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陰家造孽傷德太多,不清卻此生罪孽將永無轉(zhuǎn)生之能,談何重振?”她眼神清悒,淡淡道。 陰薊聞言敞聲一陣大笑,目光睥睨傲然開口,“我陰家曾替漢帝事九天于神明臺,通達上天,無所不能,只臣天子不事諸侯!凡夫俗子不過螻蟻之命,何來罪孽?我偏就不信這個邪!” “你這樣,甚丑。”阿離突然開口。 陰薊笑聲陡然停下。 “陰家人向來樣貌俊雅出塵,你卻生而貌丑,多年來一直以他人面皮覆蓋丑臉,殊不知畫皮難掩惡骨,這樣看你,真真丑不堪言?!蓖悩忧喟椎目∧?,阿離清冷道。 陰薊只覺腦門“轟”地一聲仿佛炸開,俊臉猙獰扭曲到幾乎變形,尖叫道:“陰家阿離!既如此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拿你煉丹了!等我抓了你那相好挖他心剝他皮換了他的臉,看你還能說什么!你以為送那幾人下河他們就能離開?這暗河帶咒,他們便是行到終處也上不了岸難道你不知?” “知。”阿離抬眸望他,“殺了你,咒自然就解了?!彼?。 陰薊目中兇光大現(xiàn),厲吼一聲撲了上去,阿離腳尖輕輕一點躍至半空,紅線迎風一抖,手掌翻飛間全是進身致命的招術(shù),顯然已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這時腳下隱隱地鳴,余震襲來,山壁間再次傳出石塊砸落的沉悶之聲。 陰薊唇中發(fā)出短促哨音,被他召集而來的陰家僅剩的幾名黑衣人也尖嘯著自妖霧重影鬼氣森森的黑霧中撲出,連成陣勢向阿離圍去,勉力接招的阿離唇臉慘白,被連連震退,直退下河灘上,靠近洶涌暗河邊。 一下河灘,陰薊森冷雙目便望見了遠處還未離去的紙船一角,不由獰聲大笑,“天助我也!” 地鳴越來越重,他穩(wěn)下踉蹌腳步,雙手捏決,身后黑霧中忽傳出展翅之聲,幾只巨大梟鳥自霧中騰空而起怪叫著朝紙船飛去! 擰身閃避開黑衣人陰毒攻勢的阿離也同時望見,心神突亂,唇邊再次溢出血絲,見狀陰薊愈加狂笑,銀線揮舞下已將阿離逼下了淺灘雙腳沒入刺骨河水中,浪花嘩地一聲沖擊在筍石上,毫不留情地將她渾身澆濕,漫天水氣中,黑衣黑發(fā)的她臉色白到可見青色血管,陰薊帶著陰冷笑意,屈指召令黑衣人做半包式步步逼近。 就在他們一腳踩進暗河淺灘中剎那,瞧見眼眸半垂的阿離臉色不知為何竟隱隱發(fā)青,帶血唇畔綻出淡淡笑意。 陰薊心中一凜,立時止步! 但已太遲,阿離忽往后一退,半身浸于冰寒河水中,緊合雙目念出密咒,雙手置于胸腹,十指結(jié)出自創(chuàng)蓮花密?。x那間,身后急流激猶被一陣颶風掠卷,浩蕩水花突然騰空而起,盈而不溢,結(jié)成一道煞是好看的透明水墻!然后,澎湃河水用遠比奔流時還要還激烈無數(shù)倍的大力,雷霆萬鈞,怒濤翻滾地撲向河灘上的陰薊等人! “你竟可以結(jié)合天地自然之力?!”陰薊大驚,雙掌集平生之力推向怒卷前來的巨浪,但阿離所控水力排山摧石,已非人力可當,霎時間幾人已被滔天巨浪擊中,且積水竟?jié)u浩蕩,狼狽不堪倒浸于地的陰薊等人幾乎無還手之力! 阿離咒語卻越發(fā)急速,轉(zhuǎn)掠上石筍,手指結(jié)印不斷擴張自己的法力,水浪撲至不斷,積水上漲蔓延很快將所控范圍湮沒,仿佛河水正結(jié)成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直到將陰薊幾人及剩余的十數(shù)個活死人淹沒至頸方睜開雙目,可她并未收手,纖指曲直伸合間時快時疾,結(jié)出劍印那一瞬,河水自她周身起,開始寸寸結(jié)為冰晶,再如蛛網(wǎng)連接般絲絲向外擴散,終于,她身前荒蕪河灘盡覆冰霜。 