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篇 處女座和愛琴海 (15) 自己醋自己
她在這一霎那想起了,云兮第一次出現(xiàn)時的情景。 云依有一個很特別的能力,她如果想,就能讓花開放,讓發(fā)黃的葉子重新變綠,就像她能賦予植物生命。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 知道她這個能力的人很少。 但她也有過小的時候,喜歡要炫耀的時候。 八歲那年,她有次和個玩伴提起過,她這個當時的朋友根本不信,要她證明來看看,還叫了一群人作證,來看她演示。 作為半亞洲裔,她當時并不合群,又因為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經(jīng)常在學校被欺負。她本來是不想的,就被一群孩子推推搡搡著各種威脅,到最后,她沒有辦法,就當場展現(xiàn)了她的能力。 美麗而文靜的黑發(fā)小姑娘,只盈盈向一朵歐洲牡丹的花苞輕柔地吹了一口氣,這朵青色的花苞就開始瞬間重重疊疊地怒放開,層層大紅的花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舒展,吐露出中間嫩黃的花萼。 神奇得不可思議,她簡直像傳說中的,花之精魅,可以輕而易舉地喚醒沉睡中的花朵。 然后她就捅了馬蜂窩。 一群又蠢又壞的金發(fā)小太妹,本來就很嫉妒她特殊而秀美的容貌,現(xiàn)在她還展示了自己與眾不同的能力,于是那些心中潛伏如火山之下埋葬的惡意,都被火上澆油地爆發(fā)了。 她們把這朵牡丹花扯得粉碎,開始叫她女巫,說她會詛咒人,會給人帶來厄運,向她潑臟水,讓大家都別靠近她。 她當時完全不知所措。那是年幼的她第一次直面,如此多,如此直接的惡毒,她只知道低低喃喃試圖解釋:“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女巫,我也不會詛咒人……” 沒人聽。 因為她們根本不在乎她的解釋,她們只是在因為抓到了一個能把她狠狠踩在腳下的機會而興奮。 她快崩潰,要痛哭出來的時候,突然就聽見腦海中有個懶洋洋的聲音說:“喲,這么就哭了啊。真弱啊?!?/br> 下一瞬,和之前一樣,她感覺到自己身體中,仿佛什么沉睡的存在醒了過來。她以一種超脫漂浮出身體的上帝視角,看見這瞬間,自己周圍驟然帶上了一種說不出的氣場,她那雙異色的眼眸看著冷淡得,妖異而懶散,讓看見的人霎那全身戰(zhàn)栗的一怵。 她看見自己笑瞇瞇地側(cè)頭,表情玩味而漫不經(jīng)心地問:“女巫?詛咒?是這樣嗎?” 這個帶著東方神秘色彩的小姑娘伸出雪白的皓腕,對窗外的一片開得正盛的日本櫻花樹,做了個優(yōu)美一抽的動作,她說:“Στ?ρηση τη? ζω??.”(生命剝奪). 隨她的話,那一排花樹瞬間枯萎死去,粉紅的花和新綠的葉迅速凋零消散,棵棵花樹剎那頹敗,最后只剩下光禿禿的佝僂著的朻枝,一片詭異而腐朽的黑木,虬結(jié)扭曲得光怪陸離。 一切就像吹滅一根蠟燭一般的,輕松。 一星點煌煌金芒從窗外飛入,輕巧地停憩在她瑩白的指尖,如一只調(diào)皮的螢火蟲,被黑發(fā)的小女孩含笑把玩著,讓那一點燁燁的流螢在欣長的指尖飛舞,而那雙銳利的異色眼眸四下一掃: “你們想試試看么?” 一群熊孩子被她嚇壞了,尖叫著四下如鳥獸散得干干凈凈。 之后,如果再碰到這一類被欺負,或者被找茬為難的事情,云兮就會出現(xiàn),她自己會失去意識。 醒來之后,就已經(jīng)什么都解決了,之前為難她的人后來再碰到她,也會和見了鬼一樣對她退避三舍。 強大,慵懶,從容的云兮,她的朋友口中,英姿颯爽,簡直像女王一樣讓人想匍匐在她腳下的存在。 像極了他,輕漫卻帶著融入骨子的桀驁。 簡直和他不能再般配了。 ……讓她對無能為力的自己,弱小的自己,只能夠靠云兮的自己,感到更加挫敗了啊。 她默默地想著,因為沮喪和心不在焉,咬到了他喂食的長指……帶著柔和的溫度,他的體溫從來都是溫暖的。 