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向西月,我的時間很寶貴?!彼f。 立在向西月對面的林悠悠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的瞳仁縮了一下,像是被驚擾的貓科動物。 接著,她強(qiáng)硬地把林悠悠轉(zhuǎn)了個身往遠(yuǎn)處推去,“乖,安靜地等我一會兒?!?/br> 林悠悠被推著走了兩步,回頭望去的時候向西月已經(jīng)疾步走到刀疤男面前,而刀疤男沒急著開口,而是意味深長地隔空看了林悠悠一眼,這一個眼神就把她激得一個哆嗦,如墜冰窟。 她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面對深不可測的霍珩時都沒覺得這么可怕。 無論如何,這反派兄弟倆現(xiàn)在還需要從向西月身上獲取一些材料,不會在今晚就對向西月下手,這個事實讓林悠悠松了口氣。 事實上,如果他們不是對向西月手中資料有需求的話,在酒會開始之前就有無數(shù)的機(jī)會,向西月根本不會安然無恙到現(xiàn)在。 想通這件事之后,林悠悠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掏出手包里的手機(jī)翻起通訊錄來。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最終也還是沒直接打電話給霍珩,而是撥通了孔一洲的電話。 既然剛才她情急之下在向西月面前撒了個謊,那這謊肯定得靠孔一洲本人給圓回來才行。 好在孔一洲是真來了海城,不然林悠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臺——回頭跟向西月說“孔一洲臨時有事走了”?那孔一洲還不得錘死暗中作梗的她? 電話響了許久也沒人接,林悠悠聚精會神數(shù)著第六聲“嘟”的時候,肩膀被人從后面用手指敲了兩下,毫無心理準(zhǔn)備的林悠悠嚇得一個激靈,手機(jī)都脫手而出掉了下去。 晏冰眼疾手快地彎腰接住手機(jī),皺眉,“和誰打電話呢這么專心?”他說著看了眼手機(jī)屏幕,發(fā)現(xiàn)上面顯示通話已經(jīng)開始兩秒鐘,便自然地放到了耳邊,聽見對方帶著輕微喘氣聲喊林悠悠的名字,一挑眉。 “——悠悠?聽得見我說話嗎?我已經(jīng)到門外了,現(xiàn)在馬上就進(jìn)來,你可千萬幫我留住向西月?。 ?/br> 聽完這一串的晏冰已經(jīng)足夠推斷出大半信息,他悠哉地掛斷通話,將手機(jī)還給了試圖搶了兩次都落空了的林悠悠,“向西月的追求者也跟來了?” “她的事情你不要多插手?!绷钟朴频伤谎?,試圖再給孔一洲撥個電話出去,卻怎么也打不通,只好嘖了一聲將手機(jī)收起,問晏冰,“他剛才說什么了?” “馬上到,讓你把人留住。”晏冰懶懶地簡略重復(fù)一遍,一眼就找到了向西月的位置,抬抬下巴,“我看她一時半會也走不了的樣子。你這么關(guān)心這位好朋友的話,不是就應(yīng)該把她從那個危險的男人身邊趕緊帶走嗎?” 林悠悠的動作頓了頓,懷疑地抬頭瞅他,“你為什么覺得那個男人很危險?” “看不就知道了嗎?”晏冰指指自己的眼睛,輕嗤了一聲,“華國槍械管制嚴(yán)格,國外可不是。那個男人的手一看就是玩槍玩慣了的,臉上還有道疤,難道你要告訴我他家是開靶場的?” 晏冰越是這么說,林悠悠就越是覺得心浮氣躁起來。她沉思了一會兒,抬頭道,“一會兒我要是干出什么蠢事來,你記得及時把我救出來?!?/br> ——大不了過去裝作腳下一滑把酒整杯潑到那兩個人身上,然后借機(jī)打斷他們不知道進(jìn)行到了哪里的對話。 憑那個人手里掌握的過往信息,想要一點一點把向西月引入陷阱簡直再簡單也沒有了。 如果他們是按照原劇情那樣一路追殺向西月倒還好,至少她一直心懷警惕;可當(dāng)對方擺出一幅手握籌碼要和向西月平等交易的時候,那一心復(fù)仇的向西月抵抗誘惑的可能就很小。 林悠悠想在她暈頭轉(zhuǎn)向之前把她帶出來。 還沒來得及起步,林悠悠就被晏冰一把拉住了,他皺著眉表情不太好看,“你要在這樣的場合干什么?這不是你熟人主辦的酒會嗎?