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阿離黑眸漾出笑意,輕聲道,“嗯?!?/br> 幾人踩著碎石小路下栗子溝時,天上開始下起了凌毛毛,氣溫冷得人直打寒顫。 所謂凌毛毛,是這老山鄉(xiāng)里特有的一種叫法,其實就是天空中飄飛著的細細雨絲,由于氣溫太低,雨絲兒還沒落在地上,就在空中變成了冰凌,山民們就形象地把它稱之為凌毛毛。 好在下了栗子溝后沒多遠就是叢家村了,老勇見天氣太冷,帶著幾人死命趕路,終于在天黑以前趕到了叢家村。 村子并不大,不過百來戶人家,大概是到了傍晚天上又在下雨,遠遠望去村里十分安靜,田壩坡土上沒有半個人影子,村口的大青樹下也只有兩只黃毛土狗蹣跚閑逛。 “總算是到了!”老勇呼出一口白氣,只覺得兩只腳僵冷得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就著暗沉的天色看了看路后,他扭頭招呼身后葉航幾人跟上他,準(zhǔn)備下了這小石坡后進村。 被葉航牽著手的阿離卻忽然停了下來,抬頭仔細看了村子上空密布的陰云好一會,直到葉航捏了捏她的小手問她怎么了時,她才抿了抿唇搖搖頭,道,“先進村再說罷?!?/br> 幾人很快下了小石坡,剛走到村口大青樹那處,村里便已經(jīng)有幾人迎了出來,老勇搓了搓臉,用力擠出善良又親切的老鄉(xiāng)笑容,喊著土話上前跟那幾人握手交談,可才剛說了幾句,他臉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什么?又死了三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看了深圳衛(wèi)視一個紀(jì)錄片,心情很沉重,大意是在寧夏那邊一女記者解救出了一個女人的全部經(jīng)過。 那女人被關(guān)在黑窯洞里整整十五年,窯洞墻壁上寫了很多“第一名”什么的字,在那個村子里,年均收入才2000來塊,窮得簡直沒法說,因為沒人愿意嫁過去,村里男人很多都是買媳婦來傳宗接代,這女的以前挺好看,是個成績很好的女大學(xué)生,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瘋了話都不太會說,最可怕的是,她因為反抗得太厲害,已經(jīng)被轉(zhuǎn)手賣了很多次了,生了好幾個娃,買她的那幾個男的,天,我都不想說長什么樣了,被警察救走的時候,她在最后這家生的兩個男孩一直哭一直哭,這都什么事?。?!我看得心都快難受死了,這些該死的人販子,該死的買媳婦?。。?! ☆、叢家村 就在老勇他們趕路的這幾天時間里,叢家村又死了三個人。 先是村里的叢啟富在田里鋤地挖荸薺,從田坎上休息起身時,不慎踩到了放在身側(cè)鋤頭的鋤柄,被反翹的板鋤切進了后腦勺,再是叢啟貴進山挖野生天麻,摔進了山溝溝腦袋剛好撞在尖形的石塊上,最后是村里善泳的叢扣柱去村邊的水塘土壩石縫里掏冬鱔,卻被人發(fā)現(xiàn)溺斃在了那個水深不足兩米的淺水塘中。 其中,叢啟富和叢啟貴是兩兄弟,而這三人,都正是年青力壯時。 鋤地,挖藥,下河摸魚,這些事村民們哪時沒在做?可這三人卻偏偏就在做著這些熟得不能再熟的事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死了。 整個叢家村都似被蒙上了一層陰影,私底下,村民們甚至在惶然著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怒了山神,以致給村里招來了禍?zhǔn)拢?/br> 山旮旯里已經(jīng)好幾十年沒這么不太平過了,村長一面要安撫人心,一面還要調(diào)停與李家屯的沖突矛盾,急得頭發(fā)胡子一把一把的掉,幾宿都沒合過眼。 是以老勇幾人到了叢家村,他也沒能出面招呼,只讓人先把客人接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休息,自己卻還在村里的壩子那邊準(zhǔn)備跳神一事。 