那頭老勇幾人靠著一根蠶絲終于將小船拉上了淺灘,正氣喘吁吁,忽覺船身一陣巨晃,高不可仰的頂處地殼本就多處欲裂未裂,余震再襲,巖層忽裂出許多縫隙,其間沉積雨水嘩然自頂處高高落下險些灌注在紙船頂上,幾人望著一旁如同從九天落下的茫茫水柱震驚不已,身后艙內(nèi)葉航突然發(fā)出一聲悶哼,王大頭大喜轉(zhuǎn)頭,“老大醒了!”這時空中傳來尖嘯聲,抬頭一看,半空中幾只尖牙怪鳥扇翅俯沖而下,目標卻是艙內(nèi)剛坐起的葉航胸口,老勇正欲拔刀,忽風聲颼然,葉航已彈身而出,俯沖怪鳥還未觸及靠近他身體便瞬間化為灰燼,只有兩只閃避及時仍在空中盤旋,葉航回身以腳尖踢出老勇腰間利刃同時穿透余下兩只怪鳥,瞬時鳥尸化為被利刃穿透的兩張紙符! 幾人不由瞠目,再次醒來的葉航精氣強盛似魔,周身竟發(fā)出淡淡紅光。 葉航不及跟眾人招呼,毫不停頓點地而起,朝遠處有阿離氣息的方向掠去。 ...... 成敗興亡一剎那,阿離以念力把天地間自然轉(zhuǎn)衡的力量與自身合而為一,此舉已通透教法,陰家人全無反擊之力,竭盡全力也無法破除這密咒的眾人不由狂哮怒罵,其中又有人自知難逃此劫,凄厲尖嚷之恨幾沖云霄,陰薊在被凍結(jié)成冰前竭力召出銀線想將自己拉扯出水,剛掙出雙手下半身便被凝住,憤恨至極,雙掌拼死拍出,口中發(fā)出野獸般狂嘯,“陰家阿離!你這是要將陰家滅族嗎?別忘了你也是陰家人!逆弒族人,任你有千般道理,也必有天譴!” 筍石上,半身同樣為冰晶凝結(jié)的阿離黑發(fā)被狂風卷起,露出絕美清顏。 為施這最終秘法,她凝聚了所有殘存內(nèi)力,此刻額角豆大汗珠盡結(jié)冰珠,胸口沉沉如壓大石,奇經(jīng)百脈五臟六腑已然盡毀,張口便從喉間噴出一注血箭,聽得陰薊怒號,她咽下口中殘血,微喟一笑,“天譴又何妨?但求死得其所?!鳖革L襲來,她雖已無力再擋,唇角卻浮起安詳笑意—— 她死咒滅,咒滅冰破,冰破即人亡。 陰家至此族滅,恩怨情仇,終歸平息,甚好。 “阿離——”迅疾趕來的葉航目眥皆裂,情急下遙遙劈出一掌! 殊不知他體內(nèi)蘊含天火的心臟已被煉成至剛至陽,如今一身轟烈陽氣正無處發(fā)泄,一掌劈出,陽氣竟似條火龍一般,不但將劈向阿離的掌風截斷還轟地一聲焚著了凍結(jié)在冰晶中的陰薊等人! 一時間,陰家人露在冰上的頭顱皆燃,無不絕望地呼號,正張口狂嘯的陰薊更是被這剛烈陽氣自口中灌入,五臟瞬間齊焚,頭臉周遭更是紅焰轟烈,不由掩面尖嘶慘號:“救我——”才呼得兩聲,罡颶烈火便從口中噴出,再無法發(fā)出半點哀嚎。 葉航掠至,俯身將阿離小心自被他化開的冰晶間抱起。 他剛一離開,腳下震感更烈,偌大的巨型冰晶結(jié)界忽然猛地迸裂,被結(jié)界凍結(jié)為冰的陰薊等人也瞬間同聲炸散,碎冰飛濺四散化為冰屑落在河灘,焦黑成炭的頭顱合著化為冰珠碎片的殘尸自半空中紛紛墜回地面,最終化作流水自回流暗河。 環(huán)顧四周,只余些許碎裂渙散的薄冰落在地面,暗夜仍是暗夜,荒灘仍是荒灘,一片蒼涼。 