要是你做了什么事,豈不是當(dāng)面打何家人的臉?” 他說得確實有道理。 林悠悠咬咬嘴唇,一跺腳,“那我去拉了電閘!” 晏冰:“……”他稍用了些力把林悠悠拉回自己跟前,“先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事情了?然后我們再看看我要怎么幫你?!?/br> 林悠悠下意識地往向西月那邊又看了一眼,見到刀疤男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些微笑意,而向西月低頭不語,更急了三分,“來不及了,總之我得先打斷他們之間的交流——” “咳咳,測試一二三!”何明野響亮的聲音毫無預(yù)兆地響了起來,他舉著麥克風(fēng)跳上一個高臺,“女士們先生們,抱歉打擾大家?guī)追昼姷臅r間。我是何明野,各位長輩平輩們大家晚上好!” 他這最后一句話已經(jīng)說出了春晚的風(fēng)格,讓在場許多人會心一笑。 但也正是他這么一打岔的存在感太強(qiáng),林悠悠眼尖地瞥見那頭刀疤男和向西月的對話已經(jīng)停了下來,頓時舒了口氣,在心里給何明野比了個大拇指:不管這小子要作什么妖,目前就先接著作下去吧! 她是這么想的,但在她身旁的晏冰因為身高優(yōu)勢看見得更多,這時笑了一聲,像是嘲諷,“不合時宜的浪漫?!?/br> 林悠悠聞言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在何明野身后不遠(yuǎn)一個燈光昏暗的角落里看見了一身鐵灰色正式西裝、手里還舉著玫瑰花的孔一洲。他看起來異常緊張,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無奈不滿的目光頻頻看向精神抖擻的何明野,看起來也不是全盤自愿地被推到那個地方去的。 ……那看來都是何明野一手策劃攛掇……不,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 林悠悠決定收回自己先前說的那句話,何明野作妖的苦果還是讓他自己承擔(dān)吧,弄清事情原委的林悠悠饒不了她。 何明野確定自己已經(jīng)吸引到向西月的注意力之后,清清嗓子繼續(xù)往下說,“我的一位朋友今天也來了酒會,我想幫他對在場的某個人說一句話!” 聽到這里的林悠悠已經(jīng)不忍看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第112章 這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是什么?那當(dāng)然是當(dāng)眾求愛而且雙方還不情投意合了。 林悠悠真心誠意地覺得何明野這明晃晃的橫插一腳干得實在是太不道德了, 要知道這種好心一個不注意反而就會給兩位當(dāng)事人心里添堵,以后很可能連朋友都干不成了。 再仔細(xì)看看, 孔一洲手里那束玫瑰的包裝俗氣得不行, 還鮮嫩欲滴, 不像是這位剛匆匆趕到就會地點的貴公子會買的類型……八成也是何明野友情提供。 想到剛才晏冰的那句“不合時宜的浪漫”, 林悠悠實名表示贊成。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何明野斬釘截鐵地握著話筒下了結(jié)論, 接著夸張地伸手示意大家看向孔一洲的方向。 他應(yīng)該是早就打過招呼, 一道聚光燈已經(jīng)隨著他的動作劃了過去,啪地一下打在了孔一洲的身上。 這位明明在整個歐洲都巡演過的天才小提琴家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聚光燈里漲紅了臉。他立在原地深呼吸了兩口氣,突然大步向前走去,聚光燈一個不小心都差點把他給跟丟了。 孔一洲捧著玫瑰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跑到向西月面前,臉還是紅彤彤的意外純情。 他對著向西月張張嘴,可又懊惱地很快把嘴閉上,最后手忙腳亂地把玫瑰花塞到了向西月懷里, 小聲說了句對不起就轉(zhuǎn)身跑走了, 跟個純情少女漫里向男主角表白的女孩子似的羞赧, 看得現(xiàn)場有人忍不住發(fā)出了善意的笑聲。 