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這么早啊?？磥硇判陌俦? 歷史一定能拿滿分。”柯明江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禮。

    倪胭隨意說：“那恐怕要讓柯教授失望了?！?/br>
    “沒關(guān)系, 如果成績不理想老師可以給你補課?！?/br>
    倪胭簡直要在心里冷笑了。補課？他還和上輩子一樣想著補課這一茬呢？

    倪胭本想轉(zhuǎn)身就走，眼角余光無意間瞥見站在二樓拐角處的俞梅香。倪胭眼中的狡猾一閃而過, 朝柯明江走了一步。

    柯明江微微訝然, 又很快收起眼中的異色。

    “老師辛苦了。”倪胭放柔了聲音, 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落在柯明江長衫肩頭上的粉筆灰。

    她抬起眼睛, 鳳眸之中蠱魅之色婉轉(zhuǎn)流過。她沖著柯明江嫣然一笑。感受到掌心里柯明江的第六顆星再一次輕微地閃爍了一下，倪胭這才向后退了一步，轉(zhuǎn)身緩步離開。

    柯明江盯著倪胭的背影，半天不曾移開目光。直到身后響起腳步聲, 柯明江回頭看見是俞梅香，深沉不可見底的眼眸中是誰也看不透的情緒。他慢慢笑起來，溫聲細語：“累不累？”

    俞梅香因為柯明江和倪胭說話的失落頓時煙消云散，她搖搖頭：“不累?！?/br>
    “考試是很累的事情，去我辦公室休息一會兒。正好是有給你煮的茶。”

    “給我煮的茶？”俞梅香驚喜地抬頭望著柯明江。

    柯明江點點頭，他迅速掃視了周圍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才輕輕揉了揉俞梅香的頭，溫柔地說：“小傻瓜?！?/br>
    俞梅香頓時紅了臉，匆匆低下頭。

    柯明江推了一下眼鏡，說：“去吧。先去休息一會兒，我去將試卷送上去就過去陪你。”

    俞梅香點點頭，接過柯明江的鑰匙，轉(zhuǎn)身往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走去。

    走廊很安靜，只有她一聲接著一聲的腳步聲。她望著走廊盡頭打開的窗戶外面的風景慢慢眉飛色舞地笑起來。

    看，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只喜歡meimei一個。

    柯明江用最溫柔的面孔對俞梅香說了無盡情話哄著她，當俞梅香半推半就把自己給了他的時候，正在大都會臺上唱歌的倪胭掌心微微刺痛。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柯明江的第六顆星徹底亮了起來。

    倪胭心情復雜。

    再也沒有比柯明江更容易攻略的人了，她和他說話一共沒超過五句。這個男人對著俞梅香的臉，就把倪胭的星接二連三地爆了。

    這個cao作讓倪胭哭笑不得。

    不過倪胭倒是對這個結(jié)果十分滿意，她將手搭在話筒上，半瞇起眼睛，眸中流轉(zhuǎn)耀目的笑意?；蔚门_下的人對她更加癡迷。有人望著臺上美人一笑的情景不由看呆了，竟踩了舞伴的腳，惹得舞伴驚呼了一聲。

    倪胭的目光循聲掃去，璀然笑起。

    接下來的日子，倪胭不用再去上學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偶爾和阮曉靜或者百香蘭去逛逛街，大多數(shù)無聊地待在家里，到了晚上一天不落地去大都會唱歌。

    倪胭迷糊睡了一下午，醒來換上喜歡的新旗袍對著全身鏡慢悠悠地轉(zhuǎn)了個圈。這件旗袍還是五爺送給她的。

    倪胭望了一會兒鏡子里的自己，拿起手包出門。

    聶今坐在大廳的沙發(fā)里。他不管是立還是坐，從來沒有懶散的時候，就連隨意放著的兩只腳也必然是對齊的。

    “今天不用忙呀？”倪胭主動跟他打招呼。

    聶今皺著眉，犀利的目光盯著倪胭的眼睛，薄唇緊抿沒有開口的打算。忙什么忙，他故意在這里等她。

    倪胭知道他生氣，因為他不喜歡她去大都會唱歌。

    倪胭笑笑，走到他面前。

    “我喜歡唱歌，喜歡去大都會唱歌。你不是也說過準許我去嗎？”倪胭彎下腰，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聲音低軟，帶著點撒嬌的味道。

