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蘊(yùn)之被強(qiáng)硬擄至俞寨時，當(dāng)然是憤怒的。但是良好的修養(yǎng)和素質(zhì)讓他用臉上的表情掩飾了一切，他雖然生氣，但說不上討厭，更談不上恨。

    俞家寨子臭名遠(yuǎn)揚(yáng)，他在村里的時候便聽說過。大家都說他們搶劫銀兩，擄掠?jì)D女。

    尤其是俞寨的大當(dāng)家俞弘義和他的meimei俞煙。

    傳聞中，俞弘義生得五大三粗，身材魁梧能比得上一頭大熊，手勁大得能直接將人的脖頸扭斷。俞煙雖然生得美麗，但是也如同蛇蝎一般，憑著面龐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碎尸萬段。

    他們村的人都是用俞家兄妹來嚇唬稚童。

    柳蘊(yùn)之見到傳聞中的俞家兄妹時，不免在心里打量了一番——

    俞弘義不像熊，一身正氣，眼中閃著熠熠光輝。

    俞煙不是蛇蝎，她像一只沒有爪牙的老虎，根本撕碎不了人。

    他在心里感嘆道，人言可畏。

    被迫相處一段時間后，他發(fā)現(xiàn)他們哪里是什么閻王兄妹。

    俞弘義有情有義，俞煙單純正直。

    他知道俞弘義想讓他留下來陪俞煙，給她當(dāng)壓寨相公。但是他不可能答應(yīng)，父母在世的時候幫他和楊家定了婚約。

    父母之言，媒妁之命。

    既然父母已經(jīng)幫他定下，他便是要娶楊玉珂的。

    他跟俞煙之間總是隔著一道墻，他自己砌起的墻，他看得出她喜歡他。

    他對她沒有情意卻也不忍說破，原以為她只是個情竇初開什么都不懂的女孩，被他這幅皮囊迷住很正常，久了她便會知道，她只是喜歡他這層皮，很快便會抽身離去。

    可他錯了，俞煙像是只有一根筋般。每日都會在他眼前晃悠，帶了玩具同他玩，跟他說如何斗蛐蛐兒，拿了書找他指教……

    柳蘊(yùn)之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表情，不會嫌她煩也不會熱絡(luò)地回應(yīng)。

    后來，她不小心扯裂了他的一本書。她急急忙忙地道歉，慌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同她說沒關(guān)系，無所謂很是淡然的樣子。

    夜里卻被她抓到他點(diǎn)著蠟燭，偷偷粘補(bǔ)破裂的書。

    那天夜里她第一次號啕大哭，柳蘊(yùn)之看著她滿臉淚水手足無措，人生中第一次覺得慌張，不知該怎么辦。他真的沒有怪她，只是書裂了也可以再看，沒想到她發(fā)現(xiàn)后竟會哭成這樣。

