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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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鹽城到長善莊距離并不算遠,雖然覺得四象圖的提議不是太過可靠,但最后宴夏還是帶著四象圖到了這個所在。 在從前的十來年里從來未曾離開過南河鎮(zhèn)的宴夏,在這種時候所能夠想到的,不過也只剩下明傾一人了。 她來時沒能去考慮太多,等到了近前,卻又突然猶豫了起來。 算算日子,她與明傾自山谷中分別不過也才過去兩天不到的時間,這段時日以來明傾已經(jīng)幫了她太多,她若再來叨擾,會不會太過勞煩對方? 她轉(zhuǎn)念想著,知道明傾公子那般溫柔,自然不會多言什么,但她自己卻是心有介懷,怕自己的事情連累到明傾公子。宴夏思緒煩亂,諸多念頭自心中一閃而過,卻是有些捉摸不透,她不知不覺又想到了更多的事情,明傾公子來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他當(dāng)時在山谷中生病,后來雖看起來好了,卻不知是否好了透徹? 宴夏這般想著,腳步便更加躊躇不前,她自己未有所覺,旁邊的四象圖卻已經(jīng)沒了耐性,“你別說你連人都還沒見就想回去了?!?/br> 聽見四象圖這話,宴夏很是認真的考慮道:“現(xiàn)在趕回延城天應(yīng)該還沒有黑……” “宴夏!”四象圖一口打斷了她的話,畫卷飄過來攔在了宴夏的面前,畫像上的人瞪眼看著她沒有打算將人給放回去。 宴夏知道走不掉,終于將四象圖重新收了回來,忐忑著上前敲了長善莊的大門。 等待不過只花了片刻的時間,片刻之后,大門被人打開,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自其中走了出來,瞇著眼睛看了宴夏半晌才道:“你是?” 既然已經(jīng)敲開了門,便也沒有了退縮的道理,宴夏輕聲應(yīng)道:“我叫宴夏,有事想要尋明傾公子?!?/br> “明傾公子?”那人瞇著的眼睛看起來更加細窄,窄成了一道縫隙,他喃喃將這話念了兩聲,很快轉(zhuǎn)身往山莊內(nèi)走去,恭恭敬敬道:“姑娘隨我來吧?!?/br> 這人的反應(yīng)出乎了宴夏的預(yù)料,她微微一怔,又問:“不需要通報一下嗎?” 那人撫須一笑,回頭道:“昨日明傾公子來的時候就說了,若是姑娘你來找他,直接進莊就好了。” 第43章 長善莊在霜城以西, 臨靠秋河,背倚瓊山, 有天下至美之景致,觀天下至險之奇峰, 曾被譽為天下第一莊。 歲月流轉(zhuǎn),山莊已經(jīng)數(shù)百年風(fēng)雨,改換過數(shù)次模樣, 才算到了現(xiàn)今主人的手中。 長善莊的主人神秘莫測, 中原不乏有人前來拜會,但都極少有人見得他真容,旁人對他自是好奇,然而查探之下卻依然沒有結(jié)果。如今這位神秘的山莊主人便坐在山莊水榭之中, 簾幕重重掩住其中人影, 侍女傍于亭外,樂聲清幽與水聲相合,鈴聲渺渺自高閣響出, 花叢蝶舞點綴此間更添宜然。 明傾就坐在亭中,正與這位山莊主人低聲淺語。 若是宴夏在此, 定會從這般曲聲與四周奢侈的布置看出山莊主人的身份。 長善莊的主人,正是當(dāng)初宴夏與明傾在山野客棧中所遇見的傅然。 兩人品酒多時,待得曲聲漸緩,傅然才終于悠悠開口道:“所以你還未說,你打算在這里待上多久?” “兩個月?!泵鲀A放下手中杯盞,狀若出神的看著亭臺外一只停在花間的藍蝶, 輕聲道,“或許更短一點?!?/br> 傅然輕輕“嗯”了一聲算作回應(yīng),只是立即又道:“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天下這么大,中原的人你不想見,難道你打算去十洲?或者四方城?” 明傾給的答案并非傅然所料:“都不是?!?/br> 傅然似乎心有隱憂,但卻又并未言明,“所以?” 明傾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不過這么大一個人也并非要時刻都讓人看著,傅然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他想了想轉(zhuǎn)而問道:“那個小姑娘怎么沒有跟你一起過來?” 雖未說出名字,明傾卻立即明白了傅然話中所指究竟是誰,明傾搖頭道:“她還有自己的事要做?!?/br> “你不幫她了?”傅然語帶笑意故意問到。 明傾察覺了傅然話中另有意味,不禁抬眸多看了他一眼。