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說完,他自己愣了一下。 王不疑的眉峰皺起,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忽然有一種絞痛襲來。 “導演,你沒事吧?”小李見他臉色不好,關切地問。 王不疑搖搖頭,把劇本扔到一旁,獨自往外走。 王不疑的作品從不讓觀眾失望,這部《時空鏤影》也同樣再次刷新了他自己立下的票房神話。 戴著桂冠的蘇小安淚如雨下,她哽咽著說:“從今天開始,我把我的藝名改成安言?!?/br> 觀眾席里的王不疑皺著眉,他望著舞臺中央盛裝的蘇小安,隱約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頒獎典禮結束,記者涌到王不疑周圍。 “王導,請問你這次為什么用蘇小……哦不,用安言挑大梁擔任女主角呢?” 王不疑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蘇小安。 為什么用她? 他……好像不記得了。 忽然很厭煩這些聒噪的記者,他沉默著往外走,踩著紅色的長毯。一陣風吹來兩個小記者的小聲議論。 “蘇小安是陳言言圈里唯一的朋友,鬼導該不會是為了陳言言吧?” “以前陳言言就說過等她紅了要把蘇小安也帶紅,這也是遺愿了吧?唉。可惜了那個風光無限的女人就這么死了……” 陳言言? 王不疑皺眉。為什么他每次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心里都有一種悶重的疼痛? 夜里,王不疑坐在床上查看資料。資料亂七八糟地堆滿床。 他忽然抬頭朝身旁看去。 身旁是空的,沒有人跪坐在他身邊撒嬌。 他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怎么好像有一道慵懶的聲音貼著他的耳朵,夸他的胡子好看? 陳言言三周年忌日的那天,王不疑把一捧雪白的花放在她的墓前,皺眉凝視照片上風情萬種的女人。 他覺得陌生,可又覺得熟悉。多矛盾。 紅著眼睛的康澤走近,看見王不疑立刻憤怒得失去了理智,他朝著王不疑一拳砸下去,大罵:“王不疑你他媽混蛋!她為了你頂罪為了你去死,你居然把她給忘了!你他媽就該下十八層地獄!” 跟在康澤后面的兩個人急忙拉住康澤。 “放開我!我要殺了他!”康澤拼命地掙扎。 王不疑抹去嘴角的血,眉峰皺得更深,他死死盯著康澤,質問:“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康澤拼命掙扎的身影忽然僵住。他望著墓碑上倪胭嘴角挽起的優(yōu)雅淺笑,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好像活著過來,她將食指抵在唇前,眼尾輕挑,緩緩搖頭。 康澤頹然跪下來,他雙手捂住臉,熱淚濕透指縫,他哭著說:“我喝醉了,我神志不清,我胡說八道……” 你騙我啊!你明明說我?guī)阋娏藛剃稍憔蜁犖艺f。你怎么能騙我啊!我……還有那么多話沒跟你說啊…… · 陰云一卷一卷地移,帶著陰沉的細密雨絲。雨落墓碑,洗去一層塵埃。 王不疑木訥而茫然地走在細雨里。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弄丟了一樣東西。 “不疑,聽媽的話,媽今天給你相的姑娘你保準滿意,快點換身衣服趕過來!”王不疑聽著電話另一邊的聲音,應了聲。 他的母親最近在給他安排相親。 王不疑回家換掉濕衣服,還沒出門,他母親又打過來一個電話。 “兒子,媽跟你說過的話你還記得不啊?你人冷嘴笨不會討女孩子歡心??墒且姓\意。女孩子都喜歡漂亮的衣服、亮晶晶的首飾、面朝大海的別墅還有花不完的錢。你列個清單,把自己財產(chǎn)都列出來,拿出誠意來!我還不了解你?自己有多少家底自己都不知道,銀行卡說不定都亂扔,趕緊整理一下!” “知道了?!蓖醪灰刹荒蜔┑胤笱芰艘宦?,掛斷了電話。 他在床角呆坐了一會兒,起身去了陽臺的工作區(qū)。他拉開辦公桌下面的抽屜,看著里面工整擺放著的地產(chǎn)、合同、房契、銀行卡……愣住了。 他什么時候準備好了這些東西? 在這些東西上面放了一支口紅。 王不疑拿起那支口紅,皺眉端詳許久,才拔開蓋子。頓時有一種神秘的幽香飄了出來。那香氣淡淡的,似乎還帶著點甜。上面殘留著女人用過的淺淡痕跡。 王不疑身形晃動,他用手撐著桌面,目光寸寸上移望著辦公桌對面虛空之處,那里仿佛有一個喜歡穿紅色小裙子的女人抽著煙,笑著勾他的魂兒。 他摸了一把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落了淚。他盯著指腹的濕潤,茫然自語:“我……是不是曾經(jīng)喜歡過一個人?” “言言……” 那些被抹去的過去終于撕裂枷鎖舔骨噬心般回歸。 王不疑失蹤了。 起先的時候,大家以為他跑到哪個深山老林里去找靈感,準備給觀眾帶來更好的作品。 可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過去了,他都沒有回來。直到他的簡介他的作品被寫進教科書,仍舊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他簡介里的生卒年份是一個長長的破折號。 有人說,他為藝術入了魔。 有人說,他早就死了。 還有人說,他握著一支正紅色的口紅,跋山涉水披荊斬棘,去尋覓一個被他弄丟了的人。 · 一綹兒風順著半開的窗戶溜進來,吹動窗口的海螺風鈴,風鈴奏起奇異的調子。 一只雪白的蚌微微顫動了一下,閉合許久的蚌殼兒緩慢張開,探出一條白皙如玉的小腿。 緊接著是一只能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芊芊玉手。 倪胭慢慢推開蚌殼兒,慵懶醒來。她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自己的殼兒。尚未清醒的迷離眸光中立刻浮現(xiàn)靈動生機,她深情地吻了吻自己的殼兒。口中嚶嚀嬌喘,皆是極致享受。 比起睡男人,她其實更喜歡睡她的殼兒。 “恭喜你回來。”一道極其清冷的聲音。 倪胭的唇畔立刻漾起妖媚的笑容。她在蚌殼兒里坐起來,抱著蚌殼兒,歪著頭,望著書桌前的男人。 “好久不見吶,白石頭?!?/br> 白石頭坐在桌前,桌上開著電腦,他手中卻握著一卷竹簡書冊。他一襲廣袖白衣,白衣勝雪,墨發(fā)高束,一面玉石面具遮住容顏,只留一雙沉靜的眼眸。 “不久。不過在下的確意外,原以為你會用媚術輕易奪得他們的心?!?/br> 倪胭抱著胳膊輕笑:“我又不是狐妖一族,哪里會媚術?!?/br> 白石頭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將目光在她的眼眸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收回視線。他有點怕倪胭那雙會吸魂的眼睛。 他揮手,電腦中的文字飄出來,一個個落在竹簡上。 倪胭蹙眉:“你不如干脆把書的內容塞進腦子里,何必多次一舉?!?/br> “非也。讀書不在結果,重在享受暢讀的過程?!彼读硕妒种械闹窈啠瑥念^開始瀏覽。 倪胭站起來,終于不舍地從她的蚌殼兒里走出來。她身上只穿了一層雪色薄紗,遮不住紗下的婀娜多姿。 她繞到白石頭身后,將手搭在他的肩上,目光卻落在了桌面那塊羊脂白玉上。她抬手,將掌心里的三道七星光點注入白玉之中。白玉之中燦若星河的北斗七星陣因為她的注入,閃耀了一下,又恢復平靜。 倪胭慢慢移開視線,看向身側的白石頭,她的指尖兒劃過他溫涼的玉石面具,溫聲嬌語:“還在因為我兇你一次而生氣吶?” “不敢。在下區(qū)區(qū)一介人界孤魂,哪里敢與珍珠娘置氣?!?/br> 倪胭有些恍惚,她已經(jīng)很久沒聽見有人喊她珍珠娘了。神情不由懨懨。她站直身子,走到白石頭身側,靠著書桌,懶洋洋地開口:“我是用了兩三次妖術,一次弄壞了一把椅子,一次放了把火,一次抹去了一個人的記憶?!鄙灶D,“多大點事啊,至于嘛你。” 她無所謂地翻開抽屜尋找,終于才某個抽屜里找到半盒不知道哪任前男友留下來的煙。 她點起一支香煙。微微抬著下巴,吐出白色煙霧,她望著白色的煙霧有些出神。 她忽又皺眉,看了眼煙的牌子,有點嫌棄這個味道。 白石頭驚詫地看她一眼,問:“這是受了他的影響?” “誰?”倪胭茫然地轉頭看向白石頭。 對上她這張美到驚心動魄的眼,白石頭別開眼,免得被她蠱惑。他淡淡道:“他的記憶被抹去了,難不成你的記憶也被抹去了?” “哦……”倪胭恍然,“你是說那個王……王什么來著?什么疑?” 白石頭神情古怪地瞥了一眼她沒心沒肺的樣子,無奈搖搖頭,道:“任務世界一年,這里不過一個時辰。就算你留在任務世界里陪他一生,其實也不過躲在你的蚌殼兒里睡了兩天而已?!?/br> 倪胭掐滅了香煙,欣賞著自己的手。她的手可真美。 白石頭見她許久不說話,不由嘆了口氣,再度開口:“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你送回任務世界,送到任一時刻。” 倪胭精致的眉心揪起來。她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緩慢抬眼看向他,看得極為認真,她問:“我為什么要在任務世界浪費時間?” “因為他……” “因為他愛我?全天下愛我的男人那么多,我都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倪胭輕飄飄地嗤笑了一聲,“白石頭,你羅里吧嗦的樣子可真讓人討厭?!?/br> 倪胭拂袖,雪色輕紗帶起一陣惑人清香。 白石頭盯著她好半天,無奈失笑:“我怎么忘了你是沒心的?!?/br> 倪胭鉆進她的蚌殼兒,尋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帶著倦音地呢喃細語:“別磨蹭啦,趕緊開啟下一個任務啦?!?/br> 白石頭搖搖頭,道:“自己挑任務世界?!?/br> 倪胭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合上眼:“隨便。反正這世上沒有我得不到的心。” 白石頭無奈看她一眼,剛要替她選擇,倪胭輕輕“唔”了一聲,柔聲低語:“攻略目標能不能再渣一點,再壞一點,再沒人性一點?我不想總是霍霍好漢子吶。” 白石頭:“……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渣男!” “好吧。”倪胭有點失望。 蚌殼兒緩慢地關合,隔絕了光,里面漆黑一片。倪胭翻了個身,在黑暗里抱膝蜷縮著入眠。 白石頭清若溪潭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任務世界:霸總的前妻 任務原身:何允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