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主要是拉美爾莊園太大了,里面光仆從都幾十個,更別提一共有多少個房間,反正宗祁是沒數(shù)過的。 然后他散著散著,跑到了莊園三樓。 三樓實際上就是一個臥室區(qū),再往上就是一個巨型陽臺。宗祁路過中間那扇門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腳步,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朝里面望去。 這間臥室是以前老拉美爾,也就是薩?!だ罓柕呐P室。宗祁上輩子匆匆簽了個字后就把拉美爾莊園抵押了回去還債,根本沒時間在莊園里面逛,更別說是他爹以前的房間了。等到這輩子宗祁把拉美爾莊園保下來,他當(dāng)然不會大搖大擺的跑到他爹以前睡過的地方睡,所以滿打滿算,作為莊園的主人,他其實從來都沒來看過一眼。 宗祁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他就是順手推開這扇門進去了。 作為一個百年莊園的主臥,拉美爾莊園的主臥自然是超級無敵大,內(nèi)里裝潢豪華到?jīng)]邊,反正宗祁形容不出來,牛逼就完事了。即使是上一任主人薩?!だ罓柸ナ篮螅@間主臥還保持著它原有的模樣,甚至擺設(shè)什么的都和主人生前一般,沒有任何變動。 作為一個無人居住的房間,主臥四周的窗簾都罕見的沒有拉上,甚至還打開了窗,讓外面中午和煦的陽光淺淺的照射進來,把一屋子照的亮亮堂堂,十分溫暖,看上去似乎主人下一秒就會從門口歸來。 傭人每天都會來這里清掃,甚至擺上熏香。 黑發(fā)青年就這么站在門口,視線不經(jīng)意掃過一處的時候忽然凝固,然后大踏步向前走去,拿起那擺放在床頭柜上的東西,待到真正看清以后,手指都在顫抖。 那是一個相框,上面鑲嵌在玻璃內(nèi)里的照片都有些泛黃,但是卻忠實的記錄著上面一同微笑的三個人。 左邊是一位黑色長發(fā)的溫婉女子,眉眼透著柔和的笑意,臉上滿是幸福的模樣。 這個臉龐讓宗祁的表情一下子松了下來,眼眶微微泛著紅意。 他的母親很不喜歡攝像和拍照,生前留下的照片很少很少,這張照片可能是他在照片里看到的,母親最年輕美麗時候的模樣了。 在她生病后生命最后的那段時間里,宗祁曾經(jīng)偷偷為她拍過,但是卻被她一張一張放到炭盆里燒掉了。 母親總是這么一個人,如果不是最美的一面,絕對不愿意留給時光下一秒。 右邊是一位五官深邃的男子,他的臉上同樣帶著笑意,看向身旁女子的眼神里滿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愛意,那雙灰色的眼眸簡直就是和宗祁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 而中間,他們一起抱著一個閉著眼睛的小小嬰兒。 小嬰兒可能才幾個月大,頭上稀稀疏疏的胎毛才剛剛有些發(fā)芽的跡象,口里含著奶嘴,在鏡頭的捕捉下依然睡的安穩(wěn)。 毫無疑問,這個小嬰兒肯定是宗祁。 宗祁放下照片,又重新拿起墊在這幅相框底下的,一本制作精美的相冊。 此刻,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隱隱約約有了些預(yù)感,只不過理智還瘋狂組織著他更加深入的去思考。 這本相冊通體用堅硬的牛皮制成,但是邊角卻已經(jīng)開始微微磨損,一看就是主人相當(dāng)喜愛這本相冊,一有時間便拿來翻閱。 里面的東西也很簡單,簡單到宗祁直接把相冊掉到了地上。 上面有許多許多男人與女人的合照,他們在大街小巷里漫步,在巴黎鐵塔下的合影,在冰島依偎著看極光的背影。 這些照片的篇幅占了極大一部分,直到中間的時候,突兀的出來一個小嬰兒。 剛生出來的小嬰兒樣貌十分丑陋,渾身紅紅的,像一只干癟的猴子,但是抱著嬰兒的男人并不這么覺得,那個灰眸的男人笑著把嬰兒舉過了頭頂,引得無數(shù)護士色變。 后面的照片就從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人。三個人去了世界上許許多多的地方,有加州第一家迪士尼樂園開業(yè)時,一家人坐在小熊維尼的蜂蜜罐里旋轉(zhuǎn)的照片;有在京都街頭,一行人在伏見稻荷大社里像高龍神求來的大吉紙簽;甚至還有在夏威夷的日光下,小嬰兒躺在沙坑里扭動哼唧的模樣。 宗祁一張一張的翻過這些照片,手指都僵硬的蜷縮起來,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感覺像是有人將一塊燒紅的烙鐵放在火焰上鍛造后,毫不留情的從食道里扔進了他的胃囊中。那種熾烈的,摻雜著憤怒和悲哀的情緒輕而易舉的便被醞釀起來,讓他眼角都暴出青筋。 最后照片在宗祁大概一歲的時候戛然而止。再以后的照片里,男人永遠的失去了蹤影,只有女人帶著小嬰兒,一個人獨自走過上海的大街小巷。 宗祁三歲了,上幼兒園時背著小書包板著臉的模樣,上小學(xué)第一天就收了個小弟的模樣;初中跟著狐朋狗友們半夜還徹夜不眠提著酒瓶壓著馬路的模樣,高中開著一輛保時捷出去飆車結(jié)果把車頭給撞碎的模樣;甚至還有他偷偷逃學(xué),躺在教堂背后的草地上孤獨的看著天空的模樣;被人告白后表面上冷冷淡淡實際上緊張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模樣…… 宗祁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有這么多的過往,也許是上輩子最后的三年里給他的印象更為深刻,以至于他看到這些比他自己記憶還要來的詳細的照片時,臉上的表情只有空白一片。 與此同時,憤怒也自然而然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