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藺如霜搖搖頭,看上去對別人的婚禮沒有興趣,長孫儀突然想起一件事,詢問道:“你似乎對蓮華界很不熟悉,但是救我那一回,你怎么知道那里的寒潭可以為我療傷?” “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沒變?!碧A如霜平靜道:“我不熟悉的,只是一萬年以后的……蓮華界。” 長孫儀恍然,一萬年前,蓮華界還不叫做蓮華界,萬年來改變的東西太多了,一萬前的寒潭或許也有名氣,一萬年前南境還沒有蕭家……現(xiàn)在的蓮華界里,沒有他的朋友,也沒有人認識他。 “算了,”長孫儀嘆氣:“反正也不急,我們留下來觀禮吧?!?/br> 蕭家。 藏書樓內,被眾人道喜的主人公之一靜靜地站在書架前翻書,臉上不見喜色。 “秋姐!” “噔噔噔”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沉思,蕭秋水垂下黛青的長睫,轉身。 “彥弟,你回來了?!彼破鹑箶[,在一旁落座,為蕭彥倒了一杯靈茶:“你這回去昆山大比,可還順利?” “秋姐……” 蕭彥心中一澀,蕭秋水被幽閉在蕭家,這么久了,現(xiàn)在連消息都無法及時收到了。 那些人當真可惡! 不就是見老祖失蹤,生死不明,就認為秋姐失了勢,蕭致那個小人,還趁秋姐為魔修所虜?shù)臅r候,聯(lián)合家中長老定下少主之位,逼得秋姐只能外出尋無相扇…… 這回蕭姜兩家的婚事,盡管早有商議,可未免也太突然,他們都沒過問秋姐的意思,未免欺人太甚! 見他久久不言,蕭秋水蹙起一雙柳眉,問道:“彥弟,到底出什么事了?” “秋姐,那無相扇是為長孫儀所得?!笔拸⒆约涸诶ド降囊娐勔晃逡皇喔妗?/br> 這回大比,蕭秋水被蕭致尋了個由頭留在了蕭家,而他隨族長帶領弟子前去昆山。 蕭致在昆山時不知道和姜澈說了些什么,姜澈直接就派人來了蕭家下聘,他回到南境時,木已成舟,也來不及通知蕭秋水了。 “長孫儀……”蕭秋水沉默片刻,笑了笑:“原來是她啊。” 如果那個人就是長孫儀,那么似乎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而自己當時對她說的話,現(xiàn)在想想,似乎就是個笑話。 長孫儀怎么可能放棄!她當時也是被逼至絕境了,卻還能九死一生回到昆山,揭露真相。 “秋姐!”蕭彥見她走神,急切道:“這回姜家下聘……” “嗯?!笔捛锼仙蠒摚髌G至極的臉上露出一個動人的微笑:“我知道。” 蕭彥道:“秋姐,你、你愿意的嗎?” 本來該是她承接蕭家,成為蕭家之主。而現(xiàn)在,她只能嫁到姜家。 不是說不好,只是當初能和五大上門弟子相提并列的英才,是堂堂分神大能的女兒,是蓮華界的第一美人,在今后,只能屈居于姜澈之下…… 她難道甘心嗎? 他這么想,也就這么問了出來:“秋姐,你甘心嗎?” 蕭秋水臉色一變。 大袖下的拳頭被慢慢捏緊,蕭秋水極力穩(wěn)定下翻涌的心緒:“為什么不甘心?” 她似乎是在反問蕭彥,又似乎是在反問自己:“為什么不甘心?” 蕭彥愣了愣:“可是,可是你是長洲伯父的女兒,是蕭家的驕傲啊?!?/br> 就算要結為道侶,也該成為一族之長之后,蕭秋水與姜澈平起平坐,而不是像蕭家那些被嫁出去聯(lián)姻的女兒,那些人天資不夠,只能為聯(lián)姻而存在。 