng)子這,究,究,究竟是什么?。 边B語氣都止不住的哆嗦,完全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幕。 腦海里沒有響起一點(diǎn)兒聲音,有那么一瞬楚歌以為只剩下自己,直到下一刻,響起來了沙沙沙的電流音。 系統(tǒng)說:“很明顯,這是割腕自殺吧” “發(fā)生了什么事?到底是怎么了?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歌語無倫次的問詢,連靠近都不敢,他原本就暈血,這個毛病從來都沒有好過,此刻只覺得自己眼前,鋪天蓋地都是那殷紅的鮮血。 系統(tǒng)“唔”了一聲:“大概是告訴你,假如你拒絕伸出援手,對方是會有多么悲慘吧?!?/br> 楚歌懷疑系統(tǒng)說的是不是人話,以至于他完全聽不懂那其中的邏輯:“難道我沒有伸出援手?可是我壓根就碰不到他啊?!?/br> 碰不到,摸不著,這樣的情況,楚歌比任何人都要崩潰。 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眼下的局面。這一次前來時局里已經(jīng)給他打了預(yù)防針,但是萬萬沒想到,對方已經(jīng)凄慘成了這樣。 “他已經(jīng)割腕了多久?流了多少血?他是已經(jīng)要死了嗎?” 系統(tǒng)搖了搖頭。 否定的答案讓楚歌眼前一亮,心里生出些微的希冀,或許那個人還是能夠救得回來的。 然后下一刻,他就聽到了系統(tǒng)未盡的答案:“不,是你要死了?!?/br> 楚歌:“” 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要聽錯了,他要死了? 系統(tǒng)回答了他的疑問:“浴缸里的人名叫辛幼寧,是你這一次任務(wù)的身體?!?/br> 身體? 楚歌完全無法理解那話語中的意思:“那我呢?” 系統(tǒng)說:“你就是他?!?/br> 楚歌說:“我不是?!?/br> 系統(tǒng)輕輕地“唔”了一聲,表示不跟他這么爭執(zhí)下去。 楚歌視線透過了半透明的玻璃門,仿佛要看到浴室的深處,那個沉睡著的、沒有半點(diǎn)動靜的年輕男人。 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沙沙的電流音在腦海中漂浮,又像是在半空中飄蕩。 “大概你就是離開了身體的那個魂靈吧。” .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辛幼寧選擇了割腕自殺,那一缸鮮紅的血水,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令人覺得脊背發(fā)涼,渾身發(fā)顫。 “賣慘是沒有用的?!背枵f,“我是不會心軟的。” “你不打算救他?” “他自己都放棄了生命,為什么我還要去救?!?/br> “他死了,那你也就會死了,任務(wù)也會失敗了?!?/br> 楚歌停頓了一下,就在系統(tǒng)以為他會改變主意的時候,突然開口:“沒關(guān)系,死了就死了,無所謂?!?/br> 系統(tǒng):“???” 楚歌看著自己的半透明的手,突兀的笑了一下:“反正我每個世界的殼子,都是不折不扣的人渣,死了正好,造福社會?!?/br> 系統(tǒng):“我給你說楚三歲,你這樣消極任務(wù)不好的啊?!?/br> 楚歌渾不在意的吹了聲口哨,強(qiáng)迫自己的心腸硬起來,他甚至連這個世界的背景都沒有討要。 總歸他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幽靈,摸不到,看不見,挨不著,什么都做不了。 死了就死了,也好。 他早就不想干了,總歸結(jié)局只有一個,辛辛苦苦的活下來還有什么意思。 既然眼前的這個人已經(jīng)選擇了割腕自殺,那不就任由他這么死了,如他的心愿,一了百了,多好。 . 楚歌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態(tài)不對,然而他卻完全控制不住這樣的心態(tài)。 他是那樣給系統(tǒng)說,然而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卻走到了截然相反的地方。 