    聶今臉色略緩和了些。

    “就算你喜歡唱歌，可以再等一等。等……”聶今頓了一下，“等過了這個夏天再去?！?/br>
    倪胭心中一動。

    其實她已經(jīng)感覺到了風雨欲來。聶今要對五爺出手了？還是已經(jīng)出手了？說起來，倪胭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五爺了。那個男人果真說斷就斷，再也沒有去過大都會見她。

    倪胭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我這幾天去大都會唱歌瞧見了好些生面孔，還有好多軍人。大帥，你是不是打算把大都會搶到自己手里呀？”

    “我怎么會搶這種地方?！甭櫧竦目跉饴詭еz傲。

    想到倪胭喜歡大都會，他不由把對大都會的看不上眼情緒收起一些，耐心給倪胭解釋：“蕭城這地方大大小小勢力太亂，該收一收了。大都會龍蛇混雜，這段時間會格外不太平?！?/br>
    他看著倪胭，再一次放柔了語氣：“我不放心你。”

    倪胭適時垂下眼睛，嘴角微耷，做出猶豫糾結(jié)的表情來。

    聶今看著她這樣，劍眉不由擰了起來。

    算了，自己的女人想去玩，難道他還保護不了她？

    “去也行。每天我派兩個人跟著你。”聶今妥協(xié)。

    然后他就看見倪胭抬起的眼睛里一點一點亮起了光，他便覺得這種妥協(xié)是值得的。

    倪胭湊過來勾住聶今的脖子，在他的額頭親了一下，開心不已：“大帥對我最好了！”

    聶今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卻仍舊堅持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br>
    倪胭在心里說：你要是真的對我好，倒是把第七顆星亮起來呀。

    聶今給倪胭安排了單獨的司機，不管什么時候出門，不管去哪里，隨叫隨到。雖然之前聶今也讓她用他的車，可那是他不用車的時候，若是他用車，倪胭就只能自己坐黃包車。

    倪胭坐在車里，對著鏡子整理著卷發(fā)。劉有才的身影一閃而過，倪胭想了想，讓司機把車停在熱鬧的前街，以去商城買東西的理由下了車，去見劉有才。

    “老大，你怎么能不要我們了??！”劉有才哭喪著臉。

    倪胭嘆了口氣：“我呢，還是比較唱唱歌跳跳舞，打打殺殺這種事沒太多興趣。白虎幫還給你了，你繼續(xù)當老大。”

    當初她占了白虎幫就是為了勾五爺，如今當然不需要再在白虎幫當個掛名老大。

    劉有才癟著嘴，快哭出來了。誰能想到虎背熊腰，一身豹子紋身的劉老大在倪胭面前竟是哭哭啼啼的德行。

    倪胭拍了拍他的肩膀，哄哄他：“乖哈，等我什么時候有空還會回去看看你們的?！?/br>
    “真的？”劉有才立刻樂了起來。

    倪胭敷衍地點點頭。

    劉有才傻乎乎地“嘿嘿”笑了兩聲，“那我不打擾老大了！”

    倪胭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她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側(cè)過身回頭望向劉有才，問：“最近有沒有五爺?shù)南ⅲ俊?/br>
    “老大，您怎么總是打聽五爺?shù)氖虑榘。俊眲⒂胁艙狭藫项^。

    倪胭立刻豎起細眉，前一刻的嫵媚變成了不悅。

    “別氣！別氣！”劉有才連連擺手，“老大您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五爺好久沒露面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大事……”

