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飛機落地, 程音沒有回學(xué)校, 拉著行李箱直接去訓(xùn)練中心找陳燃, 到的時候剛好遇到陳燃訓(xùn)練結(jié)束。

    由于剛剛結(jié)束一場大賽，這幾天訓(xùn)練相對松一些, 所以陳燃沒有晚間訓(xùn)練。

    他拎過程音的箱子，問道：“你還真是說走就走，你爸媽沒意見？”

    “我跟我爸媽說我回來學(xué)習(xí)?！?/br>
    “學(xué)習(xí)？”陳燃往前一步, 彎腰湊近，低笑道，“學(xué)習(xí)什么？”

    程音感覺他的氣息拂在自己臉上, 瞇著眼睛躲了下。

    “我撒謊啊, 這你都不懂？”

    陳燃拉住她的手，無聲地笑著。

    “走吧，小傻子?！?/br>
    他把行李箱寄放在門衛(wèi)處，然后牽著程音去食堂。

    “學(xué)校宿舍還有人嗎？”

    “有的，還有一個室友沒走?！?/br>
    身邊不停有人經(jīng)過, 看到陳燃都會跟他打個招呼，然后目光就落在他身旁的程音身上。

    程音被看得不好意思，雙手抱住陳燃的手臂，連臉也擋了一小半。

    “現(xiàn)在食堂人多嗎？”

    “正好是飯點，怎么了？”

    “沒、沒什么……”

    就算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來到食堂，窗明幾凈的大廳不少人正坐著吃飯。

    和程音想象中不一樣的是，這里非常熱鬧，就跟學(xué)校食堂似的，大家三兩成群坐在一起，面前擺的菜色也很豐富。

    但和她想象中一樣的是，確實蠻多人都在看她。

    程音都快害羞得抬不起頭了，陳燃倒是淡定，牽著她去窗口打了飯，然后又找了個靠邊的座位坐下。

    “你靠臉吃飯的嗎？”

    看程音快把臉埋進飯里，陳燃忍不住說道。

    程音緩緩抬起頭，又往旁邊挪了點，試圖遮住一點。

    “怎、怎么都在看我啊?！?/br>
    陳燃不以為意地說：“這里一般不讓人進來，我今天早上跟教練打了報告，教練又跟領(lǐng)導(dǎo)說了聲，我才能帶你進來。”

    程音：“……”

    她筷子沒拿穩(wěn)，掉了一塊兒rou。

    “也就是說你們這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陳燃點頭。

    嗚。

    程音以后再也不想來了。

    不就是蹭頓飯嘛，還要層層打報告，好羞恥啊?。?/br>
    程音吃著吃著又把頭埋進飯里了。

    這一頓飯吃的，五六個人過來和陳燃打招呼順便看程音，七八個人專門繞路經(jīng)過這里順便看程音。

    好不容易等吃完了飯，陳燃說要回宿舍洗個澡，程音總算松了口氣。

    這一路上倒是沒遇到什么人。

    “我晚上十點要查寢，所以一會兒我就送你回學(xué)校，嗯？”

    正在四處打量的程音回過神，點了點頭，又說：“你們怎么管得比我們學(xué)生還嚴(yán)。”

    陳燃從衣柜里取出換洗衣服，說道：“幫你把男朋友管嚴(yán)點不好嗎？”

    程音羞赧地笑著。

    好當(dāng)然是好的，就是有點可憐。

    “也不是不好啦，就是每天晚上按時查寢，跟高中生一樣，一點都不自由?！?/br>
    “那你希望我跟你夜不歸宿？”

    “……”

    “誰跟你說這個了?！背桃魞扇杰S到他前面，“讓開讓開！我先上個廁所。”

    陳燃被她一把推開，笑著退回桌邊，按開電熱水壺的開關(guān)，打算給她燒一壺?zé)崴?/br>
    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程音在廁所里緊張地問了句：“誰啊？”

    “不知道?！标惾甲哌^去，“你緊張什么？”

    開門的那一瞬間，江雯雯拉著行李箱，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

    “……”

    陳燃頓時有一種無語凝噎的感覺。

    “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江雯雯原本在外地參加大學(xué)同學(xué)的婚禮，今天早上才看到陳燃那條朋友圈，給陳燃發(fā)了很多天消息沒得到回音，于是今天直接訂了機票回來，連行李都沒放，“你沒看我給你發(fā)的消息？”

