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不明所以。

    尋常人測試都是在十五六歲的年紀，那時候陸之南才十二歲，幾乎算得上是驚人了。

    “那是好事情呀，之南?！?/br>
    陸之南輕聲說：“后來去測了潛力，賀之朗跟我一起去，測出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他臉色都變了”

    楚歌大概能夠理解，他知曉陸之南的潛力，是最高的一級。

    “但是，按理來說，我的母親是普通人，只有父親是異能者我根本就不應(yīng)該擁有這么高的潛力值?！备卣撍侵庇X覺醒的光系異能，其稀少珍貴程度，甚至更甚于治愈。

    楚歌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脊，心中充滿了憐惜：“不必這么妄自菲薄，之南?！?/br>
    源源不斷有暖意順著相觸的手，進入了他的身體，所有黑暗的、負面的能量與情緒，都被滌蕩一清。他什么都看不到，卻能夠無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有了多么大的好轉(zhuǎn)。

    就像著他剛剛覺醒了光系異能，幽暗密林中重傷垂危醒過來的那次一樣，就像許多年前的每一個黑夜中，有一股融融的暖意，流經(jīng)過他的身體。

    那么多年過去了，他終于知曉了那意味著什么。

    卻沒什么得知一切的歡喜，而是說不出的酸楚與難過。

    陸之南握著他的手，反將自己的異能渡過去，輕聲問道：“哥，你很早就覺醒異能了，是不是？”

    楚歌眉不自覺的輕蹙，轉(zhuǎn)瞬如常，道：“不是啊，被你父親打了覺醒藥劑才有的?！?/br>
    那一絲神色的變換卻被陸之南悉數(shù)收入眼底，更加佐證了他的猜測。

    他擁住了兄長清瘦的背脊，卻無端端的想起了多年前的夜晚，那總是抱著他的臂膀。

    陸之南喃喃道：“難怪我是光系異能?！?/br>
    楚歌并沒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什么？”

    陸之南卻不說了，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沒關(guān)系，假如并不想要他知曉，那么他裝作什么都不明白也可以。

    .

    一開始到底是有一些托大，沒有時時刻刻都注意著陸之南，以至于他被黑霧所侵襲。

    楚歌自己從未曾親身體驗過，他又極少和其他異能者一同做這個任務(wù)，是以一開始都有些疏忽大意。

    還以為陸之南的光系異能可以扛住，但也不過是稍微抵抗些許而已。

    比審判所里的其他人要強，但是也強不到哪里去。

    那之后，他便不時給陸之南輸入異能，以幫他抵抗那些外界的游絲黑絮。

    當解毒藥劑被拿出來、遞給陸之南時，他并不曾問什么，便直接喝下去了，從少年人了然的目光中，聯(lián)系到先前的問話，楚歌意識到，他或許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

    越往深處走，黑霧便越濃，即便自身的光系異能天然就有一定的抵抗性，陸之南的不適也顯露了出來。

    或許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他，把他帶來的，楚歌想。

    然而已經(jīng)走到了這里，他更不可能放陸之南一個人離開。

    眼下，他們幾乎都要踏入窮源絕地中去，而在那最深處，就是當年大災(zāi)難爆發(fā)時、關(guān)押著褚澤的那個基地，后來化作了一片死城。

    很少有人知曉，黑霧森林深處，死城之外，其實布置的有凈化防線，以阻止黑霧更快的彌散。

    那是無數(shù)異能者用生命堆積而成的，每一個節(jié)點處，都消耗了無數(shù)的珍貴材料與晶石。

    而眼下，前方傳來有消息，其中有那么個節(jié)點，似乎有失效的跡象。據(jù)觀測那周圍的黑霧都隱隱然有一些失控，需要異能者前去檢查、更換裝置、填入晶石。

    這正是審判所所承擔的重任之一，而因為著楚歌特殊的異能，落到了他的頭上。

    陸之南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一些驚異：“那些墮落者，他們不會想辦法破壞掉節(jié)點嗎？”

    “首先，并不是所有墮落者都以此為己任。再次”楚歌嘲諷似的笑了聲，“這里，他們進不來。”

    那其實是非常諷刺的一個現(xiàn)象，墮落者生存在黑霧中，然而這黑霧最最濃郁的地方，他們卻進不去。反而是異能者，能夠依靠著大量的特殊藥劑，強行進入這一片死地。

    “想要進入這片區(qū)域至少需要3s級的異能，非常不湊巧的是，眼下還沒有這么強的墮落者?！?/br>
    是以審判所才會窮盡天涯海角的追殺，他們不能夠承受有一個3s級墮落者進入凈化節(jié)點的局面。

    楚歌有條不紊的檢查。

    凈化節(jié)點所需要的晶石越純凈越好，而他處理掉了這些晶石里的雜質(zhì)，用來提供能量正好。經(jīng)過了特殊藥劑的浸泡、處理，他換掉了能量耗盡的晶石，將那些粉末拍散。

