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簡直令人發(fā)指。 梁導(dǎo)演痛心疾首地出言譴責(zé),還特意加上了三個感嘆號,力求盡快打醒對方,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手機震響, 顧溪按亮屏幕看了看,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沒見識。 不就是把人帶出來開個房, 在圈子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好歹也算是個影帝, 領(lǐng)個人出來睡一宿又怎么了。 大驚小怪。 顧影帝硬氣得很,根本不打算回復(fù)。隨手拋開手機,替睡得香甜的小狗仔把被角掖嚴,小心地沒有驚動他,扯了條薄毯靠進沙發(fā)里。 翻了幾頁劇本, 床上隱約傳來悉索動靜, 顧溪立即停下動作,屏息望過去。 陸輕舟只是翻了個身,依然蜷在被子里睡得香沉。 默誦臺詞只是氣音, 可畢竟還是吵了。 在沙發(fā)里沉吟一陣, 顧溪隨手收拾了幾樣?xùn)|西, 拿著手機打開電筒, 起身進了陽臺。 不光臺詞要背,公司那里也總要有個回音?,F(xiàn)在都已經(jīng)牽扯到了警方,那幾個私闖民宅的家伙又已被抓了起來,要是自己再拖著不及時露面,就只能算是平白浪費警力了。 雖然就自身而言很樂意被劫,卻總不能真替公共資源造成麻煩。顧溪拿著手機在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給公司發(fā)過去條消息,默數(shù)到五,電話果然劈頭打了回來。 “方總,我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你最好先想想再說,不然我不能保證我會不會頭腦一熱,再不聲不響跑到什么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去?!?/br> 不等另一頭出聲,顧溪已及時將他的話頭截斷,將陽臺的門關(guān)緊,磕出支煙夾在指間。 限量版zippo在掌心一轉(zhuǎn),精致的金屬外殼彈開,磕出清脆聲響,火苗撲地騰起。 顧溪吸了口煙,緩緩呼出去。 聲音透過話筒清晰地傳過去,對面的方坤滿肚子氣急敗壞的惱火訓(xùn)斥忽然被噎得結(jié)結(jié)實實,呼吸明顯粗重,卻還是識相地沉默下來。 圈子里都知道,顧溪會抽煙,卻不常抽,即使是交際應(yīng)酬也只是虛讓,對誰都從不破例。 而他會主動抽煙,唯一的情況,就是他的心情已經(jīng)差到了極點。 之前的一遭已經(jīng)嚇得心驚膽戰(zhàn),方坤咬牙半晌,勉強將語氣緩和下來:“你看你,說得什么話?公司為你擔(dān)驚受怕半宿,現(xiàn)在打個電話問問,你想到哪兒去了……” “這樣最好?!?/br> 顧溪左手搭在窗外,將那只煙夾在指間慢慢捻著,沒有再抽,只是看著煙氣被夜風(fēng)吹散:“方總,這件事鬧得不小……” “剛剛已經(jīng)和警方撤案了,公司今晚就把熱搜撤下來?!?/br> 他才遞了個話頭,方坤立刻應(yīng)聲,一副為他著想的語氣,語重心長地繼續(xù)囑咐:“這種事鬧大了不好,萬一傳出去,又要說你故弄出有的沒的出來,故意裝委屈虐粉。公司這邊幫你處理好,不會起什么水花,你盡管放心?!?/br> 顧溪輕哂。 他現(xiàn)在哪里還需要裝委屈。 聽著電話里依然試圖當他好糊弄的措辭,顧溪落下視線,開口打斷對方的滔滔不絕。 “方總,那幾個人鬼鬼祟祟摸進我家,我總得要個說法,要是又拿私生飯和入室盜竊糊弄我,我說不定會氣得直接報案?!?/br> 他現(xiàn)在負面新聞纏身,路人看得云里霧里,如果能弄清那幾個人的身份,坐實了有人故意黑他,之前潑上來的污水就都都要再打個問號。 這條新聞爆出來,對他不是沒壞處,可好處卻絕對要大得多。 公司不管他,總該讓他自己想辦法。 