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世界 櫻花和妖刀 (3) 百鬼夜行 (100珠
quot;好吧。quot; 這次她沒有再拒絕,手間撐開了一柄青竹骨娟傘, 清雅的稠白傘面,浮繪了一朵淺紫墨筆繪的夜合歡,傘柄上墜了個白玉精雕著九尾狐的墜子,垂下紫色的絲絳穗子。 那是她的法器,能夠隱匿身形的輕羅傘,而九尾狐,是開花間家族,陰陽師四大家族之一的族徽。 開花間家族,以祖上曾經有陰陽師憑借一己之力,封印了于皇室內作祟的大妖九尾狐而聞名,是以族章便是那只被封印了的九尾狐。 而她是開花間云兮,開花間家族的獨女,曾經的陰陽師,繼他和晴明之后的另一個天才,他和安培晴明的小師妹;現在的,開花間尚侍,冷泉天皇的,妃嬪。 quot;云姬,你知道,不論你想做什么,我都會幫你。quot; 她撐著娟傘,身段盈盈若拂柳般款款踏下廊下的木階,步入飛石上的那瞬間,她聽見他語氣淡淡,如此說。 她知道,男子依舊倚在廊柱上飲酒,他的目光柔和地仰望著那輪皎月,并沒有看她。 quot;保憲哥哥,你別再喝這么多酒了。quot; 她沒有回首,也沒有回答他這句話。 一把白泠玉骨,片片緋紅邊緣泛著璀璨金色的長羽為面的折扇于她手間展開,擋住了她的半面嬌顏,她以窈窕的背對著他,語氣輕柔,如斯說。 平安京的夜,是鬼怪精魄橫行的不夜狂歡,魑魅魍魎跋扈招搖的黃泉道。 朱雀大道上,是一場飛頭蠻,骨女,橋姬,發(fā)鬼,人面蛛身的洛新婦,還有其他只有傳說中才會有的山魈厲鬼游街過市的廟會,在夜最濃郁的時分,黃泉比良坂和陽間重合,于是鬼門大開,萬鬼出行。 云兮撐著竹骨娟傘,身形裊裊婀娜,一席大紅華裳表著,持扇悠然匯入了百鬼行進的伍列,隨之一道往前行走。 她身側,有一個懸在半空中的頭顱,從斷頸處尚新鮮滴落地血跡,長發(fā)如枯藻般咎結著黏在臉上,血紅的鬼魅之目從眼眶落出了一顆——那是飛頭蠻;她身后,有男子赤裸的上身密密麻麻地長著眼睛,千百只血紅色的眼眸同時望向一處時,那種猙獰和詭異得讓人頭皮發(fā)麻——那是男的百目鬼;她腳邊,有個矮小衣不遮體的猥瑣老頭,手里正拎著一個新死去的頭顱和一只斷腿,仿佛拎著主婦一袋食物般——那是鬼冢。 她于夜云陰沉,鬼嘯哭號間,不急不緩地雍容行于朱雀大道的百鬼夜行的隊伍之中,持娟傘的柔荑似雪,指甲上殷紅色的蔻丹獵獵,這一場景,也詭異地無半點違和感,而是融入得完美無缺——她是美艷無雙,專門引誘得男人神魂顛倒墮入黃泉道,然后啖rou蝕骨,拆骨入腹的女鬼,唇生得紅艷似是飽啖血rou。 quot;你這個無情的女人。 你每次那么瀟灑地走了后,主人都要一個人坐在廊下,喝悶酒,枯坐凝思許多日。quot; 她腳邊有一只優(yōu)雅的黑貓,行走間尾端分叉的尾巴豎著,舔著爪子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開口抱怨道。 美人聽了,舉步間若柳枝依依的綽約身形微頓了頓,側顏淺淺一笑,不急不緩地開口。 quot;貓又,你的意思是說,要我別去再找你家主人了,是嗎。quot; 聞言,黑貓頓時嚇得全身毛都炸了一般地豎起,渾身一個狠狠戰(zhàn)栗。 呵呵呵,她要是真的因為自己這句話從此不來了,呵呵,主人會把它的皮扒掉,丟到鍋里煮了去的。 