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吃著那種惡心巴拉的異能食物，以至于就算再普通不過的尋常食物，對異能者來說，都是人間美味。

    楚歌忽然間就理解了過來，如果以普通食物為標(biāo)準(zhǔn)，那么異能食物就是極度糟糕，而凈化處理完畢后的就是極好。這些存在于普通食材中的黑絮，除了他根本就沒有人能看到，也極少有人會大費周章把其中雜質(zhì)處理掉。

    眼下的折耳根，只不過是回到了食材平均水準(zhǔn)而已，壓根就不像他自己嚇自己的那么可怕。

    想明白了，楚歌就沒有壓力了，大快朵頤。

    家里就倆人，也沒有什么“食不言”的規(guī)矩，陸之南眉飛色舞的給他講這次去拓展的見聞。

    學(xué)校組織去的其實是一個與異能有些許關(guān)聯(lián)的拓展，當(dāng)然這么小的孩子是不會被送去測試異能潛力的，但不妨礙開拓視野，培養(yǎng)興趣。

    野外競走、拉練，后來他們?nèi)チ艘粋€特別大的異獸園，參觀了被人類豢養(yǎng)的異獸。又去了植物園，按照圖鑒填名字、辨別植物，又學(xué)習(xí)異種植物特性，嘗試切片、處理、混合熬制藥劑。他就是在這個環(huán)節(jié)勝出，才獲得了去采摘折耳根的權(quán)利。

    楚歌問：“之南記得圖鑒上有什么嗎？”

    陸之南點頭：“當(dāng)然記得！”

    他的記憶力很好，把圖鑒上考到了他的從頭到尾都背了一遍，楚歌聽到里面的植物名字，從普通植物到異種植物，從一般變異到二次變異，越來越稀少、越來越珍貴其中很有一些令人心動的植物，比如凈化藥劑的主材。

    贏得了比賽是可以從中挑一樣的。

    嗯，當(dāng)然了，我們的陸之南小朋友，壓根就沒有考慮到后面稀奇古怪的那一堆。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天早上吃到的，味道新奇清爽，列在圖鑒最開頭的，普通植物第一位的，折耳根。

    主持活動的據(jù)說是一位非常厲害的天才異能者，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測出了s級的潛力，姓賀，名之朗。

    賀之朗？

    這名字很是陌生，楚歌并沒有印象，還是系統(tǒng)提醒他，這是賀家眼下內(nèi)定的繼承人。

    原世界陸之北覺醒雷系異能后，因為潛力無限，曾很是交游了一些出身豪門的天才少年，賀之朗就是其中之一。

    他原本只是一個偏遠(yuǎn)旁系的孩子，因為賀家家主賀欽膝下無子，挑中了他，頓時搖身一躍飛上枝頭，成為圈子中最炙手可熱的存在，幾乎與褚游旗鼓相當(dāng)。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事。

    最要命的是，賀之朗，就曾是玩弄過陸之南的那群豪門子弟之一。

    再度翻出這段記憶的楚歌簡直想打人，他終于想起來，陸之北在轉(zhuǎn)學(xué)去中央學(xué)校后，是怎么打入的圈子。

    簡單的很，他把陸之南送給賀之朗了。

    天賦超群，但極好美色，形骸放浪花名在外。本來想下手的陸之北，無奈窺伺而無法得手，干脆就把目光轉(zhuǎn)向了陸之南。玩不了哥哥就拿弟弟來替代，再加上陸之北順?biāo)浦?/br>
    楚歌把這段記憶給掐掉了，他不想再看下去，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

    陸之南見著他臉色有些不太好，小聲說：“哥？”

    楚歌閉眼，再睜開，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靜。

    他的語氣與平常一般無二，唯有捏緊了筷子的手，泛白的指節(jié)，暴露了心中的激蕩。

    “那他活動主持的怎么樣？”

    “還好，挺順利的?！标懼厦枋隽艘煌ǎ┝讼肫饋砑聝?，撓頭，“倒是我選了折耳根后，他好像有一點吃驚，再三問我，是不是確定選折耳根。”

    楚歌看著他。

    陸之南抿著小酒窩兒，不好意思的說：“是因為我選的植物太普通了嗎？”

    毫無疑問是的。

    這種時候，有誰還會去選這種價值不及其他百分之一的普通植物呢，畢竟，有那么多的異能植物可供挑選。

    明暖的燈光下，小孩子絞著手指，酒窩漸漸淡下去，抿住了嘴唇。

    有一點忐忑，又有一點后悔，他突然間意識到，要是選了異種植物，雖然對家里沒什么用，但如果轉(zhuǎn)賣，應(yīng)該可以補貼家里不少吧。

    楚歌挑了一筷子折耳根，湊到了陸之南嘴邊。

    小孩子愣了一下，遲疑著，最后張開嘴，把那一片柔軟的嫩葉從筷子上咬下。

    卷吧卷吧到口里，是他熟悉的味道，刺激的麻辣中，帶著一絲絲甘甜。

    “好吃嗎？”

    陸之南不明所以，還是點點頭。

    “我也很喜歡。”楚歌沖著他笑了，自己也夾了一筷子到口中，“所以，一點也不普通的?！?/br>
    那些柔嫩的綠葉中，依舊漂浮著絲絲縷縷的黑絮。

    然而，他已經(jīng)一點兒都不在意了。

    在得到答復(fù)后，陸之南整個人都輕松了，那點兒忐忑與后悔煙消云散，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這樣就很好了。

    無論是什么樣的選擇，他只希望陸之南過得快樂。

    .