    陳燃側(cè)身讓開道，“進來說?！?/br>
    她拉著行李箱走進來，陳燃直接關(guān)了門。

    江雯雯調(diào)整了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盡量心平氣和。

    “你昨晚發(fā)的那條朋友圈什么意思？你跟那個女生在一起了？”

    陳燃瞥了一眼衛(wèi)生間，里面燈亮著，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

    陳燃說道，“你的消息我看了，但我覺得沒必要回你。第二，你沒有立場來質(zhì)問我的感情生活吧？”

    陳燃兩句話直接把江雯雯心里的一點希冀扼殺，她眼睛頓時發(fā)酸，從頭頂?shù)侥_底都在冷顫。

    “那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

    陳燃無奈地捏眉毛。

    “你第三次問這個問題了，我記得前兩次我就清楚地跟你說過，我對你沒有任何男女感情，你是我教練的女兒，僅此而已?！?/br>
    和前兩次一樣，江雯雯還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如果到了現(xiàn)在你還是不清楚，那我第三次回答你，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并且你要是再做些暗戳戳膈應(yīng)我女朋友的事情，我們就連陌生人都算不上，明白了嗎？還需要我給你重復(fù)第四次嗎？”

    “女朋友？”江雯雯氣到發(fā)笑，“陌生人都算不上？我們認(rèn)識十幾年，這情分你就因為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生說不要就不要。”

    一旁的電熱水壺在響了，陳燃沒急著說話，找出一個杯子倒了杯熱水，然后才緩緩說道：“你會不會說話？什么叫突然冒出來的女生？那是我女朋友?！?/br>
    他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樣，沒什么表情，但語氣冷得讓江雯雯直覺墜入冰窖。

    “還有，你別跟我提什么情分，早在你去年把我騙去酒吧的時候我們就沒有情分可言了?！?/br>
    說起酒吧那件事，江雯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句道：“你說你對我沒有感情，那你為什么愿意為了保護我寧愿自己被開除也不說出真相！”

    既然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江雯雯心里已經(jīng)知道今天她沒有退路了，這是她能拽住的最后一絲希望，也是她著一年來一直支撐著她自己的邏輯。

    但陳燃竟然笑了。

    好氣又好笑。

    “你居然是這樣認(rèn)為的？”

    江雯雯張了張嘴，沒說話。

    對面的人一旦露出這樣的表情和語氣，即便他還沒說出下文，也足以讓人一顆心直接沉下去。

    “江雯雯。”陳燃咬重這幾個字，說道，“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爸爸吧。”

    江雯雯聲音發(fā)顫，說道：“你什么意思？”

    “你要是多關(guān)心一下你爸爸，就應(yīng)該知道這兩年他的處境有多舉步維艱?！?/br>
    陳燃看著杯子里裊裊升起的白煙，心里想著江超，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了些。

    “你以為他為什么總是生病？這兩年有人看不慣他，處處盯著他想找到他的錯處以打壓他，要是被人知道他的親女兒，你——”

    他冷笑道：“把一個歸隊前一天的選手騙去酒吧，導(dǎo)致嚴(yán)重違紀(jì)，你覺得他現(xiàn)在還能留在這個地方嗎？”

    提起這件事，陳燃雖已釋懷，但看到江雯雯的臉不免還是難以抑制怒火。

    而江雯雯的臉已經(jīng)蒼白到?jīng)]有血色。

    原來這真的只是她自己給自己造的一個夢。

    原來陳燃不惜堵上自己的前程，根本不是為了保護她，而是因為她的爸爸。

    是，她知道自己當(dāng)初在酒吧喝多了腦子不清醒才自欺欺人地說自己遇到了危險，把陳燃騙過來以證明陳燃心里是有她的。

    可是她忘了那條是陳燃歸隊的日子，更沒想到陳燃會因此遭到這么嚴(yán)重的處罰。

    而事后陳燃接受處罰，也沒有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誰都沒說。

    這又讓江雯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

    時間久了，江雯雯慢慢深信不疑，陳燃是為了保護她才選擇自己一力抗下她當(dāng)初犯的錯。

    可是現(xiàn)在，陳燃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的爸爸。

    一句話打破了她自己給自己制造的一場夢。

    而陳燃似乎還意猶未盡，要把她的自欺欺人血淋淋地攤開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