幾個村民一邊帶路一邊跟老勇低聲說話,很快沿著石板路將他們帶到了村長家,因整村的人都聚集到了壩子那處,老勇他們一路所經(jīng)過的地方都安寂無比,連往常此起彼伏叫個不停的狗吠也聽不到幾聲,只有幾家竹枝編的山墻上頭草索稀竹被風(fēng)吹得‘嘩啦啦’的響,遠遠望去,整個村子只有稀稀疏疏的幾點燈火,而凌毛毛卻下得愈加密集了,凜冽的寒風(fēng)把雨絲兒吹斜,橫掃到眾人臉上來,像小刀子在刮割似的,麻痛不已。 村長家安排出來的兩間屋子都十分高敞,推開梓木板門,素凈的床上鋪放著繡花的床單和被褥,屋子四壁用石灰刷得粉白,房梁上懸掛著一些烘烤得蠟蠟黃黃稍顯卷曲的葉子煙,空氣中不時能聞到一股煙葉的香味,木窗開了條縫,透了絲冷風(fēng)進來,不過等把燒得通紅的炭盆端進來后,屋子里就很快暖和了起來。 進了屋,葉航讓阿離先坐在小桌處休息,自己放下背包取出薄毯然后熟練地鋪在床上,見屋角置放的木架處有嶄新的塑料盆,桌上暖水瓶里也有熱水,他又倒了點水在盆里,用自帶的毛巾浸了熱水后再絞干,走到阿離身邊俯身輕輕用熱毛巾給她擦去手臉處淋到的凍雨冰凌。 阿離唇角微翹,伸手閉眼仰著素白小臉讓他照顧,等他擦完后,她睜開眼,望著他亦被雨水打濕的黑發(fā)柔聲開口,“你也擦擦罷?!?/br> “我沒事?!比~航抓住她撫在自己面上的冰涼小手,心疼無比地放在唇邊呵了呵氣,然后笑著說:“我從小就不怕冷,你看,我身上熱得很。” 阿離抿唇淺笑不語,看著他的美麗幽眸中盡是盈盈笑意。 兩人正溫存低語時,老勇過來敲門了。 他心掛這案子,雖然知道天寒地凍這大晚上做啥都不方便,卻還是想叫上葉航一起先去那起火的叢家老屋看看,于是跟阿明把東西放下稍稍整理了一下所需的工具后就來敲葉航的門了,葉航自是沒什么意見,回頭看了眼燈下的阿離后便準(zhǔn)備跟他們出屋,但坐在窗邊木桌旁的阿離卻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先等等,然后讓葉航自包中取出自己的小包裹, “一路過來各處未見不妥,但先前這村子上空卻又陰云帶煞,這幾日你們要在村中查案,帶上這個避避穢罷?!卑㈦x微微垂首,以細細尾指蘸著小盒中的大紅朱砂就著昏黃燈光在小桌上畫了兩張青綠符紙,然后讓葉航分別遞給老勇和阿明。 老勇大喜,接過符紙后小心翼翼地折好貼身放在了胸口,阿明自然也是有樣學(xué)樣,見阿離只畫了兩張,老勇不由自主朝葉航看去, “他無妨,你不必擔(dān)心?!卑㈦x黑幽幽的眼閃過溫和之意,葉航也笑著沖老勇點了點頭。 老勇這才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自己這會跟傻子也差不離多少了。 人家兩人什么關(guān)系?葉航哪里還需要他來擔(dān)心?哎,瞧他這心cao得...... 不管怎么說,有了阿離親手畫的符,老勇整個心都定了下來。 出了門,他讓村民帶路,幾人一起去了最早出事的叢老太家燒毀的老屋那處。 原本兩層磚木結(jié)構(gòu)的老屋現(xiàn)在已被燒得只剩下了幾處空架子,里面橫七豎八的倒著幾根漆黑木架,一眼望去一片廢墟,空氣中還能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腳踏之處俱是狼藉一片,抬腳時鞋子還會滴滴答答地淌著黑水,因之前村民又是滅火又是救人,最后還要找到尸體抬出,這地方早就被翻了幾個個,現(xiàn)場已亂得一塌糊涂。 老勇幾人帶著強光頭燈,小心地踩著滿地的狼藉在黑乎乎的火場查看著,阿明手中的專用相機也不時閃出白光,沒多久,他們便找到了多個起火點,廚房,門廳,臥室都有,火源四周還有殘留焦油,別的先不用說,這火災(zāi)是有人在多處點火引發(fā)已是毋庸置疑的了。 火災(zāi)確是人為,那幾具尸體有兩具被開膛破肚沒了內(nèi)臟,自然是兇殺,這樣看來,這家失蹤的二媳婦還真是嫌疑最大,只是,她人去了哪里?