余震甚強,河灘龜裂出細縫,石壁深處傳來轟隆墜響,高山般令人仰止的頂上雨水自縫隙間崩灑,水滴冰寒足可將人凍斃,巖層上生長了千萬年的晶瑩石筍也被震裂時有向下墜落,這對于底下焦急等待的老勇幾人來說簡直是場浩劫天災,所有人都不得不避進船艙以免不小心被墜落的石筍砸到,上游阿離的結(jié)界破開致使積水回流,下游水流便突然暴漲不少,就在紙船被河水沖刷不斷即將重回滾滾激流中時,葉航抱著阿離發(fā)狂了似的飛箭般掠進了船艙。 “回來了!”老勇和王大頭驚喜交加。 雷玲兒大喜,立刻將小心保存的紙符將艙口一封,“走!” 伏波洶涌,水浪翻滾,泛著暗光的單薄紙船瞬間就被拽入虛無漆黑的暗河,奔騰急流中,船身猛然顛簸,一起一落之間,眾人幾乎都被拋上半空,先前的震動使地殼下這洞窟出現(xiàn)多處崩塌,不時有石塊掉落擊中船身,水勢如此洶涌湍急,險隘中,每一個旋渦轉(zhuǎn)折有可能船覆人亡,小小紙船似乎脆弱到隨時能被迅猛激流當場撕碎卷翻,可險象環(huán)生中,它如風中之葉,看似無力,卻能隨波逐流,起伏盤旋于浩蕩浮波,而每次落石砸下或撞擊山壁,便見船身微光一閃。 只是艙內(nèi)幾人就有些難以坐穩(wěn),幾乎滾成一團,終于在一次擦過河間石筍后,水流稍緩,雷玲兒立刻燃起火折查看。 火光一亮起,她便怔住了。 懷抱阿離靠坐在一側(cè)的葉航俊美臉上一片空茫,全身顫抖得像個赤足走在冰天雪地中的無依孩童,黑貓伏在他腳下,已不再叫喚。 蜷縮在他懷中的阿離銀發(fā)委地,像一片脫離了樹枝的枯葉,氣息微弱已極,大伙只能看到她的側(cè)臉,和她垂落于地的手。 片刻前還是清麗無雙的她,這會竟已滿頭銀絲,臉上布滿細微的皺紋,并且,這細紋還在不斷加深。 幾人都驚呆了,從來不知一個人可以一下子變得那么老。 “這是怎么——”王大頭震驚莫名,但剛開口便被雷玲兒含淚止住。 她已看出阿離的脈息極弱,生命力已快走到最后。 本就身受重傷,在救了葉航和劉楚楚后,又以血為咒化符為船送大家離開,最后熬盡真元施出大法誅滅了所有陰家殘孽,這一切,都加速了阿離生命的流逝,至此已油盡燈枯,便是大羅金剛也救不回心脈寸斷的她了。 原本還在慶幸這一趟雖驚險卻甚是值得的老勇被這沉重事實打擊,一時竟忘了悲傷。 葉航被火光驚醒,收緊手臂,慢慢將頭埋進阿離發(fā)間。 懷中輕若無物的這女子,面冷心慈,生性仁善,自幼孤苦,親緣決絕,一生行事,卻從來都是為己著想的少,為他人著想得多。 “阿離..”葉航閉目,兩行熱淚滾落,滑過他高挺的鼻子,又滑過他的俊美的下頜,輕輕落入阿離如云銀發(fā)中。 見他這樣,雷玲兒悲不可抑,熄火扭頭不忍再看。 黑暗中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深邃,隱約夾著劉楚楚細微的低泣。 洪流茫茫無盡,浪花湍湍,急流如斯不分晝夜,薄薄紙船隨流而適,飄搖在這片神奇浩大的古洞窟中,摸著黑,也不知飄了多遠多久,仿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這不知盡頭的浮波亂流,再后來,船身幾次自水中浮起飄向地洞空隙,又投入另一處水流,深淵里涌動的茫茫迷霧,漸漸消散在身下不知名的地xue中。 直到船身被山石擱擋,有微光透進,雷玲兒輕輕撕開血咒已漸黯淡的符紙,發(fā)現(xiàn)已身處淺流,外面隱約可見兩側(cè)參天峭壁,山勢奇秀,暴雨過后巨寒氣溫將處處山林都化作了無盡止的堅冰,合著遠處山巔皚皚白雪一映照,透出逼人的寒。 峰巒攢雪簇,冬意寂寞。 曉色雖昏暗,天,卻是已將亮。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寫文的時候一直在聽古風曲,什么千年風雅,百鬼夜行抄,什么蒼穹之聲.....