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如生一怔，愣愣地抬眼望著倪胭。頭發(fā)絲有知覺嗎？為什么聞如生覺得被她碰過的頭發(fā)在發(fā)燒。

    倪胭嘴角掛著清淺溫柔的笑。她用哄小孩子一樣的親昵口吻說：“不要這樣，開開心心的，好嗎？”

    聞如生的臉上忽然一紅，他迅速低下頭，慌忙去拿果盤里的水果來吃——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他拿了一顆荔枝，用力一剝，汁液噴到他的臉上，手里的荔枝也落了地。他聽見坐在對面的倪胭輕笑了一聲。

    聞如生臉上的紅暈更濃了。

    “小心一點?！蹦唠偾飞頊愡^去，用紙巾擦去他臉上的荔枝汁。

    聞如生聞到倪胭的指尖有淡淡的茶香。

    “別的地方還有沾到嗎？”倪胭偏著頭，仔細瞧著聞如生的臉。

    “沒、沒有了。”聞如生僵坐了一瞬，慌忙彎下腰去撿滾落到倪胭腳邊的荔枝。涼風(fēng)從開著的門窗吹進來，吹動倪胭的裙角如漣漪輕漾。輕紗質(zhì)地的裙角拂過聞如生的手背。聞如生的手顫了一下。

    他撿起荔枝，抽出濕巾擦手。視線里忽然出現(xiàn)一顆水潤晶瑩的荔枝，還有她的指尖。

    “張嘴呀。”倪胭晃了晃手腕。

    聞如生木訥地張開嘴，咬住荔枝，隱約碰到倪胭的指尖。荔枝那么甜，甜味兒在聞如生口中蔓延開，甜得他發(fā)暈。

    “嘿，吐出來呀。”倪胭驚訝地望著他。

    “什么？”聞如生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他把核兒吞進肚子里了。他摸著喉嚨，猛地咳嗦了兩聲，尷尬得臉色紅得發(fā)脹。

    倪胭忍俊不禁地給他倒了杯水遞給他：“喏，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聞如生把水接過來，迅速低下頭。他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但是知道一定很紅。他在心里進行了一番激烈的掙扎，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他把水杯放下，勇敢地抬起頭望著倪胭，開口：“宴兮姐，我有話要跟你說?！?/br>
    “你說呀。”倪胭對上他的目光，也稍微嚴肅了些。

    聞如生喉間滾動了兩下，才說：“我以后不想再喊你宴兮姐了，我只想叫你宴兮！”

    倪胭眸光流轉(zhuǎn)，輕笑了一聲，道：“就這樣？稱呼而已，怎么樣都好呀?！?/br>
    “我！”聞如生猛地站起來。

    倪胭似乎嚇了一跳。她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轉(zhuǎn)瞬淺淺笑著去拉住聞如生的手腕，讓他重新坐下來。她仿若渾然看不透聞如生為何如此失常一樣，淺笑著說：“有什么事情慢慢說就好?！?/br>
    她的樣子越是茫然不知，聞如生心里越是七上八下。

    要冷靜——聞如生在心里一遍遍對自己說。

    他坐下來，正視著倪胭的眼睛，說：“我能先問你一件事情嗎？”

    “嗯，你問。”

    “你和沈行風(fēng)是怎么回事？這個問題會不會太冒昧……”

    看著倪胭臉上的淺笑逐漸散去，聞如生心里一慌，頓時后悔自己問這個問題。他急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

    倪胭云淡風(fēng)輕地說：“沒事呀，我和他是假結(jié)婚。兩家人是世交，早就有聯(lián)姻的打算，我們又沒什么感情基礎(chǔ)，所以隨便領(lǐng)了個證。”

    懸在聞如生心口的大石頭好像在一瞬間落了地。緊接著，他心里涌上了一種狂喜。

    “太好了！”