倒是林悠悠多看了眼孔一洲的背影, 心想讓這個性格內(nèi)斂的年輕人大庭廣眾之下干出這種事情, 何明野也簡直是惡趣味,只想著滿足自己的興趣, 一點也沒多思考兩位事件的主角會怎么想。 要是這時候情況沒這么緊急的話, 林悠悠倒是會同情地找到孔一洲開解他一番, 可刀疤男還佇在不遠(yuǎn)處向西月的身邊, 林悠悠沒辦法就這么轉(zhuǎn)身離開, 只能拿出手機(jī)給孔一洲發(fā)了條短信。 向西月擰眉盯著懷里大捧的玫瑰花看了一會兒,在眾人的翹首期盼中把花束往旁邊一放,對身邊的刀疤男說了句話之后,居然抬腳就朝著孔一洲離開的方向去了。 林悠悠剛發(fā)完短信抬頭就看見這一幕,和其他圍觀群眾一樣有點懵逼:怎么個意思?拒絕了還是沒拒絕? 晏冰在旁挑挑眉毛,顯得意興闌珊,“向西月那種強(qiáng)勢的人反而最看不得那種軟綿綿的告白者在她面前露出要被氣哭的表情,這不是很好理解嗎?” 林悠悠恍然大悟,“真不愧是情場高手。” “……”晏冰意味深長地低頭望了眼林悠悠,“我就當(dāng)做你是在夸我了?!?/br> “當(dāng)然了,不是聽說你前段日子又和某位影后提名人傳緋聞了嗎?”林悠悠朝他擠了下眼睛,“那位可是我認(rèn)識很多人的夢中女神,八卦小報登出來的當(dāng)天我朋友圈里一片難以置信的鬼哭狼嚎?!?/br> “艾米麗?”晏冰不以為意,“她只是個朋友?!?/br> 林悠悠敷衍地擺手,“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跟過去看看向西月那邊的情況,你別跟過來啊?!?/br> “為什么?”晏冰往前走了一步,用行動表示他的態(tài)度很堅決,“我也對八卦很有興趣?!?/br> “不是八卦的問題?!绷钟朴坪敛涣羟榈胤瓊€他一個白眼,借口道,“他們倆是我的朋友,我是關(guān)心他們倆——你要真這么閑,給你個任務(wù),幫我看住那邊那個刀疤男,別讓他也跟過來了?!?/br> 晏冰瞥一眼那邊隱隱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男人,又垂眼看看已經(jīng)準(zhǔn)備溜走的林悠悠,突然笑了起來,“我?guī)湍愕拿?,你是不是也該禮尚往來?” “……”剛掏出手機(jī)的林悠悠警惕回頭,“什么禮尚往來?那就算了,你跟我來吧,千萬別發(fā)出聲音。” 自從和霍珩打交道越發(fā)增加之后,林悠悠就再也不相信什么公平交易這玩意兒了?;翮襁@種聰明人,他有一萬種方法讓你點頭了之后把自己賣了還幫他數(shù)錢。 晏冰這九曲玲瓏心也根本不短霍珩多少。 就在兩人離開之后,林悠悠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見何明野已經(jīng)被何夫人拎著耳朵給帶走了,在心里給這個二十五歲的熊孩子點了一排蠟燭。 向西月離開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林悠悠邁出園藝拱門的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二人的蹤跡,不過好在她最先給孔一洲的那條信息已經(jīng)得到了回復(fù),林悠悠照著他發(fā)的位置一路摸了過去,把自己的身形隱藏在陰影里,盡量不引人注意——但那當(dāng)然也沒什么用,畢竟身后還跟著個雙手插兜、走到哪里都閃閃發(fā)光的大帥比。 在并不熟悉的環(huán)境里摸索了半天,林悠悠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孔一洲和向西月的身影,很顯然向西月比他們先到一步。 林悠悠蹲到一叢近一人高的球形灌木后面,又扯著晏冰讓他也矮下身來。 畢竟距離隔得有些遠(yuǎn),林悠悠豎起了耳朵也不知道那兩人說話的內(nèi)容,最多勉強(qiáng)借著月光打量二人的表情變化。 先是孔一洲支支吾吾地對向西月道歉,向西月一貫面色冷淡地回復(fù)了幾句之后,孔一洲的表情突然一變,他握緊拳頭鼓起勇氣看著向西月的臉又說了些什么,這下沉默的人就換成了向西月。 