邊聽邊寫很有感覺。 那啥,先申明,這不是大結(jié)局,不要給我寄刀片,謝謝。 阿離太可憐,我也舍不得讓她就這樣消失,還有最后一章大結(jié)局,視心情可能會帶個小番外吧~~ 沒有留言沒動力,求留言,么么噠。 ☆、天地之道 自紙船中出來,眾人已被暗流帶到了不知遠至何處的深山。 四望下,溪河岸巖奇突,周遭巨峰并峙,高聳云端的峰頂白霧圍繞,宛似仙境,這景色尋常難以得見,然萬山寂靜,窮目冰封,不多時,竟又有大雪漫天鵝毛樣嗍嗍落下,氣溫暴寒,舉步維艱,幸而葉航一身剛烈陽氣熱源不斷,冷極時靠近他身側(cè)便不覺寒意,方?jīng)]被凍僵在某處山縫。 如此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冰天雪地里勉力走了半日,也還未走出第一個白雪茫茫的幽深谷縫,而葉航懷中的阿離滿頭銀發(fā)已全然轉(zhuǎn)白。 她看上去是那樣蒼老,面頰遍布紋路,皺紋如同干癟橘子的厚皮,唇色慘到異樣,氣息時斷時續(xù),身體輕冷,像具死尸一樣,如果不是胸前還有起伏,任何人都會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 可是大家又還能有什么法子呢? 雷玲兒不顧真力大損,強用銀鈴與寨姥千里通意,得來的卻是‘生死有命,避無可避’幾字。 葉航試過割出腕血滴喂她口中,也曾試過將體內(nèi)熱陽之氣導入那冰涼透徹的身軀,然而阿離體內(nèi)經(jīng)脈已寸斷,陽氣受阻難以滲入,無論如何竭力催送,直至丹田劇痛欲裂,也無法游轉(zhuǎn)她半點生機。 沒有人敢去看葉航的眼,因那眼底的絕望太過深刻,讓人望一眼,就只覺凄然心酸直透骨髓,再看一眼,仿佛自己也都不想活了。 一路全是冰雪隆冬的遮天密林,也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行至薄暮,老勇幾人身心俱已到極限,再挪不動半步,至此,葉航的心幾乎已空到了沒有,只剩一點微明的神志還在提醒著他,便是要陪阿離一起魂滅不存化做齏粉,也要先將因自己而來的這幾人送至安全之處方可。 望了望身后相互攙扶早已疲極的四人,他默然尋了一處山洞停下,是夜,背對洞口為眾人遮擋洞外寒風,閉目運功下,小小山洞漸漸溫暖,老勇幾人身上帶傷,分食了僅剩的一塊餅干后不多時便昏睡過去,唯葉航緊抱阿離望著洞外不斷飄落的雪花沉默不語,黑貓低低嗚咽,伏在他腳面。 凌冽寒風吹在后背,卻又如何比得過心間絕望冰冷?凝視著阿離枯老面容,心中五臟六腑痛如火燒,抱著那干瘦身軀的雙臂也忍不住微微發(fā)顫,過了一會,只覺面上一陣冰涼,用手一摸,原來不知不覺間,滿臉淚水已變作冰渣。 怔怔出了一會神,他慢慢閉上眼,俯身將臉埋入了阿離枯澀白發(fā)。 半夢半醒間,前世今生的記憶紛至沓來,一時夢見坐在大青樹下的小阿離手捧盈盈小果聽他吹奏不甚熟練的竹笛,笑顏清透可人到讓他心酸,一時又夢見那日他與阿離行走山間,夕陽無限姣好,他摘下一朵樹上不知名的清花攢于阿離如水烏發(fā)間,阿離垂下頭去,清麗側(cè)臉微紅一片...... 夢著夢著,阿離身形再看不見,眼前迷霧陣陣,他心焦如焚,用力將霧撥開,縹緲虛空中,見小小一捧微黃瑩光漂浮其間,不由欣喜上前,“阿離,是你嗎?”瑩光未具實感,微弱不堪,他愛憐萬分,輕輕將瑩光摟自心口。 “不要死,阿離。”他閉目喃喃,“你若死了,我也會自斷經(jīng)脈,陪你一起?!?