方坤話頭一滯,不禁語塞,吞吞吐吐:“顧溪,你聽我說——” “我攔不住你們撤熱搜,還有什么勾當,你們也用不著再費神和我報備?!?/br> 顧溪挑挑唇角,語音冷淡:“只是方總,提醒您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我被狗仔拍,最多只是名聲不好聽,要是哪天您也被狗仔拍下來,麻煩可就大了……” 話音未落,他已在方坤被徹底激怒前干脆的掛斷了電話,撣撣煙灰,眼底的光芒徹底冷下來。 先前把電話關(guān)機,就是為了試試這個好歹還算是自己東家的公司,對自己的算計究竟已經(jīng)到了哪一步。 只不過是沒聽完訓(xùn)斥就掛斷了電話,關(guān)機之后失蹤而已。梁遠那種迂腐的木頭腦袋都能猜得出自己是心里不痛快,找個地方清凈清凈,方坤是翊坤娛樂的總裁,不可能就只因為這么點事被嚇破了膽,甚至做出連夜報案的事來。 唯一的解釋,就是方坤原本就知道他今晚會出事,只是不知道究竟會出得多大。 他的別墅在山間,有幾段路不算好走,一不小心就可能翻車墜崖。 能把方坤嚇到報警,說明在對方的預(yù)估里,自己至少是有出意外的可能的。 從他身上撈了十五年錢的老東家,不只是眼睜睜看著他被黑視而不見,而是早就勾結(jié)上背后黑他的人,把他整個給賣出去了。 * 翊坤娛樂。 總經(jīng)理辦公室里,被摔下去的話筒半懸著在空中打轉(zhuǎn),方偉面色陰沉不定,煙灰缸已經(jīng)在地上狠狠砸成幾瓣。 “方總……” 一旁的毛川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地湊過去給他遞煙,被他冷著臉一把拍開:“不知好歹!” 不知道他說的是顧溪還是自己,毛川打了個哆嗦,連忙收回雙手,提心吊膽陪著笑:“方總,顧溪就是這么個臭脾氣,我和李鋒跟著他的時候,受委屈都受習(xí)慣了,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方偉嗤笑:“你背的倒熟。” 顧溪幾乎是在翊坤娛樂長大,什么脾氣誰都清楚,雖然主意正,可只要不被惹到今天這個地步,向來都是與人為善,隨和到近乎寬容的。 這些年來,毛川這個經(jīng)紀人暗中借顧溪撈錢,他那個當助理的表弟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要是放在別人身邊,大概早就忍不下去了。 這些說辭說給外面的人還能唬一唬,說給他聽,簡直比屁話都不如。 毛川身體躬得更低,臉上掛著笑。 “說得多了,別人和自己都信了,那就是真的……方總,您放心,他也就是在電話里硬氣硬氣。他不是不要助理嗎?咱們干脆遂他的意,把生活助理也都撤回來,等到了片場,什么都不用管,就有他夠受的?!?/br> 顧溪十五歲出道,在片場向來是眾星捧月過來的。保姆車預(yù)先備好,食宿都有人照顧,下了戲就有水喝有椅子坐,困了能躺下補一覺。這些事有人打點張羅的時候并不起眼,忽然就沒了人管,只會處處都過不舒服。 現(xiàn)在顧溪還能硬氣幾句,等明天到了片場,結(jié)結(jié)實實地受幾天罪,就知道和他們低頭了。 聽到他的話,方偉臉色總算好看了些,瞥他一眼:“再在片場找?guī)讉€人,給他添點堵,我看他能撐到什么時候?!?/br> 毛川連忙應(yīng)下,還想再說話,瞄見方偉隱隱不耐的臉色,忙自覺閉嘴,灰溜溜地收拾好地上的殘局,起身告辭。 辦公室的門被小心合攏,方偉抽出支煙點燃,眼里隱隱閃過一絲后怕。 顧溪最后那幾句的意思不對,倒像是已經(jīng)看出什么來了。 他名義上是翊坤娛樂的總裁,其實只是個替人打工的總經(jīng)理,顧溪就算替公司掙上一個億,和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梢陬櫹哪俏蝗^來的真金白銀,卻是已經(jīng)揣進了他的口袋里的。 顧溪還有半年解約,有點腦子的人都猜得到他一定會解約單飛。這半年怎么對他,往狠里壓榨,或是放著不聞不問,用眼下的輿論逼著他續(xù)約,都能用公司手段說得過去。 可自己拿了錢,放任人算計他,甚至還在暗中配合著推波助瀾。