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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大人寵妻日常在線閱讀 - 第101節(jié)

第101節(jié)

    李安和離開的時候, 霍令儀正握著一本書坐在臨窗的貴妃榻上, 耳聽著杜若這一聲輕稟,她翻著書頁的手還是稍稍停頓了下。不過也就這一瞬功夫,霍令儀便繼續(xù)低頭翻閱起手中的書冊,口中也不過輕輕應(yīng)了一聲,道是知曉了。

    等又翻了幾頁,她也未曾抬頭, 卻是又跟著說道一句:“過會讓小廚房做幾盤糕點給安清送去,估摸著這會她還在傷心。”

    李安和這一走,除去母親和大嫂, 最傷心的便是安清了。

    杜若聞言自是忙應(yīng)了, 她屈膝打了一禮,而后是打了簾子往外頭去吩咐了…

    霍令儀聽著那腳步聲越行越遠, 手中握著的書冊卻是難再往下翻上一頁,說到底,李安和今次離去總歸還是有她的緣故…她想到這索性便把書冊一合擱于案上,而后是抬了頭朝那木頭窗欞外瞧去。

    臨近十一月, 這天是越發(fā)冷了, 院中的梅花雖然還未開全, 可那枝頭上倒是長了不少小花苞, 遠遠瞧去, 有白的、有紅的,瞧著倒也有幾分意境。

    有風拂過…

    那院中的幽香便也跟著一道打進了屋中。

    霍令儀素來喜歡梅香,聞著這股子味道倒是也合上了眼, 她稍稍仰了頭,雙手交握放在小腹上,一雙眉目漸漸舒展開來,面上也跟著浮現(xiàn)了一個笑。

    杜若已吩咐人去做糕點,這會便又打了簾子走了進來。她眼瞧著坐在貴妃榻上的霍令儀,見她眉目之間掛著近些日子少見的笑意,步子是又躊躇了幾分…她是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禮盒,卻是又過了一會才重新提了步子朝人走去,等到人跟前,她便輕聲說道:“夫人,東宮那位給您送來了東西?!?/br>
    東宮那位?

    霍令儀聞言,眉目微動卻也未曾睜眼,她依舊合著眼,口中是不咸不淡得說了一句:“打開看看吧?!?/br>
    “是…”

    杜若輕輕應(yīng)了一聲,而后是低頭打開了那禮盒。禮盒之中置了不少好東西,余外放著得卻是一張字條,那字條上頭所書得內(nèi)容自然是幾句賠罪的話,道是當日雖然不知周承棠所為,只是不管如何此事也是發(fā)生在東宮,讓她千萬不要介懷損了她們之間的情誼…

    霍令儀聽著杜若這一字一句,倒是終于睜開了眼。

    她接過杜若奉來的字條瞧了一眼,那字里行間言辭切切端得是一副誠懇意,不過這東西來得未免也太遲了些…霍令儀手中仍握著那張字條,口中是問道:“周承棠可回柳家了?”

    杜若聞言便回道:“奴先前去打探過了,她是早間才回得柳家…”

    霍令儀聽得這話卻也未說什么,她只是把手中的這張字條扔進了那焚著清宜香的香爐中,眼瞧著那字條慢慢燃成灰燼,她的面上也沒有什么情緒,卻是又過了一瞬,她才開了口,聲調(diào)也很是平淡:“她倒是誰也不得罪…”等這話說完,她一面是把那香爐輕輕往一處推了推,口中是又跟著一句:“把東西收進庫房吧?!?/br>
    “是…”杜若剛要應(yīng)聲退下,只是臨來想到一樁事,她卻又駐足了步子…她低頭朝霍令儀看去,口中是又輕輕跟著一句:“近些日子那位一直在東宮將養(yǎng),柳家那位二公子好似也沒有什么動靜。”

    霍令儀聞言,面上倒也沒有什么訝色。

    她重新取過案上的書冊翻看了起來,頭也不抬得說了一句:“他們?nèi)缃袷且粭l繩上的螞蚱,何況這樣損害皇家臉面的事,但凡柳予殊還有點腦子,又怎么可能說出去?只要天家不動他,柳予殊自然也會死守這個秘密…”

    “難不成就這樣放過他們?”