后面死的這三個人又是怎么回事?是意外?還是兇殺?跟這起案子有沒有聯(lián)系?...... 唉,他怎么就接了這么個任務(wù)呢? 老勇只覺得自己的命苦得快能擠出黃連水了,一旁的葉航見他臉色不好,一邊取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一邊安慰他,“別急,先查證據(jù),找到目標(biāo)了以后我們再考慮怎么抓人?!?/br> 黑漆漆臭烘烘的火場里,他沉穩(wěn)出聲,俊朗眉目間盡是鎮(zhèn)定從容,老勇被他一說也覺察到自己似乎有些太過焦灼,立刻靜下心來。 從火場取完證出來后,老勇嘆著氣讓那兩個村民帶他們?nèi)タ纯词w,誰知那兩人卻連連擺手拒絕,說是一會村里就要擺案請神,整村的人都得去壩子那邊,他們這幾個外來的人可以去看村民請神,但不能在村里胡亂走動,更不能這會去查看尸體驚動亡靈。 入鄉(xiāng)就得隨俗,老勇無奈,只得先打消去看尸體的念頭,阿明小聲問老勇,“勇哥,我們要去看不?這什么年代了,這些人還真以為跳個大神就能找到兇手,消災(zāi)解難?。俊?/br> “別亂說話,被人聽見小心一村的人用鋤頭鋤死你?!崩嫌缕乘谎?,口中鄭重叮囑。 西南山鄉(xiāng)基本都是高原和山地,老百姓的村村寨寨都分布在山間盆地和河谷平壩旁,山川阻隔,遙遠荒蠻,偏僻而又閉塞,長期生活在山里的人們很少甚至于基本上不和外界接觸,但遭逢到困苦災(zāi)難及不可理解的事物時,他們也需要得到一個能接受的解釋,因此,純樸的鄉(xiāng)民把村寨的興旺和衰落,吉兇和禍福都和請神送神聯(lián)系了起來,這會村里出了這么多事,村民求助于跳神戲來祛災(zāi)逐難,這是自古以來就流傳下來的形式,如此莊嚴(yán)神圣的事,自然容不得外人的冒犯褻瀆。 “走吧,我們也去看看,說不定能聽到點什么?!崩嫌鲁~航和阿明點點頭。 于是三人便跟著那兩個村民沿著村中的小道朝叢家村祠堂外面的那個能容納近千人的露天大壩處走去。 那祠堂是個用大石和木梁搭建而成的四列三間的房屋建筑,門窗上的木紋雕刻十分精致華麗,祠堂里供奉著祖宗牌位和神榜,而祠堂外面,便是鋪著大塊青石的半圓形壩子。 老勇幾人來到時,壩子兩邊已站滿了叢家村的村民,看著人頭濟濟,卻聽不到什么喧嘩之聲,每個村民的臉上都是十分嚴(yán)肅的神情,而壩子正中燒著一堆大大的篝火,一個穿著花裳,戴著尖尖高帽和彩色木質(zhì)面具的人正手持兩根粗長的紅色蠟燭,圍著那篝火不停地邊跳邊念叨著什么,阿明仔細看了看那帽子,發(fā)現(xiàn)原來是硬紙板剪裁再漆上顏色而成,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老勇狠狠地擰了他一把,硬是讓他把那笑意給憋了回去。 “不能笑!山里有一句話,叫做戴上臉子是神,脫下臉子是人。面具就是神靈,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請了神靈出來,你要是敢笑,我們幾個都出不了這個村......”老勇磨著牙低聲跟身邊的葉航還有阿明兩解說,葉航挑眉不發(fā)一言,阿明卻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有任何嬉笑的表情了。 這時正在跳舞的那人口中的囈語漸漸大聲了一些,舞動中,他手上的紅燭燭油不斷滴落到他的手上,但他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反而越唱越大聲,越跳越起勁,老勇依稀聽見他在唱著, “...手拿紅蠟亮堂堂...一枝陰來一枝陽....迎接山神無別事...除魔消災(zāi)鎮(zhèn)廂堂...” 隨著他嘴里越念越快,他走動時身體抖動的節(jié)奏感也越來越強,跟著壩子里圍觀的村民們不管男女老幼,也都開始隨著他的節(jié)奏唱念和舞動了起來,一時間,整齊劃一的請神詞響徹了整個大壩上空...... 