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顧淵身邊從沒有人,陸燈是頭一個。他每天都在重復著同樣的流程,將自己從那個在如戰(zhàn)場的商場中游刃周旋的顧氏掌門人中脫離出來,回到那幢別墅,去好好地陪少年說說話,聊聊天,輔導輔導功課。 只要能回到那一刻,即使再誘導,也是絕不會泄露出那些過于沉重的責任的。 小心守護的一方凈土,卻成了他唯一自救的庇護。 在酒宴上,他有意放任自己醉得一塌糊涂,含混念叨著要去找樓上包養(yǎng)的小情人,身旁盡是半信半疑的放肆笑聲。 撐著最后一點清明跌撞著攀上樓梯,撞進屋里,將最后一幕完整地演給在窗外監(jiān)視的人,顧淵的意識就已極近昏沉。 雖然反復給自己強調(diào)過決不能傷害對方,他心里卻依然忐忑,不敢保證在藥力全面發(fā)作時,是否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行為。 幸好。 才為至少沒有釀下大錯而稍感釋懷,掃過少年腕間刺目的血痕,顧淵的目光依然沉默著一縮。 陸燈泡在熱水里打著瞌睡,清秀眉間浸著放松的倦怠。顧淵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溫聲開口:“我去拿藥,等一等,小心別睡著?!?/br> 這種傷根本算不上什么,陸燈稍撐起身,想叫他不要在意,迎上男人瞳中沉寂的黑芒,卻又把話咽了回去,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酒店的包房原本就不是做正經(jīng)事用的,不只是特殊的工具,應急用品也都備得一應俱全。 顧淵再不接觸這些,也多少能猜得出眼前東西的用途,披了浴袍屏息凝神,翻揀出傷藥和潔凈的繃布,快步回了浴室。 陸燈聽他的話沒有睡著,正靠在浴缸里玩水,聽見他的聲音就立即望過去,眉梢彎起柔和弧度。 朦朧霧氣里,少年的眸光顯得格外晶亮,發(fā)尾被浸得微濕,更襯得眉睫黑澈,心無旁騖地朝他伸開手臂。 胸口被驀地一撞,心跳急促地響在耳畔。 顧淵的腳步躊躇一瞬,還是快步過去,把少年溫熱的身體同水流一并擁進懷里。 陸燈雙臂攬著他的肩背,身體溫順地靠上去,胸膛貼近,靠在顧淵頸間輕輕蹭了蹭。 誘供藥劑并不是全無遺癥的,顧淵的生命水平穩(wěn)定在了92,他要確定對方的身體哪里還有隱患,就要讓頸間的護身符接觸到對方的身體,才能依據(jù)細致評定對癥處理。 況且——他也確實想去抱抱眼前的人。 有些不清楚這樣的念頭是從何而來,但臂間的身體抱起來確實很舒服。原本沁透冷汗的胸肩被熱水沖得重新溫暖起來,筋骨結實肌rou勁韌,寬闊懷抱透出分明的溫存熱度。 劇情線在腦海里漸次清晰,陸燈微低下頭,稍稍收緊手臂,眼睫斂起細芒。 顧淵要活下去,要很好的活下去。 不知道他心中的盤算,只當少年是終于緩過勁覺出后怕,顧淵索性邁進寬敞浴缸,將人安撫地抱進懷里,力道輕柔地替他處理著腕間的傷勢。 清涼觸感在腕間細細涂抹揉開,小心避開氤氳的水汽,潔凈的繃帶一圈圈纏上去,把腕間的刺眼傷痕完好覆住。 陸燈慢慢活動著被包扎好的右腕,目光忽然一亮,欲言又止地擰回身,迎上男人凝落下的深邃眸光。 顧淵微挑了眉,一瞬心領神會,無可奈何地輕笑出聲,揉了揉臂間蹭著的柔軟發(fā)頂。 “要是考試有把握,這幾天就先養(yǎng)一養(yǎng),不用寫作業(yè)了……” 天堂。 眼中光芒立即雀躍起來,少年撲起水花,忽然將男人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胸口倏地全盤放空,顧淵腦海中一瞬空白,怔怔抱著他。 