/br> 螢光緩緩移動觸到他頰邊,輕撫他清俊臉龐,輕弱低吟,“你這又是何苦......” 聽到阿離聲音,葉航睜開泛紅雙目,愴然低問,“阿離,一定還有辦法的是不是?” 瑩光低嘆,“十九哥,人生在世,又能有幾件事由得了你我?我身負天譴,大限將至,再不能陪你了——” “不,別丟下我?!比~航沙啞道,“你說過,我們生生死死一齊。” 瑩光微閃,似在安撫,葉航眼眶澀痛,凄然相求,“便是這一世不能相守,下一世你再來尋我可好?” “十九哥,我已沒有輪回...”瑩光輕輕勸慰,“當年天雷炸神鼎,興許無意中破了我的天道輪回,讓我白白偷得三百年光陰,如今我生機已斷,又有天譴加身,自然再無不死之理......” “如果真有天道,那我就去祈天。”葉航斷然開口。 頓了頓,忽覺自己所思并非荒謬,不由喃喃,“...你幾世為善,既然天道有眼給了你重生之能,定然不會一線生機都不留下...你們陰家源自胡巫,史記上書,胡巫無所不至有通天之能,時來時去,則風肅然,漢帝置宮設供以禮之......阿離,你的先祖曾謂巫之神君,興許,你血脈至純,不死之身并非無意?興許,你并非無救......?” 越說,他黑潭似的眼幢便越是發(fā)亮,人總是這樣,一旦絕望,便只剩瘋狂,只要有一線希冀,哪怕是自己不曾相信過的事,也愿意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去試上一試,“...云陽甘泉...對,那里曾是胡巫祈天之所,阿離——” “十九哥千萬莫去,愈是接近天道,天譴愈是無忌,到時只會連你也折損....”阿離輕聲阻止,隨后低聲嘆息,“何況....我生氣枯竭....已是熬不到了.....”說著,瑩光漸漸暗淡,開始四逸,輕飄飄,仿佛輕輕一吹,就會散向虛空,就此不知去向。 “阿離!”葉航大駭,伸手去捧,卻見點點晶瑩穿過他指縫慢慢流逝,不由肝膽欲裂,“阿離!你若死了!我必會成魔成妖毀天滅地!你可忍心?!” 然,掌中能捧住的瑩光越來越少,虛空中再無低語。 “阿離——” 葉航猛然驚醒,渾身上下俱被冷汗?jié)裢?,兩鬢汗水直滴,洞內(nèi)老勇幾人亦被驚醒,迷迷糊糊睜眼,葉航顧不得其他,伸手探向阿離鼻息,竟是幾等于無,剎那間,他只覺腦中一片空白,眼前只見陣陣血色猩紅!見他這樣,剛醒來的老勇幾人俱都驚呆。 就在這時,黑貓厲叫,阿離腕間暗紅珠串突然發(fā)光,深衣袖口中有流光清轉(zhuǎn),珠子微微顫動間,詭異之事出現(xiàn)。 一個又一個陰慘慘的鬼魂自珠串中飄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陰森詭秘,形容恐怖,心若死灰的葉航還未抬手,其中一麻風女鬼忽向他一躬,他不由平下微動手指,冷凝面前一群陰魂。 他不動,老勇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便就么眼睜睜看著那些陰魂排著隊,一一化作青煙鉆入阿離的體內(nèi)。 還剩最后四個時,竟向他們飄去。 那情形讓人恍惚,身體仿佛被穿透,又仿佛被之附體,總之,片刻后,他們已經(jīng)感覺不到饑餓和寒冷,身體亦疼痛不再,除此之外,并無任何不妥。 再一探,剛剛已氣絕的阿離鼻間竟又有了微弱氣息,陰魂暫續(xù)了經(jīng)脈,葉航的陽氣竟可以順著經(jīng)脈延伸,護住阿離心脈臓腑柔軟不僵,雖不是長久之計,卻也為她爭取了些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