    原世界線中，楚歌不記得，賀之朗有來過一次他們這個偏遠(yuǎn)的地方?；蛟S這次活動依舊存在，但那個時候陸之南已經(jīng)退學(xué)，無從知道。

    而當(dāng)去往中央學(xué)院之后，陸之北不曾拋下陸之南，卻親手又將他推入另一個火坑。

    年幼的孩子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無力而絕望的接受自己悲慘的命運。

    賀之朗。

    楚歌冷笑了一聲，他絕不會再容許這樣的事情出現(xiàn)。

    所有強取豪奪的出現(xiàn)，都離不開自身的弱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而他的弟弟啊

    被好生養(yǎng)了這么些時日，早前那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已然成為過去時，眼下臉頰白里透紅，如同雪地里的紅果，爛漫可愛，捏上去還有一點點圓潤的嬰兒肥。

    他繼承了顏小菱的樣貌，五官如畫筆描摹的精致，但眉銳而唇薄，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小孩子一開始說起異能者時，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映著光，后來顧及他的感受，又強自壓下。

    楚歌凝視著他，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道：“之南，那你想成為異能者嗎？”

    第35章 act1·畸骨

    陸之南“啊呀”了一聲, 說：“不想?！?/br>
    小孩子說的甚是堅決, 堅決到楚歌都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怎么可能不想？

    在這個世界上，成為異能者是多少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夢想，就單單看黑市里, 那種可以激發(fā)人體異能潛力的藥劑的價格就知道了, 昂貴到幾乎令人為止卻步，但即便是這樣，也有許多人前仆后繼的沖上。

    楚歌心里奇怪, 問道：“為什么不想？”

    陸之南回答的自然極了：“因為哥哥也不是異能者啊。”

    他說的是那樣的順理成章，一個盹兒都沒打，就像是真的覺得, 當(dāng)個普通人也沒什么不好。

    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望見底，是如水的澄凈與清澈，仿佛世間一切都被照映的無所遁形。

    有那么一瞬間楚歌產(chǎn)生一股沖動, 把自己的異能給抖出來，直到被系統(tǒng)踢了一腳才清醒。

    弟弟哎, 你就這么相信你哥，說不是異能者就不是的啊

    他心里嘆了口氣, 摸了摸小孩子細(xì)軟的頭發(fā)：“孩子氣?！?/br>
    “才沒有！”陸之南小朋友氣鼓鼓。

    楚歌被他這小模樣給逗笑了，打趣道：“看來這訓(xùn)練營也不怎么有趣啊，沒有激起你的一點兒熱情?！?/br>
    陸之南說：“是啊，其實也就這個樣子, 沒什么區(qū)別?！?/br>
    那假裝風(fēng)平浪靜、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弄得楚歌想笑, 還是忍住了。

    他始終都記得陸之南先前說起拓展訓(xùn)練見聞時的眼神, 羨慕與期待墜入他的眼睛，閃爍著點點碎光。明明就是很想的，也很喜歡的，卻要跟他說不想。

    真是口是心非的可愛。

    楚歌心里拿定了主意，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再與陸之南糾纏。

    兩人吃完飯，他強行按住陸之南失敗，小孩子又一溜煙的跑進去在水槽下洗碗，沒留給他任何展示洗碗技巧的空間。

    他也沒閑著，把蔬菜水果這些放進冰箱歸類，兩人差不多同時忙完，又坐到了沙發(fā)上。

    扶手那邊擱著一管三十年珍藏護手霜，鬼知道已經(jīng)放了多久，但是聞起來還挺正常。

    瞅了一下發(fā)現(xiàn)保質(zhì)期還沒過，楚歌就擠了一點出來，要給陸之南涂，小孩子細(xì)幼的手指上，深深淺淺幾道傷痕，倒像是被什么銳器給割破了。

    楚歌問詢看他，陸之南訥訥道：“參加活動時不小心。”

    .

    電視機里的熱播豪門狗血劇還沒有結(jié)束，正是進行到了高潮前，今天正是兩個孩子二十歲的生日，電閃雷鳴暴雨夜，貴婦人親生子回到了幼年成長的貧民窟中，在絕望中結(jié)束了自己生命。而同一時刻，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紙醉金迷的奢華中，另一個孩子擁有盛大的生日宴，被正式宣布成為繼承人。

    鑒于劇情實在是辣眼睛，楚歌換了個臺，轉(zhuǎn)成了萌萌噠的動畫片，色彩清新，音樂明快，小動物們正在天真的和花朵交談。

    陸之南以前還挺喜歡看的，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在他身旁扭來扭去，扭來扭去，停不下來。

    楚歌被他扭得也看不下去電視，轉(zhuǎn)頭注目他。

    陸之南咬咬嘴唇，欲言又止，忽然“噔噔噔”的跳下沙發(fā)，找出書包瘋狂的亂翻。

    不一會兒就停止了這個奇怪的舉動，一步一磨蹭的過來。

    楚歌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就聽著陸之南小聲道：“哥哥，我在植物園里給你買了一個小禮物?！?/br>
    “是什么呀？”

    陸之南扭著，磨蹭著，慢吞吞的伸出了手，攥成了一個緊緊的拳頭。

    種子？石頭？果實？化石？琥珀？

    楚歌心里綿軟一片，天馬行空的猜著，卻完全猜不透陸之南手里攥著的是什么。

    小孩子看著他，眼神又是猶豫又是遲疑，就像是在忐忑，這個送出來的禮物是否會被喜歡。

    快拿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