儀式并不長,只是跳完神后需得將臉子神靈封回木箱用封條封死又費了些時間,而老勇幾人驚訝發(fā)現(xiàn),原本臉帶愁容的叢家村村民們在儀式結(jié)束后好似都放下了心頭大石一般,幾乎個個都露出了笑容,離開壩子的時候,許多男男女女甚至還開始說說笑笑了起來。 “這就沒事了?”阿明詫異于這些村民前后的情緒變化,只覺得十分神奇。 “這里的人都單純得很?!崩嫌聡@氣,讓葉航兩人跟他一起站在出口邊上讓這些人先出去。 “那要是我們把案子破了,再把人抓了,他們會不會以為是山神的功勞?”阿明撓著腦袋繼續(xù)問。 “會。他們會認(rèn)為我們是山神派來的人?!崩嫌履局樆卮?。 “哈!”阿明終于忍不住笑出聲,老勇白了他一眼,嘆道,“山里就是這樣,沒辦法......” 正說著,一群婦女說著話朝這處走了過來,葉航兩人聽不懂她們的話,但老勇卻聽著幾人在安慰其中一個女人,“不得事嘞,你家阿頭不得會像阿們?nèi)龁癜?,一起扛把過棺材又怕啥子囖.....” “啷嗰曉得囖,阿個被時砍腦殼勒,連到起兩天都不七飯,清早把早勒就在阿點淌馬尿,說要死球囖......”微簇圍在中間的婦女一臉愁容地答著,幾人就這樣邊說邊從老勇幾人身前走過,老勇皺眉想了想,把剛才聽到的內(nèi)容說給了葉航兩人。 “那女的說她家男人跟后面死的這三個男的一起抬過棺材,現(xiàn)在很擔(dān)心自己也會跟他們一樣死于意外...這么說,他可能已經(jīng)猜到了那幾個人出事的原因?”葉航聽完后立刻開口。 “嗯,我去找村長問問情況,他現(xiàn)在恐怕比我們還急著想查清楚怎么回事!”老勇點點頭,示意葉航兩人就在原地等他,自己朝著先前帶他們來壩子的兩個村民所站之處走去,葉航和阿明只見到他跟那兩人說了幾句后,那兩人中的一人小跑進了叢家祠堂,不一會,一個六七十歲,手里提著個3寸長黃溜溜的竹煙桿,臉上布滿歲月蒼桑的干瘦老頭從祠堂里走了出來。 老勇迎上前去跟他握了握手,然后很快進入正題跟那老頭聊了起來,就著壩子中間還在燒著的篝火,葉航看見老勇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而那老頭說著說著,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了。 問完之后,老勇沉著臉朝葉航兩人這處走來。 “怎么?”葉航挑眉問他。 “老村長說,死掉的三個,還有剛才我們聽到的那個,是村里做白事的時候?qū)iT幫人抬棺材的,我問最近這四個人抬過什么棺材,他說,最近一次是在一年前了,他們四個,幫叢老太家抬過她家孫媳婦的喜棺..” “什么是喜棺?”葉航和阿明幾乎是同時問出聲。 “就是結(jié)的陰親合葬棺,老村長說,叢老太家的二孫子死了好幾年了,她家一直想找人幫二孫子結(jié)門陰親...但這陰親不好結(jié),后來她家找的這女尸...是花錢從外地買回來的...”老勇慢慢說著,眉頭皺得死緊。 葉航跟著蹙起了眉,而阿明半張著嘴,只覺后腦一陣涼颯颯,不知怎么的,身上突然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作者有話要說: 呃,最近電影都出來了,親們沒事可以去電影院渡過愉快的周末了,末日崩塌那個,好看~~侏羅紀(jì)公園,據(jù)說也很好看??!周末愉快親們! ☆、埋棺地 屋里,還在窗邊打坐練氣并未休息的阿離聽老勇說完喜棺陰親的事后,微微蹙起眉,垂睫想了一會,慢慢開口道, “那女尸買來時已是死后月余,陰魂應(yīng)已離體去了往生,便是她未能往生陰魂附體,不愿別人動她身軀,尸身運過來這一路,也早就有人出事了才對,又何必等到結(jié)完陰親喜棺下葬后再發(fā)作?” 老勇一聽,有些傻眼了,“那..這案子...還有那幾個人的死....跟這陰親的事無關(guān)?可是...” 阿離搖搖頭,忽然起身伸手推開一側(cè)的木窗,寒風(fēng)凍雨自窗外卷入將她額前劉海吹拂而起,露出秀美如遠山的眉。 