    杜若說這話的時候,素來沉穩(wěn)的面上還是忍不住閃過幾分憤懣,雖然知曉周承棠身為公主想動她并不容易,可是只要想到當初若不是他們及時找到夫人,只怕夫人如今…她想到這,握著禮盒的手卻是又收緊了幾分,連帶著面色也是又添了些許暗色。

    就這樣放過他們,她實在心有不甘。

    霍令儀聞言,握著書冊的手一頓,她仍舊不曾抬頭,擱在書冊上的指尖卻是稍稍蜷起幾分,前些日子才用鳳仙花涂過的指甲在那日頭的照映下顯得越發(fā)嬌嫩了許多…她眼瞧著那指甲,口中是緩緩說道一句:“秋梧巷的那位也該急了?!?/br>
    杜若聽得這話,眉心一動,倒是也反應(yīng)了過來。她面上的憤懣和暗色漸消,眉宇之間倒是添了幾分笑意,連帶著聲音也柔和了許多:“她瞞了這么久又遲遲未見我們喚她,也的確該急了。”

    霍令儀輕輕“嗯”了一聲,而后是一句:“你今日就去尋她一遭…”待這話說完,她是往身后的軟枕靠去,而后是又擰頭朝那院子外頭的光景看去…天上烏云突然壓境,那原本的艷陽日頭逐漸被掩去,這天地之間一時也顯得有些昏暗起來。

    她就這樣看著天上那堆烏云,口中是緩緩說道:“這天也該變了?!?/br>
    …

    沒過幾日,這燕京城中卻是流傳著一則消息,卻是說道那位文遠侯府的世子、新任的光祿大夫柳予安竟然在外頭置了個外室,如今那外室竟還有了身孕。

    這消息原本不過流傳在這市井小巷,只是也沒費多少功夫,那些士族官宦的內(nèi)宅后院卻也都知曉了個遍,甚至連酒樓茶館里的說書先生也早早起好了文章說道起來…

    一時之間——

    這燕京城中皆是在說道此事。

    其實像這些侯府公子在外頭養(yǎng)個女人,委實也算不上稀奇,只是偏偏這位侯府公子卻是一直被眾人譽為“第一公子”的柳予安,何況他除了那兩個頭銜,還有一個身份卻是駙馬,大梁唯一一個駙馬。

    那位安平公主素來受帝后寵愛,當初出嫁的場面,即便過去已有兩年多的光景,卻還是一直記在眾人的心頭。何況她又是個驕矜的性子,若不是因為當年那個緣故想來也不會下嫁到文遠侯府,如今自己的丈夫卻背著自己在外頭有了女人,而那個女人竟然還有了身孕…這豈不是狠狠在打她,打天家的臉?

    因此這樁事剛剛鬧出來,那些人卻是想也未想,只當這回柳予安是要遭殃了…這兩年,柳予安在朝中晉升得太快,早已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釘rou中刺,倘若能借此機會讓帝后懲罰一二,他們自然也樂得觀看。

    …

    文遠侯府。

    周承棠一身華服端坐在椅子上,眼瞧著坐在身側(cè)的柳予安,她撐在扶手上的手是又多用了幾分力道,就連精致的面上也忍不住閃過幾分暗色…而這暗色之余,卻是又沾著幾分憤恨和委屈。

    嫁給柳予安的這兩年——

    周承棠自問也算得上是一個好妻子,她雖然自持身份也未怎么孝敬公婆,可對柳予安的情誼,卻是半點也不曾少過。

    她怕柳予安面上過不去,所以便棄置公主府不用,反而和這一眾人住在這個又擁又擠的文遠侯府…為了讓他高興,她不僅收斂脾氣和驕傲,還替他洗手作羹湯,平素說話行事也都是一副溫柔小意的樣子。

    可柳予安呢?

    他又給她什么?起初柳予安還未曾起勢的時候,待她的確算得上不錯,那段時間他們時常泛舟湖上,偶爾也會一道撫琴作畫,就連一直跟著她的宮人們也常常說道他們是“神仙眷侶”。

    那個時候,她是真得開心,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終于滿心滿眼都是她了。

    可這兩年…

    柳予安漸漸謀得了哥哥的信任,在朝中的地位也越來越穩(wěn)固,對她雖然算不上冷淡,卻也不像往常那般知冷知熱了…每每聽她嗔怪,柳予安也只是說道“朝中事多”。

    她心中有過氣也有過怨,卻從來不曾在人面前顯露出來,平素最多也只是進宮同母后抱怨幾句罷了…男人多重事業(yè),這個她明白。

    所以她雖然不高興,卻也從來不曾攔著他。

    可她沒有想到,柳予安竟然會給她這么大一個驚喜。

    周承棠想起柳予安與她說道此事的時候,她是如何的震驚…她的確是震驚了,甚至足足有很長一段時間未曾回過神來,她沒有想到柳予安竟然會背著她在外頭有女人,甚至那個女人還懷有身孕。

    連她都沒有柳予安的孩子…

    那個女人竟然有了柳予安的孩子,這讓她如何不氣!