    倪胭驚訝地抬眼看他。

    對上倪胭的目光，聞如生臉上又是一紅，吞吞吐吐地說：“宴兮，那我還有機會對不對？”

    倪胭眼中的驚訝越來越多，她像是無知少女第一次聽見別人的告白，驚愕而又無措地望著他。

    聞如生忽然拉住倪胭的手腕把她拉了起來。

    “宴兮姐……哦不，宴兮！我真的很喜歡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聞如生心臟突突突地跳動，快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他大腦一片空白，一下子把倪胭抱在懷里。

    倪胭感受著星圖亮起，勾起嘴角。

    然而下一瞬，客廳落地玻璃門忽然碎裂。

    倪胭一怔，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被人用力扯開。她扶著藤椅站穩(wěn)，回過頭去，就看見沈行風(fēng)帶血的拳頭砸在聞如生的臉上。一拳將聞如生砸倒，他撲上去，一拳又一拳。

    倪胭回頭看了一眼碎了一地的玻璃。

    他是砸了玻璃進來的？

    “行風(fēng)！”倪胭急忙跑過去拉住沈行風(fēng)的手臂。他的手臂在發(fā)燙。倪胭眼中閃現(xiàn)一抹訝然。

    看一眼毫無還手之力的聞如生，倪胭用力去拽沈行風(fēng)：“行風(fēng)，你快住手，別打了!”

    沈行風(fēng)身形一頓，忽然轉(zhuǎn)身，拳頭朝倪胭砸去。他的拳頭即將打到倪胭時，生生頓住。

    他紅色的視線里浮現(xiàn)倪胭的臉。倪胭的臉越來越清晰。

    沈行風(fēng)的眼睛紅得嚇人，停在倪胭面前的拳頭在發(fā)顫。他整個人冷厲陰翳到完全沒有平時全民男神的高貴風(fēng)度。

    這個人不是沈行風(fēng)。

    “行風(fēng)？”倪胭試探著喊了他一聲。

    沈行風(fēng)的瞳仁猛地收縮，神智在一瞬間回歸。他收了手，向后退了兩步。

    沈行風(fēng)腳步踉蹌，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倪胭。他的眼中有兩種情緒，好像有兩個他在打架。

    他剛剛差點動手打了她？這個認識讓沈行風(fēng)略微戰(zhàn)栗。

    “你這個瘋子……”聞如生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滿臉血地指著沈行風(fēng)，高聲質(zhì)問，“平時看你像個人，粉絲把你當男神供著!可是沒想到你是這個德行!說，你是不是打過宴兮!你個家暴男!家暴男!幸好今天被我撞見，我再不準你欺負宴兮!”

    聞如生拉住倪胭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護著。即使他滿臉鮮血，也要站在倪胭身前護她周全。

    沈行風(fēng)脊背弓著，喉間發(fā)出野獸一樣的低鳴之音。垂在身側(cè)的手握成拳，微微戰(zhàn)栗。

    倪胭皺著眉，問:“行風(fēng)，你怎么了？”

    沈行風(fēng)沒有回答她，他轉(zhuǎn)過身，栽栽歪歪地踩著一地的碎玻璃往外逃。

    “行風(fēng)!”倪胭追上兩步，身后的聞如生忽然“轟”的一聲仰躺倒地。

    倪胭一怔，略猶豫之后轉(zhuǎn)身扶起聞如生，把他扶到藤椅上。

    “沒想到沈行風(fēng)居然是這樣的人，這個瘋子……”聞如生齜牙咧嘴，呻·吟呼痛。

    倪胭看了一眼沈行風(fēng)離開的方向，轉(zhuǎn)身去拿了醫(yī)藥箱，仔細給聞如生上藥。

    聞如生望著倪胭專注的樣子，心里不由涌上一股暖流。這點傷也不算什么了。

    “謝謝宴兮姐……”話一出口，聞如生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喊了她姐。

    倪胭溫柔地說:“是你不顧危險擋在我身前，是我要謝謝你。”

    倪胭彎下腰在茶幾下面的抽屜里取出一顆酥糖塞進聞如生的嘴里，笑著說:“喏，獎賞給你的?！?/br>
    第五顆星緩慢升起。

    聞如生臉色微紅著開口:“宴兮姐，你還是和沈行風(fēng)離婚吧。沈行風(fēng)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如果今天我不在簡直不敢想象!”

