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我娘說多謝你照顧我,讓我再給你帶一瓶,還說吃完了以后她再給你制?!卑㈦x笑意盈盈地將小瓶遞給十九。 那小瓶只得一指長短,瓶口塞了軟木,十九接過后輕輕拔出軟木塞,立時一股帶著微辣的藥香溢出,跟先前阿離給自己的那瓶藥丸一般無二。 自阿離母親知道自己日日準備了清水吃食在后山給阿離后,便讓阿離帶了小瓶藥丸給他讓他服用,說是吃了可以強身健體。 而他才吃了幾次就覺得身體確是強健了許多。 雖然藥丸苦中帶辣,但自從他吃過這藥丸以后,竟覺自己再沒有怕冷過,體內尤其是胸腹處時時發(fā)熱,便是在滴水成冰的寒冬臘月里,他泡在別人都不敢碰的刺骨潭水中清洗后院所用的物具也從沒生過病,而前幾日那老管家給他們這幫少年探脈檢查身體,查到他時還“噫”了一聲,一雙老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會,臉上表情疑惑不已,應該也是驚訝他的身體變得強健許多吧,但后來那老管家也并未因他身體好而將他挑中送進內院,反而是挑了比他瘦小許多的十三進去,當時他想這樣也好,只要能時常見到阿離,就算每日都要做挑水打柴養(yǎng)牛放羊的粗活,他也是極樂意的。 “多謝...”十九將軟木塞回后低聲向阿離道謝,然后小心翼翼的將瓶子收起。 一想著這藥是阿離母親親手為自己所制,他耳根都有些微熱起來。 小阿離哪里知道少年心中的這些彎彎道道,此刻大青樹下涼風習習,她又剛飽了肚,一陣困意襲來,朝十九擺擺手表示不用謝后,她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含糊嘟囔著讓十九幫她看著時辰一會叫她,便像往常一樣,就這樣蜷在草地上睡著了。 見她睡熟,少年也不敢吵她,只安靜端坐于一旁,溫柔無比的看著她如畫的小臉,眉眼間盡是暖暖笑意。 青山碧崖,翠林如染。 遠處草地上幾只肥羊咩咩叫喚,山風徐徐吹送,綠葉繁茂的樹冠下,端坐的少年和熟睡的女孩已變成了這美景中的一景。 這樣美好的畫面,讓神游夢境的葉航忍不住微笑起來,此刻他好像正處在大青樹的樹葉之中,正透過片片綠葉看著樹下如畫般的兩個人。 他很想再靠近一些,很想伸手去捻開小阿離臉上那根細柔的發(fā)絲,但不知為什么,他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很沉重,手怎么抬也抬不起來。 他十分疑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 然后他便‘?。 徒辛艘宦?! 原來他由腿自那手臂竟正被一條滑膩的花斑大蛇死死纏住,那大蛇的頭正吐著信子劃過他頸邊,在他皮膚上留下一道黏膩無比的痕跡,無數(shù)細碎的綠葉間,一雙通紅的幽暗蛇眼正死死盯著他,似隨時準備向他撲咬過來! —————————————————————————————————————————— “啊!”葉航低叫一聲從夢中驚醒,額角全是冷汗! 睜眼只見房里一片昏暗,先前明明沒有關掉的壁燈不知什么時候被人熄掉了,昏昏沉沉間他粗喘著想要伸手去開燈,卻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 他的手臂似正被人摟住,一個柔軟光裸的身子正埋在他的胸口,腰身軟軟地貼在他的小腹上,空氣中蕩著一股甜膩馨香,肌膚相觸間,誘惑滑膩得讓人血脈僨張! 葉航渾身一震,立刻抽手要去開燈,卻不小心碰到一處綿軟,對方頓時發(fā)出一聲嬌羞呻吟。 而這聲音,卻讓葉航酒后抽痛的大腦瞬間閃過清明,再顧不得其它,只用力將伏在自己胸口的女人掀開,然后伸手用力拍向床頭開關! “啪!”