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她是極怕冷的,四五月份房內(nèi)夜里還要燃些碳火,旁人覺得尚暖,她就已經(jīng)覺得冷。冬日里更不要提,只恨不得整日都不出房才好。 此番這種境地,若是再沒有人找來,她恐怕就要悄無聲息死在這兒了。當(dāng)初在冷宮的時候,還有個屋子能避一避,還有蕭晉。 想起蕭晉,唐玉晚的唇角忍不住彎了彎,又狠狠裹了裹被子,才覺得稍微暖些。 靠著山洞的石壁挨了挨,抬眼去看外面,還是白茫?;颐擅傻囊黄?,眼睫上生了一層霜花,一垂眸,眼前白花花一片。 她心里焦急又絕望,不知什么時候能有人找過來。或是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她不在房內(nèi)了。 她在此處應(yīng)當(dāng)是有兩個時辰了,迷迷糊糊有些要睡著,抬手掐了自己的大腿,千萬別不能睡,睡了許是再就醒不來了。 復(fù)又打起精神,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山洞外面看,盡量放輕呼吸。聽說,在這玉皇山上,冬日里會有四處覓食的餓狼,一口下去就血rou模糊了。 蕭晉已經(jīng)不去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只是麻麻漲漲,慌亂的一片,下意識的徑直奔去山西南方。 阿遲她不耐冷,若是去晚些,他不敢想??v然裸露在外的臉和手已經(jīng)被凍的發(fā)紅,也絲毫未曾察覺。 昨夜未曾下雪,山上少有人來,地上的殘雪還是整整齊齊的,鮮有人的腳印。,蕭晉定了定心神,仔細(xì)去分析,寶華手里并無什么太過有用的人,想是也不能在一夜之間將阿遲送去太遠(yuǎn)的地方。 應(yīng)當(dāng)還是在離別苑較近的地方。 唐玉晚強(qiáng)忍著些許時候,將要沉沉睡去,正要支撐不住時候,就見一道暗色的人影從外面進(jìn)來,繼而是帶有檀香氣的懷抱,有些熟悉和安心。 “阿遲,我來晚了。”蕭晉用大氅將人攔進(jìn)懷里。 唐玉晚伸出僵硬的手指,去扯著蕭晉的衣襟“子安……我有點(diǎn)怕……” “不怕,我在?!?/br> “恩,我現(xiàn)在不怕了……” 當(dāng)即再也不欲支撐,還是睡去了。 蕭晉用身后阻著風(fēng),將唐玉晚連被帶人裹進(jìn)自己的懷里,索性唐玉晚長得小,也能整個攔住。他一言不發(fā),只用自己的臉去貼唐玉晚凍的青紫的臉。又解開衣襟,將唐玉晚的手塞進(jìn)懷里,冰塊一樣的手,涼的他身子一緊,卻還是心甘情愿的受著。 待唐玉晚身上稍有些溫度后,他看天色將要大亮,沿著無人走過的小路摸索回了別苑。既然寶華能將阿遲送來山中,又書信通知他,想是早就有安排,說不定此刻正等在必經(jīng)的路上,那路,他還是不走為好。 只是不知道,寶華她是想要成望門寡留在大齊生不如死,還是客死異鄉(xiāng)。既然她有膽量做,也該提前就想好了。 蕭氏見著蕭晉懷里用大氅裹著的女兒,當(dāng)即心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跌坐在椅上,吩咐將去尋唐玉晚的都撤了回來。 唐玉晚的臥房早就被吩咐收拾的暖融融的。蕭晉將唐玉晚放進(jìn)床鋪里,瑤光從外面打了一盆雪,去給唐玉晚挫手腳。 蕭晉立在一旁看著唐玉晚的面色逐漸變得紅潤。袖下的手忍不住握了拳。 隨行的老府醫(yī)替唐玉晚把過脈后,轉(zhuǎn)身慎重的對一旁有些滄桑的蕭氏道“夫人,姑娘這身子想是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了。女兒家本就體寒,這再一受凍,怕是將來有礙子嗣?!?/br> 蕭氏有些悲愴的擺手“大夫,望您盡力。” “自當(dāng)盡力?!崩细t(yī)拱手。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會兒還有,你們先睡,我繼續(xù)去寫……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蕭氏咬牙切齒,是哪個殺千刀的,她若是知道了,定然要生揭了他的皮,她好端端的女兒竟是變成了如此的模樣。