可蕭秋水乃是最純粹的水靈根,不出意外的話,有生之年突破分神輕而易舉—— “啪”的一聲,杯子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蕭秋水定定地看向蕭彥,沉聲道:“這種話,你不要再對對其他人說?!?/br> “但,”蕭彥愣愣道:“這不公平,秋姐你為蕭家付出了這么多,他們怎么能這樣對你?” “夠了!”蕭秋水起身喝道:“彥弟,你年歲小,不知輕重,這些話我就當做沒有聽到,你先走吧,讓我靜靜?!?/br> 蕭彥動了動嘴唇,還是沒有再說什么,轉身走了。 藏書樓中一片靜謐,蕭秋水重新落座,撐住了額頭,面露苦澀。 甘心嗎?怎么可能? 可是父親,你到底在哪里? 第49章 請客 “你挑的這都是些什么東西?” 沒過多久長孫儀就后悔了, 她到底為什么要說出那句話?婚禮有什么好看的, 能比她找人的事情重要嗎?最關鍵的是…… 藺如霜實在太會花錢了,長孫儀頭疼地捂住了眼睛, 心簡直在滴血。 萬珍樓的角落里, 一堆毫無靈力的東西靜靜躺著落灰, 人來人往的眼神中,沒幾個看過來的, 即使有人好奇地看上那么一兩眼, 也是看傻子一樣的表情。 他們都知道這里也有東西賣, 但這些凡物看上去沒什么用,價格卻高的驚人,大伙兒都不是傻子,自然無人問津。 當了百余年劍修, 長孫儀早學會了精打細算, 自認為這回賣的符篆夠用很久了,還不夠藺如霜敗的, 這個家伙簡直像沒見過世面一樣, 買了一堆雜七雜八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工具, 如果不是藺如霜一臉認真的表情,她幾乎以為他是故意的。 這敗家爺們! 藺如霜放下手里的舊紙:“……修補書畫的工具。” 也不知道萬珍樓到底是做的什么生意, 怎么連凡間的紙也拿來倒賣?這買的恐怕是情懷吧。長孫儀無奈道:“你要修補書畫, 不過是道法訣的事情, 用得著那么麻煩嗎?” 藺如霜重新低頭, 對比著幾種舊紙的年份:“不一樣, 那幾本書只是凡界的東西,我不是蓮華,沒有辦法單靠法訣補好,何況……” “何況什么?” “何況她也根本不希望這些東西流傳下去,她的愿望,沒有人能違背,我只能盡可能延長這幾本書的壽命?!?/br> “不能違背?”長孫儀微微挑眉,正想反駁,想蓮華圣尊這合了道,也就是半個天道了,天道的意思,想要違背,那不正是逆天嗎?她輕輕一嘖,咬牙道:“那你也差不多得了,賣的這些東西也夠你修補了吧?” 藺如霜看著腳邊付過賬堆成小山的工具,回過神來:“我習慣了?!?/br> 見他總算收了手,長孫儀松了口氣,卻聽得他淡淡地問道:“你是不是沒錢了?” 長孫儀:“……”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他想要什么! 這不是凡間,她也不是一國儲君了,當年一擲千金為搏美人一笑的歷史已經離她遠去,藺如霜這句話恰好戳中長孫儀痛楚,她僵在當場,滿心怨念。 之前的符篆大部分換了天階的飛行靈舟,她現(xiàn)在說不上窮,當然也絕說不上有錢。 “不,”長孫儀深吸一口氣,淡定道:“怎么會?” 錢嘛,不是省出來的,是掙出來的,大不了她當場畫幾張符篆來抵,這有什么?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人過得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她不斷地說服自己的時候,藺如霜靜靜地盯著她片刻:“你沒發(fā)現(xiàn)嗎?” 