    陸之南守在他身邊，精神說不出的緊繃。

    雖然楚歌說墮落者來不了，但他心中總有一種若有若無的不安，無形之中，有一種淡淡的心悸感。

    “我始終覺得有一些不對?！标懼系吐曊f。

    楚歌先前全副注意力都凝聚在節(jié)點上，生怕有一絲一毫出紕漏的可能，直到將裝置重啟后，他才有余力去注意周圍的環(huán)境。

    這里其實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然而一片幾乎要凝結(jié)成水的霧氣，隔斷了周圍的視線。

    陸之南說他隱隱有驚悸的感覺，像是被人窺伺著，只是那黑霧太過于濃重，他看不到。

    楚歌閉上了眼睛，將異能發(fā)散出去。

    他看到了。

    或者說，感知到了。

    周圍一片血腥的殺戮之意，就好像被群狼環(huán)伺，虎視眈眈的窺伺著他們。

    那其中翻滾、咆哮著的各種殺欲，幾乎要凝若實質(zhì)，攜裹著濃烈的血腥氣，幾乎要人窒息。

    數(shù)雙血色的眼睛，潛伏在了三面，無法進入這片區(qū)域，那就選擇斬斷他們的退路。

    先前還說著不用擔心，未料想著，這么快就要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

    唯有一個方向，有著豁口。

    那是通往死城的道路。

    身臨深淵，后有餓狼，除此之外，再無他路。

    “害怕嗎？”楚歌問。

    陸之南渾身緊繃，陡然聽得，卻微微笑起來：“哥哥不怕，那我也不怕啊?！?/br>
    腦海中閃過了無數(shù)的念頭，終不過凝為一縷慶幸。

    還好，他跟著過來了。

    握緊了楚歌的手，光刃在指尖凝集。

    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第71章 act1·畸骨

    最危險的地方, 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即使是那個安全, 也不過鏡中月水中花，是懸崖峭壁上一塊搖搖欲墜的巨石。

    然而已經(jīng)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思忖不過一瞬，片刻間便下了決斷, 楚歌選擇了帶著陸之南進入那一片死地。

    窮源絕境, 相傳沒有人類能夠走的出來的地方。

    那個方向上的黑霧濃郁到連墮落者都不敢靠近，在一片亂戰(zhàn)后，任由他們沖向了死城的方向。

    墮落者們目送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就跟看著死人無異。

    不可能走的出來了，那是連最強大的墮落者都無法活著離開的地方，更何況這普普通通的人。

    .

    整個世界都被黑霧所籠罩, 一眼望去，伸手不見五指，甚至看不清一米之外的土地。

    他們陷入了茫茫的黑霧凝結(jié)帶中, 東南西北，徹底尋不著方向。

    壓迫從四面八方襲來, 游絲黑絮無所不入，爭先恐后的, 向著人身體中涌動。

    不過是沒有看清腳下的路、一個趔趄，原本相握著的手分開了微不足道的縫隙。

    陸之南痛苦的低吟了一聲，眉心出現(xiàn)一道細細的黑色豎線。

    楚歌抓住了他的手，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異能輸入, 將侵襲入了陸之南體內(nèi)的黑絮導(dǎo)走。他牢牢地握著陸之南的手, 再不敢松開分毫。

    只怕他一松開手, 陸之南便會被這無所不入的黑絮游絲侵蝕的骨頭都不剩。

    不，或許可以剩下來的。

    瞳孔生出血色，思維從此污染，變成只知曉殺戮的墮落者，從此，再也不曾認得他。

    楚歌目視著前方，除卻茫茫黑色，什么也見不到。

    判別不出方向，被困在此處，從此便再也走不出去。

    他們的出路，究竟在何處？

    .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呼應(yīng)，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牽引。

    楚歌順從了心底深處那股模模糊糊的感覺，朝著呼應(yīng)的源頭前進。

    他能夠感知到，這一條道路上，黑霧的濃烈程度，甚至還要甚過于他們離開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腳下突然觸及了堅硬的地面。

    楚歌俯下身去，用手指輕輕觸摸著，在判斷出這是何種材料的一刻，甚至以為這是錯覺。

    系統(tǒng)說：“應(yīng)該沒有錯，這是公路。”

    那仿佛是天荒夜談，在黑霧森林深處、人類足跡不能到達的地方，竟然出現(xiàn)了工業(yè)化的成果之一，一條瀝青混凝土路。

    經(jīng)歷過百年的時光，竟然沒有被風(fēng)雨、雜草所侵蝕。

    楚歌拉著陸之南，越過了溝塹，跳到了瀝青混凝土路上。

    就這么橫著走了幾步，前方出現(xiàn)了障礙物，一道立起的護欄，已經(jīng)衰敗腐朽的不成樣子。

    約莫丈量了一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