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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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傾有一瞬間的不忍,“侯夫人似乎很關(guān)心我,絮兒有些受寵若驚?!?/br> “嗤”地一聲,魏靜晏輕抬了眼皮,扭過了身子,繼續(xù)喝茶,半晌嘆道:“不說便不說吧,你回來就好!” 又道:“那枚紫藤花戒指,趕明兒還是要還我的!” 顧言傾點(diǎn)頭,“好!” 靜晏這般篤定她是舊人,顧言傾心里不知怎的,也忽地有些松懈了下來。 兩人旁若無人地聊著,絲毫沒注意到周圍什么時(shí)候變得靜悄悄的,銀九輕輕喚了顧言傾兩聲,“小娘子,你要上去呢!” 皇后竟是又點(diǎn)名了顧言傾! 皇后見顧言傾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淡淡笑道:“靜晏倒是對顧小娘子一見傾心,這般快就咬起了耳朵。” 又問顧言傾:“顧小娘子可想好要表演什么才藝了?” 顧言傾起身福禮道:“稟皇后娘娘,民女惶恐,民女出身低微,并不曾習(xí)得一技之長?!?/br> 皇后眼眸微深,“哦?琴棋書畫歌舞一樣也不會(huì)?”又不緊不慢地道了一句:“沈樞相可是汴京城有名的才子呢!” 皇后當(dāng)著這般多人的面說她不配沈溪石,饒是顧言傾素來臉皮厚,此刻也微微紅了臉,“民女慚愧!” “哦,你慚愧什么?”一個(gè)男子的聲音從右邊的花木小徑上傳過來,顧言傾眼角看見一襲黑色的袍角,身后,似乎是,是朱色的袍裙? 萬想不到,沈溪石今兒個(gè)竟會(huì)出現(xiàn),且是她這般難堪的時(shí)候,一時(shí)面上更加羞憤難當(dāng)! 早知道,她就跳現(xiàn)代cao了! 誰知道承襲哪位舞姬的! 耳邊傳來貴妃的聲音,“陛下,正在讓顧小娘子展示才藝呢,顧小娘子許是頭回參加宮宴,尚有些不自在,陛下和沈大人怎么過來了?” “朕聽說沈卿要過門的新婦在,特地過來看看,長了什么囫圇樣子,讓沈卿囫圇了半天,也沒說出來!” 御花園里頭,頓時(shí)傳來了女眷們低低的竊笑聲。 顧言傾窘迫得好像找個(gè)洞把自己藏起來,上面還要蓋上一塊小草坪掩飾! 第48章 薄情 貴妃率先笑了出來, 抬了抬拿著絹帕的手,歡快地道:“顧小娘子快坐下吧,給我們看看, 可長了什么囫圇樣子!” 顧言傾再次福禮謝恩, 腦子“嗡嗡”地坐了下來。 猶如被圍觀的一只“猴子”的顧言傾,面色緋紅, 背脊像一根繃直的弦一樣,上頭的赤金紅寶簪子在日光的反射下, 晃得人眼酸。 沈溪石看了一眼, 微微抿了唇。他現(xiàn)在似乎可以理解當(dāng)年阿傾看他時(shí)眼里為何會(huì)流露出心疼。 位于低位者需要承受的來自頭頂上方的視線, 無論那是考量抑或是蔑視,都必須謙卑有禮地受著,他自己時(shí), 并無所覺,可是此刻看著在人群中似乎無從是從的阿傾,沈溪石覺得自己這些年向上的掙扎,依舊不夠。 他不愿意讓阿傾和昔日的他一樣, 承受這樣的屈辱,這般想著,沈溪石便準(zhǔn)備往言傾身邊去, 卻一把被官家拉住。 元帝淡望著沈溪石,眸色晦暗,“今兒這許多女眷在,你可莫要沖撞了哪家的小娘子?!?/br> 官家邊說著邊往顧言傾那邊看了一眼, 眸光悠長,似乎有些不相信,很快便又收回了眼睛,望向了沈溪石,意味深長地道:“果然是沈卿傾慕之人!” 沈溪石面上一片從容,似乎不懂陛下話中的深意,淡淡地開口道:“陛下謬贊!” 官家鼻子微微哼了一聲,輕不可察,眼里卻是浮了一點(diǎn)笑意。 自來重情者比薄情者好。 沒有人注意到官家和沈溪石之間輕微的動(dòng)作。 坐在皇后下手的楊惠妃自沈溪石跟著陛下過來,便存了兩分不善的心思,此時(shí)笑道:“其實(shí)說來,顧小娘子長得倒有幾分像,像,”楊惠妃說著卡在了這里,偏頭想了半晌,依然沒有想出來一般,不好意思地?fù)u頭笑道:“我倒忘了像誰了!” 楊惠妃話音一出,沈溪石琥珀色的眸子瞬間便現(xiàn)了兩分涼寒,漠然道:“惠妃娘娘進(jìn)宮多年,對外面的人事竟還這般惦記!” 他好不容易尋到了阿傾,即便她的身份不能公之于眾,他也絕不容許這些居心叵測之人借此傷害阿傾! 