的一聲,他一掌拍開了整排開關,屋內光線頓時大亮! “呀!”突來的刺目燈光讓被掀至一旁的劉楚楚低叫一聲閉緊了雙目,睫毛卻閃著夢幻般的余顫,修長大腿在薄被間半掩半露,甚至胸前還隱約突露著一側圓潤的胸乳。 葉航簡直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臉色也很快由白轉青! “葉航哥......”劉楚楚慢慢張眼,也不敢看他,只咬著嘴唇低喚了一聲,語氣中盡是不知所措。 葉航一言不發(fā),只鐵青著臉翻身而起,飛快拿過放在一旁椅凳上還帶著酒氣的衣物迅速穿戴了起來,方才被撩撥而起的身體也很快平息了下去。 這種事,大部分的男人會當做天上掉下來的艷福,不要白不要,但也有那么一少部分的男人不太喜歡,很不幸,葉航剛好是第二種。 而他不但不太喜歡,還覺得很惡心,比有人逼他吞了一大把的綠頭蒼蠅還要惡心,幸好還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不然他殺了對方的心都有了。 劉楚楚見他面無表情幾下就穿好了衣褲,開始有些慌亂起來,正要坐起身,又見他朝著自己靠近,頓時心中驚喜,面上飛起紅暈,忍不住含羞帶怯的閉上了眼...... “讓開?!比~航忍住心頭怒火低斥一句。 劉楚楚聽著聲音不對,有些疑惑的睜開眼,卻剛好看見葉航一雙黑得發(fā)沉的俊眸里閃過的厭惡之色,一顆心頓時如墜冰寒深淵,方才還嫣紅一片的漂亮臉蛋一下子就變成了慘白! 見她不動,葉航眼中厭惡之色更甚,皺眉伸手隔著被子將她發(fā)顫的身子往旁邊推了一下,另一只手飛快伸到枕頭下摸出阿離所送的那個紙符。 將紙符小心放進口袋后,他看也不看床頭抱著被子呆若木雞的劉楚楚,直身拎起自己的行李包,轉身離開。 “葉航哥...葉航哥......”劉楚楚望著他的背影哀哀地哭了起來,燈光下,她滴落的淚水分外晶瑩,由小到大,她從未哭得那么悲傷,那么絕望過。 可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墜地,也換不來大步離開的冷漠男子的半點憐惜,甚至連追問一句“我究竟是哪里不夠好”的機會都不給她。 房門被“砰!”的一聲摔關上,她的心也似乎被摔成了碎片。 這么涼的天,她的心卻比這天還要涼。 那么多年的魂牽夢縈,那么多年的相思愛慕,那么多年的纏綿等待,本以為是種苦澀,現(xiàn)在回想起來—— 竟都已算是甜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晚了點~~~寫得比較匆忙,一會要是看到提示更新勿理,定是我改錯字哈 感謝清淺妙妙苡織你們幾個的地雷,謝謝!么么噠~~~ ☆、農婦 冷著臉走出酒店后,葉航強忍著腦中陣陣的抽痛和胸口那股說不出又泄不掉的煩悶憋氣,連夜離開了市區(qū)。 趕到小村時,天還沒有亮,只天際露有一絲微光,整個村莊安靜得仿佛也在沉睡,葉航沿著田間小路朝山腳小院走去,沿路小溪間有潺潺的流水聲,草叢中偶爾傳來幾聲蟲叫和蛙鳴,經過農戶院門外時,還能聽到里面豬的鼾聲,而這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卻更顯得這處的靜謐和安然,原本腦袋一直嗡嗡作響的葉航走著走著便覺得心中郁氣被散去許多。 剛起床的老伯打開院門看見葉航時楞了一下,半響才想起他是誰,葉航微笑著跟老人家打了招呼以后便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 走到最邊那間屋子門口,他輕輕放下了手中的包,然后無聲無息的靠墻坐下,閉上眼竟就準備這樣睡去了。 “嘎吱——”一聲,古舊木門突然自行打開,一道清柔聲音傳來—— “進來罷?!?/br> ********** 屋里只亮了一盞小燈,原本睡在床榻上的阿離已擁被坐起,昏暗的燈光照在柔軟的被褥上,也照在了她清瘦的身子上。 她穿著一件淺色的棉質罩衫,白日里總是扎上的長發(fā)此刻柔順如瀑般披泄在她身后,昏黃光線下,她搭在棉被上的小手纖柔白皙得好似初冬的第一捧霜雪,她的人,在這黃暖的燈光下也似被染上了一層柔色,不用看清模樣,已讓人覺得這女孩婉轉得好像一朵雨后飄在水面上的柔花。 而她的臉上,幾天前還讓人驚悚不已半枯半嫩的臉頰如今已恢復了原樣,再不見半點蒼老痕跡,一眼望去,只見黑發(fā)相襯之下,玉靨如雪,唇色如蜜,清麗婉容,仿佛畫中之人,美到了極點。 不再是清冽模樣的阿離讓葉航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他站在門口,傻傻問道,“阿離,你的傷...好了?” 阿離伸出細白手指撫過自己臉頰,朝他淺淺一笑,“嗯。” 這幾日內傷漸愈,半邊蒼老容顏也慢慢恢復了原樣,她雖不甚在意自己容貌,但先前那張臉不能露于人前,極不方便,現(xiàn)在倒是不用再包住頭臉了。 柔光下她這么淺淺一笑,門口的葉航卻覺得呼吸一窒,差點喘不過氣來,一顆心似有千軍萬馬踏過,擂鼓似的轟隆作響以致有悶痛之感,腦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喊, 阿離,阿離。 見他呆立門口一動不動,阿離輕聲開口,“你怎么不進來?” 葉航驚醒,正要進屋,卻聞到熟悉的淡淡冷香,忽的想起先前之事,頓時懊惱,后悔,煩悶,厭惡齊至,只覺得被劉楚楚碰觸過的身體各處盡起黏膩之感,極不舒服。 因不愿意帶著這樣的味道進屋,他朝阿離低聲說了一句,“我馬上回來?!比缓蟊阋宰羁斓乃俣认碌胶笤海苯佑么笏字械睦渌畯念^到腳將自己沖洗了一遍。 冰涼刺骨的冷水迎頭迎面的澆下來,半裸精赤的身體被激出熱氣,皮膚刺癢無比,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沖掉他胸口頸間處處曖昧的痕跡。 待重新?lián)Q了一身干凈衣服,他才走進了那間溫暖得讓他心生靜謐的小屋。 看著席地半跪在自己床邊,將頭伏在她手間,似乎滿身都是疲憊的葉航,阿離眼中閃過一絲溫柔憐意。 她沒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這個時候趕過來,也沒問他剛才為何那般著急的要先下樓用涼水洗浴,只是用手輕輕撫摩著他還微濕的黑發(fā),輕聲道,“睡一會吧。” 聽著她的輕柔話語,聞著她身上清新無比的淡香,葉航心中煩悶之意忽的一掃而空,眉間也不再時時抽痛,倦意如潮水般洶涌襲來。 他低低“嗯”了一聲,閉上眼,就這樣抓著她的手蜷在床褥一側的地上,不一會,就安靜無比的睡著了。 ********** 這一覺醒來已到了午后。 半開的窗外正有涼風徐徐送入,屋外天清氣朗,遠處模糊的聲響讓時間仿佛變得悠閑從容,葉航慢慢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腦后不知什么時候被放了柔軟枕頭,身上也蓋了溫暖被衾,一旁阿離的床鋪上空空落落,而她的人并不在屋內。 被褥里暖意融融,還帶著一股清淡的香氣,葉航舍不得離開,但又極想見到阿離,終于還是起身收拾好一切,推開嘎吱作響的房門走出了房間。 阿離并未走遠,她正站在二樓欄桿處舉目遠眺那一片連綿不斷的灰蒙山脈,手中輕輕轉動著那串黑中帶紅色澤詭異的珠串,黑貓正趴在她腳邊瞇著眼打盹,聽見葉航開門出來,阿離唇角微微翹起,停下指間動作,側頭朝他看去。 “阿離?!币灰娭~航便渾身上下包括每根頭發(fā)絲都充滿了歡喜之意,所有的沮喪郁悶似乎都已離他遠去,他笑著快步走到阿離身邊,和她一起并肩而立。 “這珠串”他低頭看向阿離蒼白手上的深色珠串,眼中盡是不知該不該問的好奇,他記得先前在醫(yī)院被收掉的紅衣小鬼已被阿離煉制成了其中一顆,竹林中那女鬼也自行鉆進了阿離的小鼎里面......難道,這一整串的珠子,每一顆,都是阿離收掉的一個陰魂? 阿離為什么要將這些收掉的陰魂煉制成珠?還時時戴在手腕上?這珠串日日夜夜繞在她腕間,相當于無數(shù)個至陰的鬼魂圍繞在她身邊,難怪她身子從來都是冰涼無溫,面色也蒼白得不似正常人...... 可是這樣,對她...會不會......? 仿佛知曉葉航心中所想,阿離微微一笑,開口道, “無礙,有珠串在我的生氣便不會外泄,陰家難尋我行蹤,且它們都是自愿歸附與我,若有違誓便是魂飛魄散,待我取完我娘的殘骨與我爹合葬后,我會一一助它們轉世投胎,我一身寒涼,其實與這珠串無太大關系,而是因為......”阿離頓住,唇角笑意漸漸隱去, “我...是陰家百年難出的‘泣淚陰童’,體質天生寒涼......” “泣淚陰童?”葉航訝異看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阿離輕嘆一口氣,抬頭看向遠處大山,好一會才輕聲開口跟他解釋。 原來,陰家世代修煉禁術,技法家傳師授,但陰家咒術也分三六九等,并不是每一個族人都有資格修習頂級秘法,大部分陰氏族人只能修習一些普通咒術。 每當族中有子嗣誕生,陰氏最年長的幾位老人便會收集族中所養(yǎng)色澤七彩的蠶絲,幾人親自紡紗,再以紗織布,做成布兜給那孩子戴上,孩子滿月后,滿是孩子口水的布兜便會被收回,放在槐木制成的木盒之中,置于山中至陰之處。 七天后,那布兜上若顯出斑斑淚痕狀,則被認為是“鬼泣”所致,意思是,“鬼聞之其味而哭”。 這樣的孩兒便是陰家的泣淚陰童,體質陰寒,天生便有股奇異力量,鬼怪陰魂見了都會害怕,修習咒術的天分也奇高,通幽,控靈,收鬼,奪魄......這些秘法稍加修煉便可入門,直到修習陰家最險惡的密宗之法。 陰家本就子嗣不豐,這樣的孩子更是百年難出,而阿離,恰恰就是其中一個。 “其實,陰家故老相傳,還有一種陰童更甚于泣淚,那便是‘泣血陰童’”阿離眉頭輕蹙道。 “若那布兜上出現(xiàn)的是斑斑紅點,便意味著‘大兇者鬼泣于血’,這樣的陰童才是最適合陰家頂級禁術的修煉,因為,泣血陰童天生性格陰惡,可以抵御修煉時出現(xiàn)的最陰森可怕的黑暗,也不懼兇法反噬,這樣的孩子,人性泯滅,與其說是人,其實......已經與鬼獸無異了,那陰薊......上次我煉制陰珠時不慎被他尋到,以他的年紀,竟有那般身手,只怕,他就是一個泣血陰童...” “但他還是凡人rou身一個,也會傷,也會死,不是嗎?”一直認真聆聽的葉航微微一笑,不以為懼。 再是身懷奇門異術又如何?他也不過是個人而已。 陰家人這么想抓到阿離,想得到長生之術,不就是因為他們也是人,也會怕死? 既然都是人,他又有什么不敢與之相斗的? 葉航身形俊挺,五官清俊而英朗,說這話時他的語氣堅定而且溫和,給人一種正直,有力之感,仿佛只要他在,便會負起一切重責,讓人不由自主便心生信賴之意。 阿離眼中閃過暖意,唇角也再次翹起,“嗯,你說得極是?!?/br> 葉航伸手去牽她,想了一想,問,“阿離,你真的可以長生,是嗎?” 阿離靜默一下,輕輕點頭,黑眸幽深無比地看向他,以為他是想問如何能得長生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