    周承棠想找暗衛(wèi)去把那個女人解決掉,卻想起暗衛(wèi)早就被母后召了回去,她想到這心下又扯開了幾道怨氣,連帶著面上也閃過幾分猙獰之色…她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著柳予安,口中是跟著一句:“柳予安,你對得起我嗎?”

    柳予安的手中依舊握著一杯茶盞,聞言倒是擰頭朝周承棠那處看去一眼。

    近來時常下雨,此時外頭也是一副昏沉模樣,他依著窗外打進來的幾道光亮看著周承棠面上的那副猙獰之色,還是忍不住皺了眉…不過他也未說什么,只是重新回過頭握著茶盞飲用了一口茶,等到那股子茶香在喉間四溢開來,他才淡淡說了一句:“人我已派去接了,你若不喜日后少見便是?!?/br>
    他這話說得甚是平淡,就連面上也沒有多余的情緒…

    可聽在周承棠的耳中憑得卻是又讓她多添了幾分怒氣,這個男人今日來與她說道此事,原來并不是來與她打商量,他不過是來通知她,告訴她這文遠侯府要進新人了。他竟然絲毫不顧她的臉面,不顧她知曉此事后會不會傷心、會不會生氣!

    她想到昨日從東宮回來,還想著日后要待柳予安更好,就連他的那雙父母,她往日最是看不起,可為了柳予安,她日后也愿意對他們好些。

    她是想拿余生來同這個男人好好過的,可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周承棠只覺得那顆心有如被鋒利的刀狠狠切過,她強撐著身子端坐在椅子上,面容寒峭,口中是冷聲一句:“我不準!柳予安,我說我不準!”

    她說這話的時候,精致的面容越發(fā)猙獰起來,在那外頭陰沉天色的照映下,越發(fā)顯得有幾分晦暗不明:“我告訴你,我絕不會同意這個女人進柳家的大門…她要是敢進柳家,你就小心你頭頂?shù)臑跫??!?/br>
    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后才又跟著嗤聲一句:“是不是這么多年我對你太過溫柔,反倒讓你忘記了我是什么人?”

    周承棠這話說完,眼瞧著柳予安面上的神色,只當他是遲疑了…她面上重新綻開幾許笑意,連帶著先前一直僵硬著的脊背也跟著松緩了許多,就連聲音也放柔了許多:“你把那個女人私下解決了,我就只當這個事從未發(fā)生過…日后你我仍舊和以前那樣?!?/br>
    到底是自己喜歡了多年的人,周承棠也不愿拿身份去壓她,因此這話一落,她倒是又軟了幾分語調(diào):“信芳,你該知道我是愛你的,你想要孩子,我們?nèi)蘸笠矔械?。?/br>
    她一面說著話,一面是朝人伸出手,只是還不等她把手放在柳予安的手背上,便見到柳予安把手中的茶盞擱落在茶案上站起了身。

    柳予安一身白衣被風吹得輕輕拂動,他什么都不曾說,只是低垂著一雙眉眼看著周承棠…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淡淡說道:“公主請便吧?!?/br>
    等這話一落——

    柳予安也不再看人,只朝人點了點頭,而后便邁步朝外處走去。

    周承棠的手仍懸于半空之中,她怔怔看著柳予安離去的身影,眼瞧著那人越走越遠,她似是還有些未曾反應(yīng)過來…他,竟然就這樣走了?

    他…難道真得不怕她去告訴父皇和母后?