    倪胭無奈地搖搖頭，看來這個劉有才能當成白虎幫的老大完全是靠拳頭。那些需要稍微動一點腦子的事情他是做不來的。

    想到她也當了一陣白虎幫的老大，倪胭不由出聲提醒：“最近幫里安分點，別被當了出頭鳥?！?/br>
    倪胭搖曳著細腰離開，劉有才卻站在原地琢磨著她的話。

    倪胭每天都去大都會，親眼目睹了大都會的轉(zhuǎn)變。有些常來大都會玩的人不見了蹤影，出現(xiàn)了一些生面孔。來玩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醉生夢死，只是一個個大人物眉宇之間多了幾分愁態(tài)。

    “砰”的一聲槍響，舞廳一陣驚呼喧囂。

    正在臺上唱歌的倪胭循聲望向鬧事的地方。

    云姐雖然帶著人很快趕到，但是顯然她處理的效率不比從前，最后她竟是陪了杯酒才將事情解決。

    大都會里的黑西裝越來越少了。

    百香蘭抓住倪胭的手，眼中畏懼，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雁、雁音啊，怎么連大都會都不安全了……”

    倪胭若有所思地望著害怕的百香蘭。在這樣的亂世，哪里有絕對的安全。大都會的確不算什么好地方，往往被良家人所不齒，可卻是這些亂世孤苦女人的避難所。

    開始時，聶今只是在暗地里對五爺下手。暑假過半，蕭城進入最炎熱的時節(jié)，整個蕭城都知道聶今要除掉五爺。

    五爺仇家很多，得知聶帥欲對他下手，他的那些仇家怎能不趁機踩上一腳。

    倪胭偶爾會從來大都會玩樂的客人口中得到五爺?shù)南?。他還在蕭城，不過手下的生意已經(jīng)陸續(xù)送了出去。

    比如大都會，他送給了云姐。

    ·

    倪胭照著鏡子，仔細端詳著身上藕荷色的長旗袍。這條旗袍是五爺送給她的旗袍里最后一件。其他的旗袍，她都已經(jīng)穿過了。

    “還不回來嗎？”倪胭手指在鏡子上慢悠悠地寫了個“封遠山”。

    她走出房間迎面遇見剛回家的俞梅香。俞梅香的臉色有些差，眼睛似乎哭過。

    兩個人雖然住在一間屋子里，可是早就不說話誰也不理誰，把對方當成了空氣。

    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俞梅香忽然惡狠狠地瞪了倪胭一眼：“我恨你，你會遭報應的！”

    倪胭淡淡瞥了她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哦?！?/br>
    就這樣一個字。

    俞梅香回到房間，撲到床上放聲大哭。她終于知道了，知道柯明江也是喜歡meimei的。因為……在床上的時候他喊了meimei的名字。

    俞梅香慢慢抓緊床上的被子，眼中充滿了仇恨和惡毒。

    她要報復倪胭。

    至于柯明江？他雖然喜歡meimei，可是他對自己這么好，應該也是喜歡自己的。她只要除掉了meimei，柯明江就會只喜歡自己一個人了！

    ·

    倪胭到了大都會后臺，發(fā)現(xiàn)百香蘭竟然興高采烈地哼著歌。至于其他歌女和舞女，一個個臉上都露了笑，一掃前一陣的陰霾。

    “怎么了這是？一個個都這么高興?！蹦唠倮谝巫幼?，對著鏡子涂抹口紅。

    百香蘭開心地說：“五爺回來了！”

    倪胭涂抹口紅的動作頓了一下。

    倪胭登臺的時候目光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五爺專屬的座位空著，他不在那里，但是桌子上擺放著他以前用的那套白色茶盞。

    在休息室？倪胭全當不知道他來過，如往常那樣唱歌、跳舞。

    晚上十點過后，大都會越發(fā)醉生夢死。倪胭在舞池里和一個舊相識跳舞，她半合著眼睛，享受著腐爛的音樂，正如其他人一樣。

    一支舞曲剛結(jié)束，另一側(cè)的舞池忽然一陣sao動。倪胭透過人群，勉強看見云姐在那里喝酒。

    倪胭松開舞伴，抱著胳膊緩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