頓時(shí)只聽得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若說官家在后宮最寵愛的是瑞和貴妃,那在前朝,估摸便是沈樞相了,這一個(gè)兩個(gè)的在官家跟前這般無狀,竟還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嘖嘖,當(dāng)真是勇者無畏! 魏靜晏輕輕用絹帕掩了嘴,在顧言傾面前的小幾上寫了一個(gè)“關(guān)”,又輕聲道:“她原已與這家換了細(xì)帖子。”后來宮里傳出要選妃的消息,便又退了回去,入宮了。 楊惠妃唇舌發(fā)干,不意沈溪石在官家面前,竟還敢大刺刺地揭她的底,一時(shí)驚訝得櫻唇微張,略微緊張地看了眼官家,見官家正在沉吟什么,并不往她這邊看,只得死了心,對著沈溪石,干干地道:“我記錯(cuò)了?!?/br> 忘沒忘,到底像誰,她不說,在座的眾人心里都和明鏡一樣,只是說到底不過是像罷了,到底不是一個(gè)人。 只是,很多人顯然都沒有想到,當(dāng)年對身份尊貴的承恩侯府嫡女視如敝履的沈樞相,會(huì)娶一個(gè)面容這般相似的人,且尚未過門,眼下便這般回護(hù),聽說是一見鐘情? 市井里傳的這句話,配上顧小娘子的這副容貌,有心之人心下已經(jīng)了然。 到底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當(dāng)年承恩侯府小娘子那般容貌、性情,汴京城里頭莫說小郎君們,便是在座的許多夫人也甚是喜愛,承恩侯府又正得圣眷,想結(jié)親的人家數(shù)不勝數(shù)。 更何況一個(gè)籍籍無名的伯府庶子了! 楊惠妃以為和沈樞相之間不過是言辭上針鋒相對了一次,卻不想自來不和女子打交道的沈樞相,此番卻是記仇了,在往后的半年里,楊惠妃深深體會(huì)了什么叫“口舌之禍”! *** 自有小黃門搬了兩張椅子過來,元帝直接去了上座,淑太妃原是依著太后坐的,立即要讓出位子來,陛下按手笑道:“今個(gè)淑母妃是壽星,自當(dāng)坐在這里。朕去和貴妃擠一擠。” 這話一出,不說妃嬪們什么面色,便是下面的各位官眷也都低了頭,佯裝沒有聽見。 貴妃淡淡睇了官家一眼,一雙眼睛像會(huì)說話一樣,說不出的柔婉嬌媚。 小黃門便將椅子搬到了貴妃右首。 皇后似乎是司空見慣了一般,閑閑地把玩著自個(gè)手上的鐲子,面容端莊得體,未見有一絲的不愉快。 沈溪石的椅子按在了左邊下手第一個(gè),又搬了一張小琉璃矮幾來,許是看著他一人坐著略顯孤寂,官家忽地朗聲笑道:“朕記的許久沒見過慎兒了,去將慎兒也請過來。” “慎兒?”顧言傾只覺得名字聽著有些耳熟,但一時(shí)想不起來是誰? 魏靜晏淡道:“大皇子!” 顧言傾啞然,印象中那個(gè)總是哭鼻子的小豆丁便浮現(xiàn)在眼前。 大皇子生母是宮婢,卻是一個(gè)很有心機(jī)的女人,官家尚在潛邸之時(shí),一次醉酒,爬上了床幃,僅一次便有了身孕,當(dāng)時(shí)先帝身體已常有不適,彼時(shí)的沈貴妃便做主保了這個(gè)孩子。 自此以后,官家身邊貼身服侍的人再不要宮娥,還為此,給這個(gè)孩子取了一個(gè)“慎”字。 大皇子因生母的原因,不得官家喜歡,是以幼時(shí)常被宮里頭的小黃門戲弄,身邊伺候的人也不甚盡心,愛哭鼻子,顧言傾以前在宮里也曾見過,還逗過他好像,不過后來大皇子見了她就避著走。 她記得大皇子好像有十七了? “到了適婚的年齡了!”顧言傾腦海里忽然蹦出來這一句話,再望向座中諸家的小娘子或是面上飛了兩片緋紅,或是緊張地捏了帕子,眼神張張惶惶的。 顧言傾一時(shí)倒鎮(zhèn)定了下來,既是這般,自然這些沒有許下親事的小娘子才是重頭戲來,想來也沒人再會(huì)關(guān)注她,端起了面前尚溫的茶湯,安心地小口抿了起來,朱闌的茶藝卻是爐火純青,這茶入口甘甜,茶沫又不粘口,心下也暗暗稀罕,竟有這等人才。 上頭的皇后看了一眼顧言傾,便撩開了眼,到底官家來了,她也不敢過于放肆,開口道:“顧小娘子既是不善才藝,那便依著座位次序來,小娘子們可都不準(zhǔn)偷懶哦,不然倒顯得本宮的彩頭不稀罕了!” 此話一出,座中的小娘子都應(yīng)了一聲:“是!” 