    最后，俞煙不停地道歉，擦干了眼淚后說再也不會這樣纏他了。

    柳蘊(yùn)之看著她跌跌撞撞離開的身影，心里抽痛了一陣兒。

    那天以后，俞煙果然沒有再在他面前轉(zhuǎn)悠，他幾乎見不著她。

    他甚至懷疑，她在刻意躲她。

    意識到這個想法后，他笑了笑，是……終于抽身離去了嗎？

    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安靜了不少，又似乎空虛了些。

    他覺得自己很奇怪，腦中閃過轉(zhuǎn)瞬即逝的念頭。

    科舉考期即將臨近，他日夜憂慮，愁容愈來愈明顯，似為科舉又似為他那奇怪的心思。

    俞煙在暗處觀察到他的情緒后，便咬咬牙前去問他。

    他在見到她時，心里雀躍不已，面上也露出隱隱笑意，久違的笑容，像冰川在春天消融。

    她愣了一下，被他的笑迷了眼。

    她問他為何整日愁容。

    他答科舉將近，憂他無法參加。

    俞煙當(dāng)即便承諾他，隔日便放他走。

    她又道歉了，嘴唇抖了好幾下，差點(diǎn)又要哭出。

    柳蘊(yùn)之在心里暗自想著，她要是再哭，這回他應(yīng)順著心意將她摟入懷中，哄她莫再哭了。

    可是她忍住了沒哭。

    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驚訝自己剛才的內(nèi)心想法。

    他嘆氣。

    那個荒謬的念頭似乎被證實(shí)了。

    他好像喜歡上她了。

    他喜歡上俞煙了。

    可是他又憂起自己的親事。

    不管了。

    要是俞煙知道他有要成親的對象，又該哭了吧。

    就讓他違背一次父母吧。

    深夜，柳蘊(yùn)之在思考著如何同俞煙說起他心悅思慕她的事。

    明日她便答應(yīng)送他走，他得在他離開前表明心意。

    院子里傳來瓷壺相碰的聲音。

    他生疑，推開門便看見剛才在自己腦中的人現(xiàn)在正坐在石椅上自己一個人喝酒。

    她聽見動靜，回頭望他，眼里水霧朦朧，瞇著眼向他擺手。

    柳蘊(yùn)之踏著步子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她，心臟砰砰砰地狂跳。

    他坐在她對面，發(fā)覺她已經(jīng)喝醉。

    酒氣熏天的俞煙將燙如火炭的臉貼在涼透的石桌上。

    她盯著他，黑溜溜的眼珠像兩顆大寶石，大寶石轉(zhuǎn)了轉(zhuǎn)，她悠悠開口：“對不起……”

    柳蘊(yùn)之愣住，怎么又在道歉。

    “我不知道你要進(jìn)京趕考……不然也不會強(qiáng)留你于此。”

    “還有……我不該那樣纏你。你人太好，不拒絕我，我便傻乎乎地繼續(xù)欺負(fù)你……”

    “我很喜歡你……但是于你似乎是負(fù)擔(dān)。”

    “我以后不會了……明天你便要走……”她抽抽鼻子，眼淚蓄滿眼眶。

    她挺起身子，端起桌上的小酒杯，捧到面前：“那就祝你……前程似錦，科舉高中?！?/br>
    然后便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她又一下子趴在石桌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里，沒再吭聲。

    柳蘊(yùn)之心里復(fù)雜，過了一會兒，瞧見她瘦削的肩膀輕輕晃動，他急忙攬起她，發(fā)現(xiàn)她已淚流滿面，死咬著嘴唇不肯出聲，可憐極了。

    柳蘊(yùn)之終于順著心意，將她摟入自己懷中，輕聲哄道：“不要哭了，我不怪你?！?/br>
    俞煙在他的懷里唏噓哽咽：“你不要再這樣溫柔對我了……我逃不開?！?/br>
    “不用逃，也不準(zhǔn)逃?！绷N(yùn)之拭去滑膩的淚水。

    俞煙盯著他的臉，不知這是夢境還是醉酒生出的幻境。

    他的眼神太過溫柔，擦淚的動作也輕得像在對待絕世珍寶。

    她拉住他的手腕，慢慢直起身子，朝著他的唇緩緩貼過去。

    雙唇相碰的時候，柳蘊(yùn)之覺得似有兩人接觸的地方電流通過，蘇酥麻麻的感覺直通心臟。

    她舔了舔他的唇，又猛地咬住他的唇rou，哼哼唧唧地說著：“我不逃，反正也逃不過，就栽在你這里一輩子吧?！?/br>
    他的心臟一陣酸軟，原來她還在喜歡他。

    那便好。

    柳蘊(yùn)之所遵循的禮儀道德全在這一秒崩塌，他回應(yīng)著她，摁著她的腦袋不讓她離開，他舔著她的唇，勾著她的舌，和她交換著帶著酒氣的涎水。

    他聽到了她低低的呻吟聲。

    不，這是墻壁崩裂的聲音。

    他親手在他們之間砌起的墻壁，轟塌了。

    他明明沒喝酒，卻像醉了一樣，欲望如同浪潮般襲來，他沉溺其中，絲毫不欲掙扎。

    他抱著她進(jìn)了她的屋內(nèi)，和她在欲望的海洋里起起伏伏。

    他們青澀而又熱烈地為對方綻放，在月光灑下的地方，靜悄悄地開出了一朵美艷的花。

    他醒來時已經(jīng)穿戴整齊，俞煙卻不知所蹤，若不是床褥上那一塊塊斑駁的痕跡，他還以為昨晚是他做的一場艷夢。

    尹吳從門外進(jìn)來，面無表情地對他說：“該走了，我送你去京城?！?/br>
    柳蘊(yùn)之愣住，他問道：“俞煙呢？”

    “和你他媽什么關(guān)系？不走是吧？要我趕你走？”尹吳突然發(fā)火，怒氣沖沖地斥他。

    柳蘊(yùn)之面無表情，不覺得生氣，應(yīng)了一聲后，邊起身。

    尹吳扭頭便走，氣得差點(diǎn)咬碎牙齒。

    柳蘊(yùn)之收拾著自己的書籍和衣物，離開時寫了一張紙條放在自己的桌上——

    “若等不及我，便來京城尋我?！N(yùn)之”

    ——

    99珠了，沒忍住，先更了。

    我覺得半夜偷偷粘書這個情節(jié)，真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