簾幕掩映著傅然的身影,一時也看不清他神情,只聽得他故意做出驚訝的語氣道:“原來世上真的有這種巧合,前任盟主大人千里迢迢跑到那座山里鎮(zhèn)上彈了幾個月的琴,正好就遇上了那個小姑娘,正好又在她出事的時候收留了她?!?/br> 沒有聽見明傾應(yīng)聲,傅然但笑著又道:“正好又在路上遇到了荀周,正好打算去北硯莊看看,所以就與他們同行。”說到這里,傅然語聲一頓,像是突然想了起來,又道:“對了,還順帶拉上了我?guī)兔??!?/br> 明傾似乎正盯著那酒杯上細致的紋路仔細觀察,也沒有回應(yīng)對方的話,于是傅然又道:“更巧的是你在過來這里的路上還經(jīng)過七海深淵,正好碰上了她與玄陽派的弟子們被困其間,順道出手救了個人。” 這話換來了明傾的欲言又止。 但傅然沒有給明傾說話的機會,當(dāng)即又道:“我當(dāng)然知道你肯定不會故意去找她,更不會故意湊上去幫她,這些都是巧合,不過……”傅然微微抬手,適時止住了旁邊婢女們的琴聲,四周樂聲忽靜,傅然語聲輕緩,正應(yīng)了此間的詩情畫意:“巧成這樣,怕就是緣分了?!?/br> 在說話這方面,怕是很少有人能與傅然爭個高下,明傾沒打算與對方爭論,干脆泰然受了傅然這么一席話。然而等傅然說到最后“緣分”二字,他終于開口打斷道:“風(fēng)遙楚在山莊內(nèi)么?” 自己說了這么久,卻被明傾一語轉(zhuǎn)移了話題,傅然話音一住,有些不想將這話接下去,但見明傾直直看著自己,他終于放棄了調(diào)笑,攤手道:“在呢?!?/br> “他身上的毒傷如何了?”明傾又問。 傅然懶懶應(yīng)道:“還能怎么樣,有非煙的藥,死不了,不過想要徹底養(yǎng)好,還得再過個十來年?!?/br> 明傾道:“十來年也夠他安靜下來了。” 傅然輕笑一聲,應(yīng)是想到了別的什么,兩人對視一眼皆不再開口。倒是這時候一名侍女自外面走了過來,對著亭中二人躬身道:“公子,明傾公子,宴夏姑娘來了?!?/br> 聽得這話,傅然長長“哦”了一聲,別有深意往明傾瞥去。 明傾這時候已經(jīng)抬起了眸子,眼見傅然往自己看來,他無奈笑笑,低聲道:“這次真的是巧合?!?/br> 傅然若有所思,揚了揚下巴煞有介事道:“唔,緣分嘛?!?/br> “……”意識到跟傅然大約是沒有辦法好好溝通,明傾站起身來到那侍女身前,輕聲又道:“帶我去見宴夏姑娘吧。” · 宴夏在一處房間內(nèi)等了并未有多長時間,明傾便推門走了進來。 跟在明傾身后進來的還有一名侍女,宴夏細看之下才認出對方的身份,正是當(dāng)初在荒野客棧中見過的那名婢女鈴兒。 宴夏旋即明白了過來,恍然道:“傅然公子?” “長善莊的主人正是我家公子。”鈴兒當(dāng)即開口對宴夏解釋,她瞇著眼笑著,也沒有再打擾兩人談話,于是很快道:“我便在外面守著,若是有什么需要,宴夏姑娘盡管吩咐便是?!闭f完也沒有等宴夏再回應(yīng),便先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房間里面頓時只剩下了宴夏與明傾二人。 當(dāng)然還有一張四象圖。 四象圖不知何時自己跑到了墻上掛著,正掛在一副山水圖的旁邊,看起來毫無違和之處。他用著聞北云的樣貌,用眼神催促著宴夏,要她將事情給解釋清楚。 宴夏來的時候想過許多,見到明傾之后該說些什么,要如何解釋自己來此的緣由。但等真的見到了明傾,她才發(fā)覺自己的言語總是有些不夠用,她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明傾先溫聲問道:“是遇上了什么事嗎?” 若非遇上了這種事情,宴夏也不愿過多打攪明傾。她心中無奈的嘆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 明傾將宴夏領(lǐng)至房間唯一的一張桌前,示意對方坐下,這才又問:“怎么了?” 宴夏將腦中混亂的線索整理一番,終于將自己在延城當(dāng)中遇上的事情告知了對方。 聽完宴夏所說,明傾默然片刻,似乎是在靜思。 沒有去打擾明傾的思緒,宴夏忍不住往墻上的四象圖看去,四象圖與宴夏眼神對視片刻,終于開口先問道:“關(guān)于葉宅,你有沒有什么知道的?” 明傾看了看四象圖,旋即將目光重又落回宴夏的身上,搖頭低聲道:“我也不知,我從未去過延城?!辈贿^還沒有等宴夏眼中升起失落的情緒,明傾便又出聲道:“但我想或許我們可以換個方式想想。” 宴夏微有些疑惑,等待著明傾接著說下去。 明傾對宴夏笑到:“葉題先生要你去葉宅尋一個因果緣由,你去了葉宅卻什么也沒有查到,那我們不妨想想,葉題先生要你去葉宅,是為了什么?!?/br> 四象圖依舊沒能夠明白這話的意思,不解的就要再問,宴夏眸光卻微微清亮起來,似乎稍稍明白了些許。 明傾順著這話說下去道:“追究原因,無非是人和事,葉題先生想要你弄清一切,那么葉宅當(dāng)中總要有什么能夠解答你的疑惑。