她想松開,卻看見了他有些促狹的目光投過來,于是更氣了,狠狠咬了他一口,把他的手指也當著蛋糕啃咬。 ………看來,這個夫人,也在吃醋啊。 心好累啊。 他嘆了口氣,沒有收回手,縱容地任她發(fā)泄,而寵溺地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頂。 “你先穿好衣服,我們出去吃飯。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會和你解釋,你會明白的。” 雅典像是一座,陳舊卻被迫融入了現(xiàn)代化的城市。白日里,它像一位古稀耄耋的老人被置于大都會之間,對著那些車水馬龍的繁華和擁擁攘攘,都帶著幾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可此時的夜色沖淡了這種不協(xié)調(diào)感,大都會璀璨的華燈初上,爍爍的霓彩斑斕,掩蓋了住一切不協(xié)調(diào)的荒涼。彩光煜煜的燈火把這個熙熙踵踵的城市點綴得,如空中的一掛星圖的銀河浩蕩,跌入了凡塵里。 她想,她還是更喜歡米洛斯島,安靜得,連夜間的燈火都像是水間飄搖的漁火蕭索。 他換了一套,卻依舊是一身黑的正裝,她穿著高領(lǐng)白色長款毛衣裙,兩人看著無比的般配。 他的公寓坐落在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夜色是夢幻而迷離的,煥煥華彩的儵煜;街角的墻垣上有著各種街頭涂鴉,詭異的唯美的發(fā)泄的,絢爛的色彩夸張的線條;年輕人們在街道間彈著希臘六弦烏德琴(ο?τι)喝著啤酒,唱著充滿活力的歌;許愿池的噴泉帶著五色的彩光濺玉瓊花地散向夜空,旁邊的老人們以小杯喝著烏佐酒(ο?ζο,希臘茴香酒)聊侃著;喧喧嚷嚷,一切都充滿現(xiàn)代化的氣息。 可是啊,一轉(zhuǎn)角又能遇見某處來自西元前古老希臘城,在六朝金粉的浮華夜景中,剝落的一片滄桑的舊跡;燈火闌珊處,突然會冒出某位神祇的雕像,面容清冷而超然;每一個轉(zhuǎn)角都如命運女神手間織織繞繞的紡紗,讓人無從猜測,自己下一秒會遇見什么。 她一路都垂著頭沒有說話,想著云兮想著他,想著赫爾墨斯雅典娜阿波羅,想得腦袋中一團亂糟糟的,感覺自己什么都搞不明白,有種現(xiàn)實錯亂感,心情也又酸又澀。 夜把浮景流影的生動彩澤,投在她白皙精致的容貌間,濃黑欣長的簇簇睫羽下,那雙不同色的異眸似乎都籠上了惆悵的陰影。他伸手來牽她,她微微縮了一下,卻被他拉住,整個手都被他寬大的手掌溫暖地納入了手心。 英明神武如冥王大人,這個時候也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Once again,這種感覺自己出軌了的心虛既視感,是鬧什么啊,他明明是這一群yin蕩luanlun的希臘諸神里面,唯一一股潔身自好的清流好嗎。 ————————還有啊,雖然夫人自己吃自己的醋很可愛啦,但是這兩個一起來,兩個一起醋的,他也吃不消好嗎———— …… “依依,別不理我啊。” 他嘆了口氣,表情很無奈地伸手把她納入懷中,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你這樣子會讓我很擔心,我婚后會遭遇冷暴力的啊?!?/br> 她即使心思滿不是滋味,也被他逗得忍不出笑了出來,輕錘了他一下,嗔道,“油嘴滑舌?!?/br> 他輕笑了一聲,得寸進尺地一摟她的腰肢拉近了自己,手覆入她的耳后和發(fā)間,低頭吻了她。 他的唇齒帶著他的氣息,撬入了她的牙關(guān),纏著她的舌尖,溫柔地撩動她的心弦。他的手撫著她的臉頰,帶著微熱的溫度,觸碰到了她酸軟的心間,像無聲而狎昵的安慰。 唇分時,他環(huán)著她伸手,親密地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取笑她道。 “總和自己吃醋,你這個姑娘傻不傻?!?/br> …… 另外一個也是這樣,真是個傻姑娘。 他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