淑太妃笑道:“我新近得了一架琉璃十二扇屏風(fēng),煞是好看,也算作今個(gè)的彩頭了!” 沈太后也添了一柄玉如意。 瑞和貴妃添了兩只沉甸甸的鐲子。 皆讓宮女回宮殿里去取,一時(shí)小娘子們皆躍躍欲試,第一個(gè)上去的是楊幼榕,跳的是《霓裳羽衣舞》里的一段,在兩旁紅花綠樹的掩映下,當(dāng)真美人亦如花,身段柔軟,下腰、旋轉(zhuǎn)皆做得無可挑剔,最是末尾微微帶起來的散落在后背的發(fā)絲,在春風(fēng)吹拂下,輕輕蕩漾開來,若干粉色花瓣零落其間。 顧言傾拿著一塊玫瑰酥的手,都看晃了神,自己自從離開了汴京城以后,歌舞皆荒廢了,便是真上場,論舞技也是比不過楊幼榕的。 顧言傾看得入神,一抬頭便看到一身石青色團(tuán)花暗紋長袍的小郎君跪在上頭,似乎在給官家、太后等人請安。 想來便是大皇子了。 身形偏瘦,面皮白凈,劍眉斜飛,竟有些唇紅齒白的味道,等人恭敬地起身,顧言傾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似乎過于陰冷,舉止倒是中規(guī)中矩,走到沈溪石那一桌,兩人見了禮,才雙雙入座。 魏靜晏見她打量大皇子,淡聲道:“已不是昔日的豆丁了,往后遇見,多避著點(diǎn)?!?/br> 顧言傾聽靜晏說完,默然看著她,一句“你過得可好?”在嘴邊滾了兩滾,終究是沒有說出來,被猜出來,和她自己親口承認(rèn),又是兩回事了。 她到底不愿意惹多余的麻煩。 場上第二個(gè)上場的是張如綺,彈得是一曲《高山流水》,姿態(tài)嫻雅,玉指翻飛之間,依稀可見張家小娘子在古琴上頭的造詣,畢竟是張丞相府上的小娘子。 一曲畢,太后連連贊了兩聲,張如綺面上浮了幾分羞紅,眼睛掠過在場的眾位小娘子時(shí),有明顯的自矜。 似乎將先前鬧得顧言傾等人落水的事,并未放在心上。 魏靜晏輕聲道:“這些小娘子們都沒有看明白,跳得再好,彈得再好,再有才藝,也不過是將自己在貴人面前待價(jià)而沽?xí)r有個(gè)更好的價(jià)格。”自從顧家滅門后,魏靜晏便看清了她們作為勛貴之家小娘子的命運(yùn)。 顧言傾默然。 張如綺剛下去,忽地座位中便傳來一聲尖叫,一旁的楊幼榕更是嚇得暈了過去,顧言傾凝眸看去,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竟是一條小黑蛇。 眾人驚慌中,紛紛起身,準(zhǔn)備避開,眼看場面混亂,琉璃長幾碰到桌椅,碎了好幾塊,一時(shí)地上又是翻到的椅子,又是琉璃渣子,那條小蛇跐溜跐溜地鉆來鉆去,看得顧言傾額頭直冒冷汗,不禁捂著胸口。 忽然之間,整個(gè)人被拎了起來,尚不及尖叫出聲,沈溪石一個(gè)反手便將到改抱在了懷里。 上頭的皇后、惠妃等人也是倏然失色,只是貴妃娘娘竟十分興奮似的,喊著“你們都別動(dòng),再動(dòng)被咬了就麻煩了,我來逮走!” 說著就要沖過去,后衣領(lǐng)被官家抓住了,“胡鬧!” 正慌亂間,一直默不作聲的大皇子,似乎忍無可忍一樣,一個(gè)箭步?jīng)_過去,拎起一只椅子便往那小黑蛇的三寸上砸。 第49章 豁口 那條小黑蛇立即便不掙扎了, 大皇子又一椅腿砸了過去,竟迸出血來,女眷們“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顧言傾不由往沈溪石懷里側(cè)了頭! 那般血漿崩裂的場面, 心口一陣陣翻惡心。 沈溪石給她拍了背,淡道:“大皇子這些年來性情乖張, 與幼時(shí)大有不同?!?/br> 沈溪石不說,顧言傾也看了出來, 剛才大皇子砸小黑蛇的時(shí)候, 一臉冷漠, 眉頭似有不耐,既無焦慮,也無惶惑, 倒像是只是看不慣這些女眷在這里尖叫吵鬧,擾了他清靜,才不得不出手的一樣。 顧言傾捂住了胸口,微微順了氣, 一眼對上沈溪石關(guān)切的眼神,面上一紅,忽地想起來是在沈溪石懷里, 別扭地道:“放我下來。”她略一掙扎,沈溪石抱著她的手,便能清晰地感受到柔軟的觸感,綿軟的像是有彈力的棉花。 沈溪石的手心微微傳來麻麻的針刺感, 一時(shí)手臂上似乎使不上力般,顧言傾整個(gè)人從他手上往下滾落,突然的失重感,讓顧言傾本能地緊緊抓住了沈溪石的脖子。 竟是環(huán)繞他脖子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