這種事如果被翊坤娛樂背后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真正老板知道,一定有得好受。 狠狠吸了口煙,方偉眼里閃過些狠厲,把煙頭在桌上用力捻滅。 抓不到證據(jù),顧溪就算看出來了,也只能捏著鼻子老老實實任他宰割。狗仔都是拍明星的黑料,哪有會無聊到來偷拍自己的。 不過是放狠話嚇唬自己,在片場挨幾次教訓(xùn),再刺頭的脾氣也能磨得老實下來。 他到要看看,那位從小被伺候到大的顧影帝,除了演戲還會什么。 * 顧溪還會背臺詞。 擔(dān)心吵到陸輕舟,顧影帝在陽臺兢兢業(yè)業(yè)背了半宿的臺詞,實在困得昏沉,才回到了屋里,和衣在沙發(fā)里睡下。 當演員的,沒幾個不練就了一身隨時隨地倒頭就睡的本事,沙發(fā)已經(jīng)算是夠舒服的了。第二天還要早起趕去片場,沒必要上床睡,萬一睡得沉了,說不定能不能起得來。 顧溪裹了裹毯子,把工作燈按滅,打了個哈欠合上眼睛。 一夜無夢。 次日清晨,被電話鈴聲驚醒的顧影帝霍地起身,掀開不知什么時候戴上的眼罩,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已經(jīng)躺到了床上。 窗簾半掩著,衣物整整齊齊疊在一旁。大概是睡得實在太舒服,往常熬夜后的頭痛一點都沒犯,明明只睡了幾個小時,倒是久違的一身輕松。 顧影帝驚魂未定,怔怔坐在床上,看著那通打進來的電話發(fā)呆。 托這通電話的福,他不僅沒睡過站,現(xiàn)在洗個澡換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利落趕去片場,時間都還剛好充裕。 備注上直白的寫著“狗仔陸輕舟”,總算讓他確認了昨晚的事不是做夢。可原本該睡在床上的小狗仔不知所蹤,倒是自己被換了身衣服睡下,這種發(fā)展還是讓他有些難以緩神。 思緒仍在停滯,顧溪的手已經(jīng)誠實地拿起手機,劃下接聽:“輕舟——?” “醒了嗎?” 電話里傳來的聲音依然清潤好聽,語氣溫和,一板一眼地念他:“給你買了早飯,記得吃,不上床睡覺的習(xí)慣不好,以后要改?!?/br> 才注意到桌上放著的早飯,蝦餃晶瑩剔透,流沙包還冒著騰騰熱氣,新磨的豆?jié){盛在杯子里,還特意拿鏡頭蓋壓住了熱氣,下面細細墊了一層無香的木纖餐巾紙。 顧溪胸口沁過無聲暖流,攏攏話音,柔和下來:“好,我記住了?!?/br> 另一頭安靜片刻,大抵是笑了笑,又溫聲道:“我不方便露面,就先走了,以后再來找你。” 沒等回應(yīng),電話已經(jīng)被掛斷。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顧溪握著手機發(fā)了陣呆,啞然地搖頭笑笑,把電話的備注改成了輕舟,起身穿衣服。 怎么聽都是以前演過的那些霸道總裁一夜風(fēng)流之后哄小姑娘的臺詞,偏偏被尤其溫潤干凈的語氣一襯,就只剩下了直白懇切的體貼可愛,叫他一時幾乎沒能反應(yīng)得過來。 顧影帝眼里仍帶笑意,攥著褲子提到一半,動作忽然停頓。 ……不對。 劇情也是一樣的。 他昨晚在沙發(fā)上睡著之后,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有極大可能是陸輕舟把他搬到床上,幫他戴了眼罩,拉了窗簾,收拾了屋子。 還把他扒光了,居然。 自稱帶人開房的顧影帝拎著褲子坐在床上,陷入了深刻的沉思。 他可能還是被打劫了。 * 懷著這份憂慮,顧影帝吃了早餐,驅(qū)車趕到片場,都還有些心事重重。 酒店離得近,他到片場的時間還早。布景剛搭完,顧溪才一露面,就迎來一片誠惶誠恐的問候。 帶著溫和的笑意打了一圈招呼,顧溪胸口索然,沒在外面晃蕩太久,轉(zhuǎn)身進了化妝間。 他出名得早,雖然比現(xiàn)在的小鮮rou大不出幾歲,論資排輩卻是當前輩都綽綽有余。無論顧溪自己怎么盡力顯得和善可親,劇組的人見了他卻依然畢恭畢敬,想要拉近距離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