她名聲本就不好,早早落了個兇殘的名聲,再兇殘些想是也沒什么大礙。 她一根手指頭,一絲頭發(fā)絲兒都舍不得碰的女兒,不是養(yǎng)出來給人家欺負(fù)的。 “郡主……”蕭晉上前,將寶華所書信箋一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蕭氏咬碎一口銀牙,又看了一眼還躺在床上的唐玉晚,只覺得欺人太甚。 “公主,眼下已是辰時三刻了。”盼容小聲提醒站在窗邊的寶華公主。 寶華將遠(yuǎn)眺的目光收回,才有些悵然若失道“擺飯吧?!?/br> 竟是未能等到那出好戲,真是可惜。她這次可是誠心誠意想要撮合你同唐家那個小丫頭的,竟是不領(lǐng)情。 她放了信與此次前來的諸位夫人,隱晦與她們說道,山上有對男女,不只廉恥,前去媾和,是她親眼所見,那男女身份還不低呢。 那些婦人家,盡日里也沒什么可忙的,凈是盯著旁人家的瑣事,見了旁人不順,心里就歡快。尤其是愛看這些扒灰yin亂之事。一個個抻了脖子,急急忙忙的,也沒了平日里那股子端莊矜持勁兒。 若是被她們看見,蕭晉抱了唐玉晚下山,想是無論再怎么清白,都抵不過她們那上下嘴皮子一碰,編出來的故事比那說書的還精彩?;仡^立馬就能傳到整個鄴城去。 他們不敢說蕭晉的不是,卻放不過唐玉晚。 那唐玉晚名聲就該徹底掃地了,只能嫁了蕭晉堵住悠悠之口。一來蕭晉所想能夠達(dá)成,二來,也一解她的心頭之恨。自此以后,她心里徹底放下與唐玉晚的結(jié),不再想方設(shè)法去難為她。 若是蕭晉再急切些,或是只當(dāng)唐玉晚作一個尤物,而非真正在意她,能好好利用此次機(jī)會,想是就能立馬抱得美人歸,唐玉晚不嫁他也要嫁,可偏偏…… 到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自以為懂得蕭晉的心思,以為自己這樣做定然能得他的青眼,卻是低估了他對唐玉晚的用心。 此番那些夫人未能堵到他們便是可見,蕭晉不想用眾人的輿論去促成這門親事。 許是今后,她的日子將不好過了,能不能離開大齊還是個未知數(shù)呢。 盼容覺得,她家公主,今日飯量大了不少。 ———— 明王府中,趁著蕭明晰不在,槿若小心翼翼的去了府醫(yī)的醫(yī)廬,中途避著人,生怕被發(fā)現(xiàn)了。 明王府中的府醫(yī)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姓郝,年事已高,侍奉過蕭明晰祖上三代。 他正躺在椅上去曬難得一見的太陽,就見一道人影從角門做賊一樣溜了進(jìn)來,他抬眸,睜開有些昏花渾濁的眼睛,原是槿若那個丫頭。 “丫頭,怎么今日有空來我這兒。”郝府醫(yī)瞇著眼睛,和煦的開口,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須。 槿若撲通一聲跪下,淚眼婆娑“郝爺爺,求您救救我!” 郝府醫(yī)手上動作一愣,急忙從椅上爬起來,顫顫巍巍的將槿若扶起來“怎么了?好孩子,可別哭。怎么就要我救你了?” 手指無意間搭上了槿若的手腕,被脈搏的跳動狠狠地震了一下。 脈象行如走珠,滑而不滯,速度微快。 他伸手又按了槿若的手腕,仔細(xì)的確認(rèn),卻是沒有診錯。 忍不住后退一步,仔細(xì)去打量槿若“誰的?可是……王爺?shù)???/br> 槿若點(diǎn)頭,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本來還算清秀的面龐變得可憐兮兮的。又欲要跪下去,郝府醫(yī)忙扶她起身。 “快別哭了,你這丫頭總是哭,這對孩子可是不好,回頭生出來和你一樣,是個小哭包?!焙赂t(yī)用袖子顫顫巍巍的給她擦眼淚。 不提還好,這一提,槿若的眼淚就更止不住“郝爺爺,你千萬救救我。我想……我想留下孩子?!?/br> “留……你想留就留,……”說到一半,郝府醫(yī)的話就頓住了,這孩子,哪是說留就留的。如今府上還沒有主母,怎么能讓一個通房丫頭提前生了孩子。若是個郡主還好,若是個公子…… “丫頭,這孩子,不好留下?。 焙赂t(yī)嘆了口氣,拍了拍槿若的手。 槿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膽子本來就小,這想要留下孩子,來求郝府醫(yī)就已經(jīng)是用盡畢生的膽子了?!