    如果你不在，沈行風(fēng)大概也不會發(fā)瘋……

    倪胭又回頭朝沈行風(fēng)離開看去，眉頭逐漸攏皺。

    ·

    沈行風(fēng)沖出倪胭家，用最后的理智走進僻靜的一條小路。倪胭的家地處偏僻，除了前面的大路，后面還有一些人跡罕至的小路。

    沈行風(fēng)的腳步有些晃，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一下子栽倒。他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耳邊的微風(fēng)聲被放大，產(chǎn)生轟隆隆的錯覺。

    他用鮮血淋漓的手顫抖摸出手機，摁了幾次才撥通付蘭西的電話。

    今天是付蘭西女朋友的生日，兩個人面對面躺在床上接吻，不合時宜的電話鈴聲響起，付蘭西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接通，他女朋友嬌哼一聲質(zhì)問:“到底是我重要還是沈行風(fēng)重要!”

    “呃……”

    “哼!”女朋友搶了他的手機直接關(guān)機!

    付蘭西剛想去撿電話，女朋友軟軟的身子貼了上來。呃……好吧，反正他現(xiàn)在在休假……

    沈行風(fēng)摔了手機，忽然爆喝了一聲:“你他媽的從我身體里滾出去!”

    安靜的林間小路只有風(fēng)的聲音，沒人回應(yīng)他。

    沈行風(fēng)攤開自己的雙手，下一瞬，這雙手不聽使喚地緊緊握成拳。

    他想殺人。

    他用力閉上眼睛，撿起丟到一旁的電話，終于撥通沈行山的電話。

    “喂？行風(fēng)？”沈行山正坐在地板上陪沈晨玩拼圖，電話接通對面很久沒有聲音。不久后，他聽見電話另一頭壓抑的喘息聲。

    沈行山變了臉色，聲音冷下去:“行風(fēng)你在哪？”

    “宴兮家后面第三條小路。”沈行風(fēng)聲音沙啞，完全不像平時的他。

    “爸爸，怎么了？”

    沈行山?jīng)]回答，急迫地大步往外走，走到樓下喊保姆上樓陪著沈晨。他取了手銬和鎖鏈扔進車里，將車開得飛快。

    沈行風(fēng)丟開電話，垂著頭坐在路邊。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看著出現(xiàn)在小路盡頭的倪胭。

    沈行風(fēng)偏著頭安靜地看著她，心里的躁意一遍一遍翻滾。

    “走。”他說。

    倪胭自然不會聽他的，不僅沒走反而一步步朝他走過來。

    當她走到沈行風(fēng)面前，沈行風(fēng)面部扭曲，他抬著頭，用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倪胭，像看待捕食的獵物。他的脊背慢慢弓起來，像蓄勢待發(fā)的狼。

    “我讓你滾?！睅讉€字幾乎是他用最后的理智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倪胭瞇起眼睛，她嗅到了死士的氣息。

    沈行風(fēng)的眼睛越來越紅，他盯著倪胭站了起來。

    小路盡頭忽然出現(xiàn)車燈，十分刺眼。

    沈行風(fēng)僵硬地回頭看著沈行山從車上下來，他松了口氣。

    沈行山也松了口氣。

    沈行山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晃動拳頭，走到沈行風(fēng)身側(cè)時，他朝著沈行風(fēng)一拳朝打過去。

    沈行風(fēng)身形晃動朝一側(cè)倒下去。

    倪胭驚訝地問:“你打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