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個世界 鯨魚城堡(10) 兩種花朵
這一瞬,白熙之清透的蜜糖色眼瞳一深,不得不移開了注視著她的視線,再度收起翩翩浮想的心思。 他的聲音卻依舊是溫雅有禮的。 quot;沒關(guān)系,也是趕得很巧了,能理解。quot; quot;那就好。quot; 她慵懶道,瞇著顏色罕見的眼睛,依舊注視著他,目光似是在看著一個熟人,打量是否有變化的那種,熟諳。 落大的城堡,高墻間掛著很多似是中世紀留下來的油畫畫像的走廊,各個人像似是在寬闊金邊的框中高高在上地,玩味地打量著新來的客人,關(guān)門的聲音似是還在有些陰森的空間里回音蕩著,沉默的氣氛一瞬有些奇異,還有些尷尬。 因為,她明顯認識他,但他卻不認識人家,所以想要寒暄什么的,總覺得有點奇怪的無所適從。 但下一瞬,她卻是輕笑了一聲,收回目光,直接灑脫地拿起她裹發(fā)的毛巾轉(zhuǎn)頭走了,一邊擦拭著濕發(fā),一邊懶懶道。 quot;你隨便找間你喜歡住的吧,每個房間都有浴室的,毛巾什么的也應(yīng)該都有,米沙,也就是我姑姑之前的管家,說前天才找人全部打掃過,所以應(yīng)該都沒有問題,我也是初來乍到,還有一堆的事,就不招待了,你請便吧。quot; quot;哦。quot; 她腳步隨即頓了一下,擦頭發(fā)的動作也停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一些要提醒的事情,于是順手指了指進門后的一個大理石桌面,羅可可風(fēng)格的白色高腳儲物柜,隨意道。 quot;鑰匙都在那里,你選好了房間自己來拿。 如果你餓了,餐廳在二樓,很好找的,大樓梯直接上去對面就是了,米沙走之前給我留了水果,蘆筍,沙拉,牛排和煎土豆,熱熱就好了。quot; 古堡內(nèi),所有的房間內(nèi)部都長得很是相像,白色壁爐,黑色尖窄的落地拱窗,掛著白色厚厚的遮光窗簾,實木家具,簡約卻頗有情調(diào)的北歐風(fēng)。 等到他隨便找了一間房間,放入自己的所需品,沐浴完畢, 換了一套新的,舒適的衣物,煥然一新地出來之后,就再也沒看到那個女孩子的身影了。 雖然在浴室沖淋的時候,他似是聽見了輕微的動靜,但出來后什么都沒有看見。 所以,大概是錯覺。 走廊和公共場所是華麗的歐式風(fēng)格,遍布精美細致的浮雕細節(jié),應(yīng)該是不久前修繕過,很大很大,大概有三十幾個房間? 他沒有四處偵查的好奇心和壞習(xí)慣,但他確實有點餓了,想去餐廳吃點東西,還需要找到烘干機,處理一下他淋濕的衣物和鞋子。 只是,走了一圈,都沒有看見任何人,只有他輕柔的腳步余音,在靜謐之極的郁抑空間中清冷地回蕩。 他總算明白了之前為什么,她在電話里會猶豫了。 因為,這個落大的城堡里,就只有他和她兩個人啊。 白熙之本人是正人君子。 但孤男寡女的,他要是壞人,真的想要做什么傷害她的事,以她和他相比格外嬌巧玲瓏的體型,是完全沒有什么反抗的余地的。 也沒有求助的余地,最近的人家都要到500米以外,越過大海以外了啊。 所以,她似乎……對他真是蠻放心的? 他想起她說過的鑰匙,于是走到門廊前,拉開了那個高腳儲物柜。 里面是各種各樣的鑰匙,甚至還用英文和瑞典語標明了地方,大門,房間號,等等,以小格子隔好,按照順序擺放得整整齊齊。 他一愣,眼簾垂斂下,明澈的目光膠在這排房間號和鑰匙上動也不動。 他不禁想,她怎么這么大大咧咧的,對誰都是如此的,信任嗎? 如果是別人,她也會如此放他進來,隨隨便便就告訴別人,哪,鑰匙都在這里了,你自己拿,一切隨意啊,嗎。 要知道,所有的鑰匙這邊都不止一把,所有的房間都有。所以,雖然不知道她睡的房間是哪個,但鑰匙這邊也是有的啊。 還是,只針對他一個人的,信賴? 這讓他莫名地覺得…… 心情有些復(fù)雜。 他甚至都不認識她,不知道她叫什么啊。 走廊間,黑色的有擺落地鐘嗡嗡地敲了10點,渾厚而干脆的咚咚聲在整個房子間繚繞回響,余音輕幽悠揚,它有著黑色桃心頂端的細長指針。 再走到餐廳時,里面依舊是空空的,她不在。 原色實木的餐桌上鋪著白色的桌旗,擺放著她提到過的, 豐盛的晚餐,看著動過卻沒少什么,看來她的胃口很小。 還有一瓶開了的日式青梅酒,也沒少多少,看來純粹就是嘗嘗,用來飲酒的玻璃杯還放在餐桌上未收,杯壁上有個鮮紅很是香艷的飽滿唇印。 他取了自己的一份食物,坐到了餐桌前。 餐桌一角,一邊有本翻開的線裝書,他掃了一眼,意外地發(fā)現(xiàn),居然是本黃庭經(jīng),還有些舊了,看著翻閱過很多遍。還有幾張散亂攤開的樂譜,用黑色的圓珠筆凌亂地標注著重音和旋律,筆跡看著很新。 看來,她也有和他一樣,喜歡一邊吃東西一邊看書做事情的壞習(xí)慣呢。 最上面有一頁樂譜是純手寫的,題目叫La fleur (法語:花朵) 他出于好奇瞄了幾眼,發(fā)現(xiàn)是首他從來都沒聽過的旋律,筆跡優(yōu)雅而細長,和標注的一樣,出于同一個人之手。 他試著在心里奏了一遍——很意外的,居然是很美妙的一首小短曲,恰如其題的活潑而開朗,像是鮮衣怒馬的殷色山茶花的開放,它們有著明媚陽光系的色調(diào)。 但是斷章,明顯未完。 他剛才經(jīng)過的,光線有些陰沉的客廳里,確實有架優(yōu)雅的黑色三角鋼琴,他沒有看清楚品牌,卻怎么都是價值不菲的感覺——看來,那架鋼琴并不是個純擺設(shè),她應(yīng)該是個鋼琴系的學(xué)生。 所以,是什么時候見過,他卻不太有印象的某個同學(xué)嗎。 他感興趣地挑起長眉,一手用叉子斯文地送食牛排入口,一手翻過那頁手寫樂譜,想看背面有沒有繼續(xù)。 背面卻只有一句話。 Chaque jour vers l'Enfer nous desdons d'un pas. 他認識。 法語,出自波多萊爾的惡之花。 新的墮落的一天,又離地獄更近了一步呢。 他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 雖然同樣是花的主題,但這句黑暗而頹廢絕望的詩句,寫在一段明媚歡快的旋律之后,很是……任性的感覺。 很像那個女孩撅著紅唇,對于無聊和無所事事的抱怨。 很可愛啊。 看來,作者對這段他覺得很是動人的旋律,不是特別滿意呢。 是她作的曲嗎,這個水平很讓人驚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