quot;你就不能對主人好一點嗎,他真的很不好受的。quot; 它悶悶出聲道。 不好受啊…… 她其實,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娟傘落下的陰影將她絕美的面容遮得半隱半現,清晰得只有嫣紅的唇角斜挑的弧度,微笑得譏諷而悵然。 她問。 quot;貓又,你知道海中的漩渦嗎。 不詳的,將靠近的一切,都卷拖入永寂的,暗無天日的海底,將一切都湮滅于無盡黑暗的,海上的漩渦。quot; 陰氣深重的夜風在這一瞬吹過,她手中華麗非常的扇羽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美人如凝墨未干的眸子時隱時現于扇面后,淡漠如梅上的薄雪說不出情緒。 她說。 quot;貓又,我是被詛咒的人,我就是漩渦啊。 所以,我不能讓他靠近,會絕望,會一點點呼吸不能然后窒息,一點點溺亡在那黑色的海流里的啊。quot; 貓又不懂。 它也不需要懂,正因為它不懂,所以她才會說。 已經,快三年了啊。 她早就不是曾經那個活潑嬌憨,會追著他喚他,等他停下來等她的時候再一頭撲入他懷里的少女了。 現在,只剩下淑華宮的開花間尚侍了,她只是一縷沒入帝王家,被吞得骨血不剩的芳魂而已,早就學會了,將嬉笑怒罵都藏在那一副笑吟吟的面具之下。 三年之前,她是意氣風發(fā)的開花間云兮,備受寵愛的賀茂忠行大師的關門弟子,賀茂保憲深愛的未婚妻,開花間家族萬千溺愛的小公主。 如果有人那個時候對她說,你是個被詛咒的人,七絕之命,會給你的親人和朋友帶來厄運,她大概會把那人當做神經病給揍一頓,半點都不信。 那是什么時候,一切都突然變了的呢? 是那年,保憲哥哥出門云游后,又一年逢賞櫻時,東寺的櫻花盛放的花季。 一路櫻花開得明媚若云霞,是一片粉黛織錦般花事荼蘼的海洋,著絲質單衣行過的時候,風吹粉雪無數,發(fā)間和重重疊疊邐迆墜地的衣間,都會留下許多艷若少女眉梢眼角的紅黛般,美好風流的花瓣。 她擔心他,于是每日都會為他去東寺祈福,在那一棵離滿濃池最近的櫻花樹上為他掛平安符。 本身就是陰陽師,雖然這個習慣很奇怪,但這是她從小就和母親養(yǎng)成的,改不過來,也因此經常被賀茂保憲笑,說她喜歡多此一舉。 到了第四十六日,八重櫻開到最艷最妖嬈,已經要盛極而衰的時候了。 她那一日并不忙,于是在樹下粉紅的落英繽紛間的石凳上坐了一會兒,安安靜靜地仰首看著快掛了一樹的,為他系上的各色平安符,它們在風起的時候會隨之搖搖晃晃,像是無聲的風鈴。 她墊著腳能夠夠到,能夠掛上平安符的樹枝,都已經被掛滿了,所以,他再不回來的話,都沒有地方可以掛了呢。 她好想那個總是一身黑色直衣佩長刀,身形高挺有力如松柏,沉默而內斂的少年,她的心上人。 她想著,以前牽著她的少年已經長成一個英挺的男子了,她也長大了啊。 陽光從整個都是粉色的樹梢上落下來,像頭頂上有一片濃密而絢麗,就要飄走的粉艷色的云彩,落下一地遐思翩翩的紅,就像想他的心情。 如果收藏數過100和珠珠過200就每日雙更,盡量八月中前把這文全部完結。。 所以你們加油投喂。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