淅瀝水聲中,心跳愈響,漸次轟鳴。 作者有話要說: 陸燈:不!用!寫!作!業(yè)!q^q 顧淵:(*///@////@///*) 系統(tǒng):咋就到洗澡了啊啊啊 _(┐「q口q)_ 第8章 這個霸總我罩了 抱著擦干的少年走出浴室,顧淵依然有些恍惚。 即使面對著誘供藥劑,他也有自信能咬牙維持住一線清明??赡莻€一觸即離的親吻,卻偏偏有輕而易舉將他心緒徹底攪亂的本事。 明明知道少年大概只是太高興不必做作業(yè),卻依然因為這樣越界的親近而心有所動。曾經(jīng)無比容易知足的心思,竟忽而變得貪心起來。 之前的床已經(jīng)被折騰得不能睡了,顧淵抱著陸燈輕放在另一張床上,目光掃過為了找藥而翻亂的那一堆亂七八糟的工具,耳根莫名發(fā)燙,匆忙順手掃到一邊。 陸燈有些好奇,探身想要去看,卻被顧淵柔和著力道圈回懷里,拿過睡衣替他穿上。 白皙纖細的腰背在眼前一晃,又被精致的衣料覆住。 顧淵屏息一瞬,試探著將手臂回攬,低頭用臉頰貼了帖懷中少年的鬢端:“困了嗎?” 系統(tǒng)還在知識的海洋里浮沉,用來科普的小畫冊里又沒有這樣單純的親昵動作。陸燈依然沉浸在不用做作業(yè)的喜悅里,舒服地微瞇起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見他沒有抗拒,顧淵瞳底亮起些許光芒,卻并未再有所繼續(xù),只是攏著少年平放在床上,自己也一起躺下去。 時間已近半夜,雖然尚不清楚自己昏迷間陸燈都具體做過什么,卻深知絕不可能熬得不辛苦。 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讓對方好好睡上一覺。 少年已困得昏沉,朦朧著躺下去。察覺到身旁動靜,卻依然本能去摸索著撈住男人的手,十指交握著固定在身邊。 純白的繃帶在眼前一晃,顧淵眼眶微燙,握著那只手輕貼在臉上,把人小心裹進懷里。 那樣混亂的當口,陸燈竟還能記得將他的手固定住,免得他無意識掙扎傷及自身。半宿的煎熬下來,自己的身上居然沒添上新傷,倒是壓制著自己的少年落了一身深深淺淺的痕跡。 這幾天一定要好好養(yǎng)養(yǎng)才行。 陸燈在別墅里有自己的臥室,嚴格算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同床。 顧淵握著他的手,目光棲落在肩頭,細望著少年放松舒展的清秀眉眼,唇角不覺挑起柔和弧度。 以后不妨再多幾次。 屋子里靜得能聽清均勻綿長的呼吸,顧淵守了他一陣,藥力褪去后的虛弱疲憊也重新涌上來,終于闔目沉沉睡去。 * 陸燈是被系統(tǒng)的原地爆炸聲驚醒的。 空著的床上凌亂不堪,衣物散亂堆疊在地上,浴室明顯被用過了,桌上散亂堆著不可描述的工具,宿主身上還有未褪的斑斑紅痕。 終于從作業(yè)里掙脫出來的系統(tǒng)直接驚恐成了亂碼,顫巍巍搖著小鈴鐺,喚醒了睡在目標任務懷里的宿主:“到到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 陸燈半睡半醒,勉強理解了系統(tǒng)的詢問,在腦海里回應它:“不用寫作業(yè)了……” 完了。 居然都不用寫作業(yè)了。 宿主一定是為了不用寫作業(yè)賣身了。 剛剛才好不容易把作業(yè)做完,系統(tǒng)哆嗦得幾乎死機,不迭亡羊補牢,把新局面下怎樣進行自我保護的圖冊調(diào)了出來。 聽著機械音在腦海中嘮叨個不停,陸燈倒是想起件正事,揉揉眼睛坐起身,嘗試著打斷它:“這個先不急,我需要一塊品質(zhì)最好的寧神木,要多少經(jīng)驗點,你自己隨便扣就好?!?/br> 系統(tǒng)一怔,立刻憂心忡忡:“宿主是不是沒睡好?