長孫儀溫和微笑,平心靜氣地等他下文,她習慣了這家伙說話一次只說半句,只要等著就好了,他自己會把下一句補全的。 “無相扇內靈石法器堆積如山?!?/br> 長孫儀:“?。?!” 她還真是,沒有發(fā)現(xiàn)。 但這也不能怪她,無相扇雖然在她手中,她卻從來沒有身為主人的自覺,只是偶爾想起來或者實在不得已的時候才拿出來用。 這或許也和藺如霜有關,無相扇看似認她為主,可藺如霜卻能隨意進出,甚至比她還清楚扇子的作用和里頭有什么,這讓她一直覺得這扇子只是藺如霜暫借她用,且那八年里,她只顧著看扇內藏書,尚沒心思發(fā)掘其它的東西。 “我并非無相扇之主,你既然得到了它,你就是它的主人,里面的東西你可以隨意處置,不必過問我?!?/br> 身邊屬于霜雪的氣息變的愈發(fā)淡了,長孫儀微微一怔,抬眼去看,只見藺如霜低頭對比著兩方硯臺,色如早櫻的唇勾出一個淺淡的弧度,連眉目也溫和下來。 他在笑。 嘖……是嘲笑她不成? 萬珍樓二樓之上,忽然一陣嘈雜,腰間掛著南境分堂令牌的中年男修相貌精明,此刻臉上掛著和氣討好的笑容,半彎著腰,笑意殷切。 “蕓小姐,真是對不住,讓你白跑一趟?!?/br> 眾人循聲望去,映入眼底最醒目的是一條淺碧的長裙,裙擺如水波蕩漾,漾開一片粼粼的光,腰間玉色的流蘇垂至裙尾,被風一吹,飄然若仙。 南境堂主一邊告罪一邊引路,他口中的“蕓小姐”雖不見正臉,卻看得清身后跟了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看上去排場十足,一樓中來往的修士見狀連忙屏氣凝神,紛紛退讓,讓出了一條路。 角落里的伙計交頭接耳:“這蕓小姐看了這么久,還沒選出滿意的禮物?!?/br> “畢竟是秋水小姐成親的賀禮,蕓小姐身為她的晚輩,想來也不能隨意,賀禮需要更用心思才是。” “切,誰不知道蕓小姐……” “噓,你不想干啦?” 走至樓梯拐角處,這位“蕓小姐”的正臉才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長發(fā)挽了驚鴻髻,發(fā)上的環(huán)翠叮當作響,少女容顏清透,一雙杏眼漆黑明亮,卻掩不去十足的傲氣。 有人低低地吸了口氣,“蕓小姐”目光看過去,嘴角微微一勾。 “蕓小姐這當真是……恐怕再過幾年,容顏便不輸秋水小姐了吧!” “畢竟是姑侄……” 那些人的討論,怎么逃得過修士的耳朵,蕭蕓聽了,笑容越發(fā)奪目,她一面姿態(tài)優(yōu)美地往下走,一面轉過頭對南境堂主吩咐:“我知道了,也不是怪你,畢竟姜家下聘下得急,秋姑姑不日就要出嫁了,你好歹給我上點心,五日之內若是不叫我滿意……” 說到這里,她的目光頓住了。 視線里,黑衣銀發(fā)的男人手握書簡,指節(jié)修長,銀發(fā)不曾遮掩住的半邊面容上笑意未褪,容顏美得驚心動魄,使人想起林下清風,山間明月,卻又在一剎間朦朧。 是霧里看花,看不分明。 “那是……” 她愣了許久,再要細看時,人已經不見了,南境分堂之主還在耳邊喋喋不休著告罪,蕭蕓柳眉一動,臉上顯出幾分怒色:“來人!” “小姐?!?/br> “方才在一樓中的人,你都給我查清楚!” * 在蕭蕓看過來的時候,藺如霜就收了買好的東西,廣袖一拂,帶著長孫儀離開了萬珍樓。 “不是說還要再買什么東西么?”長孫儀問道:“怎么突然走了,是那個‘蕓小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