一旁葉航見她蒼白臉頰上又沾上了凍雨冰凌,眉頭忍不住皺起,阿離朝他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事,然后她抬眼望了望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沉吟了一下,朝站在門口沒有進屋的老勇開口道:“便是陰魂作祟,也不過是想要讓那家人斷了陰親將她尸身葬回原處,不該有這般大的兇煞之氣,此事只怕另有隱情,明日一早,你先帶我去看看那幾具尸身罷?!?/br> “好!我現(xiàn)在就去安排!”見阿離肯出手,老勇心頭大松,忍不住連連點頭,隔屋朝阿離和葉航拱手致謝后,他匆匆下樓,去找堂屋里正一臉愁容,噙著煙嘴卻忘了吞云吐霧,一直在等他回話的老村長商量去了,阿明也又偷看了屋里的阿離一眼后,屁顛屁顛地跟著老勇下了樓子。 見人都走了,葉航關(guān)上門,又走過去將木窗關(guān)到只留一條細縫,然后嘆著氣將窗前的阿離拉自自己身前,用手拂去她額發(fā)上的幾粒還未融掉的冰凌, “累不累?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查,你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好不好?”他將阿離瘦弱的身子攏進懷中,低頭在她發(fā)間輕吻了一下。 阿離冰涼身子被一陣暖烘烘的熱意包圍著,小巧下巴抵在葉航堅實的胸口處,呼吸間,盡是他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禁不住恍惚了一下,半響才抬起素白小臉,朝他含笑點頭, “嗯,好?!?/br> 床腳處閉眼打盹的黑貓半瞇著碧油油的眼看了看屋中擁在一處的兩人,伸舌舔了舔鼻子,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后,咕噥一聲,埋下頭眼不見為凈地繼續(xù)好眠去了。 —————————————————————————————————————————— 清晨,霧氣蒙蒙,坐落在山腳下被山水環(huán)抱著的叢家村被籠罩在一層渺渺茫茫的白霧之中,稍遠一點的地方都有些看不清楚。 這是極為少見的,一般情況下,黎明時分的大霧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消散,但今天的霧氣卻是久久不散,反而有愈加稠密之勢,霧水沾上臉后又是十分凄寒冰冷,村民們起床后紛紛奇怪—— 今天這霧怎么那么大?這是咋啦? 村邊一處靠山小洞外,村民們搭出的棚子上掛滿了白布條,而小洞里,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兩列共八具木棺,其中三口都還未來得及上漆,顯是人死得太突然,棺木只能匆忙中制就。 因要給老勇幾人查看尸體,老村長吩咐不用蓋上棺板,此時正是天寒地凍,新抬進的尸體還沒有開始腐爛,但那幾具被燒毀了的尸體卻已有些不好,一走到洞口處,一股難聞的焦臭腐味便自里面?zhèn)髁顺鰜?,讓人聞之欲嘔。 老勇讓兩個帶路的村民在洞外等著,自己在鼻端處抹了點薄荷油,然后把小瓶遞給葉航,示意他和阿離也抹上一點以免被尸臭味熏到,葉航正要接過瓶子,一旁阿離抬手,袖中一道青芒朝洞中射去。 射向洞中的符紙在半空中“嘭”的一下自行燃起,冒出一股綠煙,然后那煙四處散開,不一會,洞外等著的兩個村民及洞口處還未擦薄荷油的葉航已聞不到了方才的惡臭味。 乖乖,這樣也行?老勇呆愣,繼而搖頭感嘆。 阿離瞥他一眼,抱著黑貓?zhí)岵阶哌M山洞。 洞中并無燈火,一早又起了霧,連帶這小洞里面也涌進了一層薄薄霧氣,八口冷冰冰的大棺材在薄霧中顯得更加陰森懾人,好在幾人一個是見慣了死人的老刑警,一個是天生膽大,還有一個是翻手便可收鬼的陰家人,進了這冰寒陰森的小洞中,三人臉色均是神色如常,半點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