雖然一個字也聽不見,又不會辨認(rèn)口型,不過只通過兩人的面部表情就足夠讓林悠悠知道他們倆對話的大概走向。 原先一心認(rèn)死理地覺得向西月以后會和霍珩走到一起的她突然感覺十分怪異:難道向西月真的會試著接受孔一洲的追求?難道霍珩就真不打算對這個向西月動心了? 如果向西月和孔一洲憑借他們自己的意愿走在了一起,那么就算是自己要離開,林悠悠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就這么抹殺一段感情的萌芽。 ……相對的,那就意味著她必須違背這本小說最最最基本的主線劇情。 林悠悠想了一會兒,輕出了口氣,決定靜觀其變,并且把整件事情的鍋都熟能生巧地甩到霍珩的頭上。 反正都是他的錯。 又看了一會兒,孔一洲和向西月的對話結(jié)束了??滓恢薜谋砬殒?zhèn)定了不少,他甚至靦腆地低頭對向西月說了句什么可愛的臺詞,引得向西月笑起來之后看她看呆了。 這宛如校園年下純情偶像劇的場景看得林悠悠一陣五味陳雜,可考慮到虎視眈眈的反派boss們和身在險中不知情的向西月,她還是□□地留了下來。 冷不丁地,晏冰湊到林悠悠耳朵邊上輕聲道,“那兩個人挺配的,你覺得呢?” 他把兩人距離拉得過緊,嚇得差點都忘了自己身邊還有個人的林悠悠往前一栽,狼狽地?fù)巫∩眢w才沒一頭摔到花壇里去。她扭頭怒視了一眼晏冰,兇神惡煞地比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這幅家貓裝兇的模樣看得晏冰反倒笑了起來,他沒再繼續(xù)惡作劇,把探出一半的身體收了回去,懶洋洋地問,“還要看下去?” 林悠悠點點頭,輕聲對他道,“很快就結(jié)束了?!?/br> 確實,孔一洲和向西月似乎已經(jīng)達(dá)成了和解,最后孔一洲還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碰了一下向西月的手背,對方還沒反應(yīng),他自己先窘得耳根都紅了,太過純情的樣子反而看起來異??煽?。 林悠悠挑挑眉,已經(jīng)準(zhǔn)確無比地猜中了向西月的心理活動,她八成覺得這個年輕人單純得可愛,連拒絕他的話到了嘴邊也陰差陽錯地不想說出口了。 畢竟誰能拒絕可憐兮兮地用濕漉漉眼睛看著你的小奶狗呢? 孔一洲和向西月一同離開,林悠悠也輕手輕腳地從另一條不遠(yuǎn)的小道抄了回去,比那兩人先回到酒會場所,沒讓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離開過。 他們四個人回來的時候,何明野也同時回到了酒會當(dāng)中,只是他兩只耳朵都紅得異常,臉上還有塊被捏過的印記,怎么看怎么都是剛才被何夫人好好教訓(xùn)了一頓,一幅蔫頭蔫腦的樣子。 林悠悠看得笑出聲來,低頭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幸災(zāi)樂禍,再去看向西月那邊時,發(fā)現(xiàn)孔一洲已經(jīng)開始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無形中也阻擋了向西月再去找刀疤男說話,倒是無意識地幫了林悠悠一把。 在心里給孔一洲豎了個大拇指的林悠悠沒敢完全放松,直到十幾分鐘之后看見刀疤男帶著手下從酒會離開之后,她才出了一口長氣。 酒會差不多結(jié)束之時,林悠悠終于有機(jī)會找上了停止社交活動的向西月。 向西月這一晚上不知道和多少達(dá)官貴人打了交道,松懈下來人就顯得有些疲倦,她朝林悠悠點點頭,“差不多該回去了?” 孔一洲體貼地從旁遞來一杯清爽的果汁給向西月,“喝口飲料休息一下。我送你們回去?” 林悠悠睨他一眼,奇道,“你開車了?” 從來倡議出門綠色出行的孔一洲表情一僵,“可以借一輛何家的車子。” “我讓助理把我車也停到附近了,送你們吧?!闭麄€晚上都沒喝酒的向西月早有準(zhǔn)備,她喝了口果汁,接著略感驚訝地垂眼看看淺綠色的飲料,稱贊道,“味道確實不錯?!?/br> 被這么稍稍表揚了一句的孔一洲頓時眉飛色舞起來,看得對面的林悠悠一陣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