死吧。 活著是多么的痛苦,不如就此沉睡,徹底的得到安息。 他漂浮過了厚厚的玻璃門,再度飄到了那個浴缸的上空,居高臨下的打量著那個年輕男人。 這個人選擇了放棄生命,于是他一進(jìn)入身體后,就被擠壓了出來。 沒關(guān)系,自我了斷了也好,于己于人都是一件好事,省的這樣活下去,害的別人遭殃。 他閉上了眼睛,靠在了墻壁旁,他靜靜地等待著這個男人的死亡。 他等待著這個世界就這么結(jié)束,等待著一睜開眼睛,就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察覺到了他的想法,有沙沙的電流音響起。 “你以為的解脫,或許并不是真的解脫?!?/br> 楚歌無聲的笑,卻一句話都不想講。 . 那或許只過去了短短瞬間,又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楚歌以為自己都已經(jīng)睡過去的時候,外界忽的傳來了一點(diǎn)動靜。 他變成了幽靈,耳力也變得出奇的好,即便隔著這么遠(yuǎn),也聽到了遙遙傳來的開鎖聲音。 是小偷嗎? 遠(yuǎn)遠(yuǎn)地響起來了換拖鞋的聲音,那或許是這個房子的主人。 腳步聲不斷靠近,與之同時響起的是清潤溫柔的聲音,藏著絲淺淺的關(guān)切:“辛先生,我?guī)Я艘稽c(diǎn)養(yǎng)生的烏雞白果湯,你要不要喝一點(diǎn)?” 是誰? 初時隔得很遠(yuǎn),片刻又隔得很近,那個腳步聲在不斷地靠近,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就好像已經(jīng)來到了房間外。 “辛先生,你還在睡嗎?” 昏昏欲睡的大腦閃過一絲警覺,楚歌猝然驚醒,忽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那個人似乎在房間中轉(zhuǎn)了一圈,卻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于是朝著這邊走來,就好像已經(jīng)走到了門邊。 “辛先生,你在浴室里嗎?” 那個人似乎在等待著,想要聽到人的回答,他大概以為是里面的人在洗澡,是以還輕輕地敲了敲門,聲音里含著些淺淺的笑意:“我看到你沒有帶衣服,給你放在門邊了?!?/br> 沒有任何應(yīng)答,說不出的怪異。 楚歌霍的回轉(zhuǎn)過身,下意識想要堵住門口,手卻直直的穿過了暗鎖。 與之同時,“咔噠”一聲,門被打開,水流、霧氣、鮮血,浴室內(nèi)的一切都一覽無余。 那個人似乎怔了一瞬。 下一刻,爆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喊聲,仿佛野獸瀕死垂危的哀鳴。 “幼寧!?。 ?/br> 第79章 act2·剜心 icu病房外的紅燈一直都亮著, 如同某種不祥的預(yù)兆。 那個男人守在病房外, 踱步著,走來走去,焦躁得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的注意力全數(shù)都黏在了病房中的那個人身上, 目光幾乎是恨不得穿透這扇門, 通向最里面的手術(shù)臺。他的手指緊緊地捏在一起,完全攥成了一個拳頭,楚歌甚至看到了他掌心, 一片模糊的血痕。 有人從另一側(cè)的走廊跑過來,應(yīng)當(dāng)是助理,語氣中不無擔(dān)憂:“原哥, 你歇歇吧,辛先生吉人自有天相,會沒有事情的。” “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踱步的男人口中喃喃念著,那語氣卻不知道是喜是嘲。 “是啊, 車禍都熬過來了,左右也不過是一些小的后遺癥吧。” 在看到那一屋子的鮮血后, 他誰都沒有告訴詳情,是以誰都不曾完全知曉,此刻聽著這安慰的話,聽著那一聲聲車禍, 只覺得心臟仿佛被戳了一個窟窿, 滲著血, 說不出的疼。 助理遞了一杯熱水到他的手上,勸說他先喝下去,緩一緩精神:“原哥,你再這樣熬下去,自己也會病倒的到時候辛先生醒過來,說不定會怎么心疼呢?!?/br> 聽了這句話,卻沒有半分喜悅的,那個男人捏著手中的瓷杯,力氣大的就好像要把那個杯子給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