第一次都會睡不好的!這種事還是越少越好……” 陸燈沒有細聽他的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目光落在身旁依然沉睡著的身影上。 在智腦的暗淡光芒下,男人英挺的眉宇間隱約透出清醒時罕見的憔悴虛弱。 誘供藥劑的后續(xù)作用主要落在神經(jīng)上,疲憊和頭痛眩暈是最常見的反應,如果不加以處理,甚至可能會落下終生的癥狀。 兩人的手仍交握著,陸燈手腕輕巧一轉(zhuǎn),指腹抵上顧淵腕脈。 心率依然偏快,卻至少已重新有了規(guī)律。 先前太累了,也沒顧得上再細查對方的情況。睡這一覺已好出許多,陸燈細致地檢查過顧淵的身體,和洗澡時收集的數(shù)據(jù)比對過,才終于稍放了心。 剩下的問題都不大,只要悉心調(diào)養(yǎng)就能解決。陸燈讓系統(tǒng)幫自己從商城里買出一塊上等的寧神木,暫時存放在了外置的書包里,又重新躺下去。 勉強睡了一陣,卻總覺不如之前舒服。 陸燈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認真思索半晌,試著挪回顧淵臂間,就被昏睡中的男人輕柔擁住,愈往懷里攬進去。 …… 這次對了。 融融暖意重新包裹上來,陸燈滿足地輕舒口氣,把系統(tǒng)的音量調(diào)到最低,抬臂擁住那具疲倦已極的身體,重新闔上眼睛。 * 顧淵一覺醒來,已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已經(jīng)做好了承受誘供藥劑副作用的準備,睜眼時卻并未等到頭痛如期襲來,身體也不覺難受,只額xue輕微發(fā)漲。 顧淵沒有立即起身,不動聲色地理順著混睡前的記憶,微渙思緒漸次歸位,一道身影忽然劃過腦海。 身旁是空的。 心口猛地提起,顧淵霍然起身,顧不上因為動作太急而泛上的激烈眩暈,撐身想要下床,面前光影卻忽然暗下來。 人影遮住隱約光線,熟悉的安寧溫度覆上來,陸燈單膝抵在床沿,雙臂將他穩(wěn)穩(wěn)擁住。 懸著的心終于落下,心跳卻依然快得引人發(fā)眩。 顧淵定了定心神,攏起目光,把人裹進懷里,唇畔輕碰著懷間的柔軟發(fā)尾,啞然失笑:“真該給你栓個鈴鐺?!?/br> 平時還覺不出他安靜到了這個地步,現(xiàn)在危機盤桓,精神緊繃到極致,才意識到懷里的少年居然真有叫人發(fā)現(xiàn)不了的本事。 話說得沒頭沒尾,陸燈好奇地仰起目光。顧淵卻只是含笑搖搖頭,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不困了嗎?” “不困了?!?/br> 陸燈溫順地靠在他臂間,搖了搖頭,想想又補上一句:“睡得很好?!?/br> 顧淵眉峰微挑,低頭仔細查看。臂間攬著的少年眸色清亮,眉梢?guī)е潘苫《龋瑲馍采泻?,似乎確實休息得不錯。 或許確實是自己年紀大了。 不著邊際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即逝,剛及而立的顧氏當家人揮散了突如其來的感慨,把少年往懷里攬了攬,想要查看他腕間的傷勢,目光卻忽然被陸燈手中握著的東西吸引過去。 是塊色澤奇異的酒紅木料,被雕出了平安扣的形狀,邊緣打磨得光滑圓潤,中心的小孔細細穿了條紅繩。 陸燈提前下床,原來是為了這個。 視線一掃,果然在少年的袖口發(fā)現(xiàn)了細碎木屑。顧淵輕握住他的手臂,想看看傷處有沒有好轉(zhuǎn),陸燈的手腕卻靈巧一翻,從他掌心滑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