相較于事,我想葉宅中的人更能夠替你解開這些困惑。” 宴夏自方才便已經(jīng)想清了此節(jié),聽到明傾這話,很快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說,小爹想要我找的,是葉宅中原本住著的人?” “或許?!泵鲀A點頭。 宴夏眸子澄澈明亮,她面上微微泛起笑意,連忙又道:“那我們只要找到葉宅里面原本住著的人,就能夠找到答案了?” “可是……”宴夏說到這里,卻又開始擔(dān)憂起來,縱然想到了這一環(huán),但如今時隔多年過去,葉宅早已廢棄多年,從前住在那里的人,定然也早已不知去向,想要找到他們談何容易? 明傾沒有讓宴夏擔(dān)心中的擔(dān)憂持續(xù)太久,他道:“我想葉題先生會讓你去,便是他從前早就有所安排,那安排必然是在人的身上,既然如此,若非當(dāng)真遇上什么特別的原因,葉宅中的人一定也在等你,等待著你前去尋他?!?/br> 宴夏沒有說話,但卻明白了明傾所說的意思。 不久之前,她便去葉宅當(dāng)中尋過了一番,也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所以正如明傾所說,如果真的有人被小爹安排在此等待她,那么她鬧出那番動靜之后,原本等待著她出現(xiàn)的人,一定也已經(jīng)發(fā)覺了她的到來,若他還在,那么他一定會主動尋她。 “所以這個時候,我應(yīng)該在延城等他出現(xiàn)?!毖缦泥?。 就在宴夏想著這些的時候,明傾一直也在看她,看著她一步步得出答案,明傾眸底的柔和也越來越濃。 宴夏想到最后,禁不住抬眸征詢對方的意思道:“明清公子,是我想的這樣嗎?” 明傾語聲輕軟,微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回應(yīng)著這個成長速度驚人的少女道:“嗯,你想的沒錯?!?/br> · 當(dāng)天晚上,宴夏又回到了延城。 只是與去的時候不同,和她一起回來的,還有明傾。 宴夏原本便想好了不再更多麻煩明傾,但對方卻道是正巧要到延城當(dāng)中取一味藥,便也一道來了。 兩人在客棧當(dāng)中找了一處桌椅坐下隨意吃了些東西,宴夏的心思卻始終不在這里,只喃喃著不太確定的問道:“當(dāng)真有人會來找我嗎?” 明傾輕輕頷首以讓宴夏安心:“若當(dāng)真有人在等你,他知道你鬧過葉宅之后,定有自己的方法尋到你?!?/br> “嗯?!泵鲀A一句話便叫宴夏安下心來,只是眼前的沉默讓她微有些不適應(yīng),她于是又問道:“公子身上的病當(dāng)真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嗎?公子是要取什么藥?” 對于自己的問題,明傾并未太過在意,似乎那一夜的虛弱從不曾有過一般,他只回應(yīng)了后面一個問題道:“藥是給我另一位朋友的,他受了毒傷,如今正住在傅然的長善莊內(nèi),我這次來長善莊就是為了探望他?!?/br> 宴夏對于明傾口中的朋友微有些好奇,她還記得之前荀周曾經(jīng)說,他說明傾沒有朋友。 但如今看來明傾似乎并非荀周所想的那般,又或者說,荀周他們所見的,本就并非真正的明傾。 而如今這個人正在她的眼前,她開始一點一點了解他,漸漸地看他變得真實起來。這種感覺對于宴夏來說竟顯得有些奇妙。 第44章 兩人在客棧中吃過了東西也定好了房間, 卻沒有立即休息,明傾要去藥鋪取藥, 宴夏也不愿獨自待在客棧當(dāng)中,便隨著他一道去了。 藥鋪在延城西邊, 與兩人所住的客棧相距有一段距離,兩人一路過去腳步卻也并不算快,宴夏是因為不愿太快, 只盼著能夠?qū)⑦@段路一直走下去, 而明傾—— 宴夏行在明傾身后,偷偷拿目光去瞥身前的人,她的角度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她于是只能猜測, 只能看著明傾的背影不發(fā)一語。 “這是你第一次離開南河鎮(zhèn)嗎?”走在前面的人突然開口, 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宴夏本就一直在凝神等待著,如今聽明傾開口,當(dāng)即打起了精神點頭道:“嗯?!?/br> 明傾忽而停下了腳步。 宴夏就行在他的側(cè)后方不遠處, 見得對方頓足,立即也停了下來。 明傾等了片刻, 沒有再聽見身后的動靜,于是自那處回過身來,有些無奈的對宴夏笑到:“怎么不過來?” 這話讓宴夏一怔,她小聲道:“你停下來了,我當(dāng)然也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