    柳予安的步子走得并不算快,外頭烏云滿天,而他的面上卻依舊是素日的模樣…一眾宮人眼瞧著他出來自是紛紛一禮,只是還不等她們說話,里頭便傳來一陣紛吵聲音,卻是茶盞被砸在地上發(fā)出的碎裂聲響。

    宮人聽到這個聲響自是互相對望了一眼,她們看著柳予安越走越遠,又聽得里頭的轟亂聲音越發(fā)響亮,便也不敢耽擱忙打了簾子往里頭去了。

    …

    東屋正堂。

    馮氏雖然端坐在椅子上,卻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她思來想去還是站起了身,只是還不等她往外走去便見柳予安已打了簾子走了進來…或許是見到了柳予安的緣故,她這顆高懸的心倒是也跟著松落了下來。

    她一面是朝人迎了過去,一面是問道:“怎么樣?她可同意了?”

    馮氏說是這般說,可那一雙精細修繕過得眉卻一直緊攏著,憑她對周承棠的了解,她又怎么可能會同意?只是就算周承棠這回不同意,她也不能再由著她了…這說到底也是他們柳家的子嗣,怎么能放任在外頭?

    這兩年來——

    周承棠的肚子一直不見聲響,礙著她的身份,馮氏也不敢替兒子安排通房,可這心下總歸是有些不舒服的。

    原本以為娶了個公主媳婦,她日后也能跟著享福,可馮氏哪里想到,這福沒享到,氣卻是受了不少…別人家都是媳婦伺候婆婆,到了他們柳家反倒是換過來了。好在這些年信芳爭氣,如今周承棠倒也安分了許多。

    馮氏想到這便又開了口:“這回你可不能由著她做主,這可是咱們柳家頭一個孩子,可得好生照顧著…她若不喜歡大不了就把那戚氏放在我這處養(yǎng)著,等日后戚氏生了孩子,再把她趕出去就是。”

    柳予安聽著她這一字一句,面上也未有什么神色,聞言也不過是溫聲一句:“我已遣人去接戚氏了,就勞母親替她準備屋子了?!?/br>
    馮氏原本還想說話,聽得他這一句,卻吶吶開了口:“什,什么?她同意了?”

    這怎么可能?還不等馮氏問人,外頭芷湘便匆匆打了簾子走了進來,她眼瞧著兩人是先打了一禮,跟著便又急聲說道:“夫人,世子,公主這會,這會已到影壁了,怕是這會就要進宮去了。”

    馮氏聽得這話,先前還未曾緩過神來的面上便又添了幾分焦急…

    若是周承棠真去了宮中和帝后告上一狀,信芳這好不容易才走穩(wěn)的路子難免又要出幾分意外…她想到這也有些躊躇起來,一面是柳家的子嗣,一面是信芳的前程,這兩樣她哪個都舍不得。

    相較馮氏和芷湘的焦急,柳予安的面上卻沒有多余的神色,他依舊端坐在椅子上,卻是又倒了一盞茶飲用一口,跟著才又溫聲與人說道:“母親不必著急,且讓她去吧。”

    這些年,他為太子做了這么多事,又豈是她這只言片語就能抹去的?

    周承棠雖是公主…

    可說到底,她也不過只是一個公主罷了。

    馮氏眼瞧著柳予安那副風光霽月的面容,倒是也定了幾分神,既然信芳說了沒事,那就必定不會有事…她想到這,心下倒也跟著平穩(wěn)了許多,而這一份平穩(wěn)之外便又是高興:“快,讓人去把我身后的抱廈整理出來,罷了,還是我去吧,你們這些孩子毛手毛腳的,只怕也拾掇個不清楚…”等這話說完,她是朝柳予安看去,跟著一句:“日后就讓戚氏跟著我一道住?!?/br>
    柳家好不容易才來了這么一個子嗣,她得親自照看著才能放心。

    柳予安聞言也只是溫溫笑著,他依舊端坐在椅子上品茗不語,面上也照舊是素日的模樣,卻也瞧不出有什么高興不高興的…約莫飲用了半盞茶,他眼瞧著馮氏興致勃勃得往外頭走去,才又擰頭朝窗外看去,外頭烏云壓境,天色漸沉,大抵是暴雨將至。

    若是她知曉此事,又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呢?柳予安想到這,握著茶盞的指根的手卻是握緊了幾分。

    不過也就這須臾功夫——

    柳予安緊握著茶盞的手便又松開了幾分,如今她事事順遂,只怕就算知曉此事也不會覺得如何吧。

    他想到這,面上卻是又化開一個似有若無的悵然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