昂聽敔?,求您了,讓我留下他吧。我只有他了?!?/br> 郝府醫(yī)拍拍槿若的肩,他如何不知道,這丫頭是個可憐人,幼年與家里失散了,是王爺撿她回府的。孩子是個好孩子,做事認(rèn)真,人又善良,性子軟和。就是沒個親人,多少有些寂寞。 他心下還是不忍,猶豫片刻開口“若是……你離了府,想是這孩子留下也沒什么不妥的。我攢了一輩子的錢,多少買了個院子,若是你愿意,權(quán)真當(dāng)作我孫女,去給我養(yǎng)老送終吧。” 槿若心下微動,還有些刺痛,說不上來。主子將來會有更多賢惠聰穎的女子陪在他身側(cè),還會有女主子,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總歸她是蠢笨的要命,連件衣裳都做不好,想是主子早也就不想要她了,她走了想是也沒什么大不了。 遂小心跪下,給郝府醫(yī)磕了三個響頭,鄭重喚了聲祖父。 郝府醫(yī)淚眼盈盈的扶她起身,他也是孤身一人,自此便算是有給他送終的孫女了。 郝府醫(yī)親自送了槿若離去,殷殷叮囑了不少話,最后又囑咐她,離府之事要盡早去提,省的到時候顯懷,反倒是不好辦了。 原本還想逗留些日子的槿若,聽他一言,也消了拖沓的心思,想著將那件衣裳裁出來就離去。那衣裳她做了足有兩個月,可惜她針線功夫不好,做的慢了些,好在如今只剩下個袖子沒縫好了。 這只袖子做的格外細(xì)致,像是包含了槿若所有的心思在里面。做好的那個晚上,槿若抱著它哭了整整一個晚上,眼睛腫的像個核桃。引得郝府醫(yī)又是一陣重重嘆息。 這孩子就是改不了這個毛病,重情義。凡是對她好一丁點(diǎn)兒的人,她都舍不得。王爺養(yǎng)她這么大,她心里想也舍不得離開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羞澀臉】 首先,點(diǎn)開作者專欄,點(diǎn)擊【收藏此作者】 然后,點(diǎn)開下面的《殿下明鑒》,收藏! 完成包養(yǎng)步驟! 最后,鞠躬,感謝各位小仙女!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寧帝帶著眾人去了玉皇山,鄴城總要有人守著,蕭明晰自然是要留下的。蕭晉素來不將蕭明晰放在心上,也就隨他去了,不設(shè)防備。 諸位大臣是站在蕭晉那處的,自然不會將太過重要的折子遞給蕭明晰。吏部侍郎郭明山雖因喪子一事與蕭晉離了心,卻只敢心里暗罵,不敢有絲毫動作,兒子沒了可以再生,命可是只有一條,命比兒子重要多了。 蕭明晰回府時,天色已然不早,見正院的燈火還是亮著,便知是槿若還在等他,心底有絲暖流淌過,遂匆匆入了院子,果真見槿若還是歪在原本的地方,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要睡著了,唇邊忍不住漾起笑意。 將身上在炭盆旁烘的暖了些才靠近她,垂頭去仔細(xì)打量她。蕭明晰忍不住皺了眉頭,似是有些瘦了,氣色也沒往日好,抬手輕輕撫了撫槿若的面頰,這丫頭這些日子像是總藏著什么事般。 槿若朦朦朧朧間睜開眼,眼睛眨巴眨巴的去看蕭明晰,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孕后,整日整日的都在犯困,方才又是不知不覺就沒了意識,明明白日都睡了一天,方才卻又睡著了,腦子也變得不大好使,還想著要等主子回來,與他提離開的事兒的。 蕭明晰摸了摸她細(xì)軟的發(fā)絲,柔聲開口“困了就去睡吧,不必等我?!?/br> 槿若鼻頭一酸,眼眶就紅了,眼淚在里頭欲掉不掉。蕭明晰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抬手碰碰她的面頰,心里發(fā)澀,隱約有些不安,開口去問“怎么又哭了?” 槿若心里一軟,險些就打算不離開了,卻及時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孩子,轉(zhuǎn)頭避開蕭明晰替她拭淚的手,忍著淚意道“主子,您放槿若走吧!槿若想去侍奉祖父?!?/br> 蕭明晰的手頓住,站起身來,聲音有些森冷“本王怎么不記得你還有旁的親人,你不是只本王一個親人嗎?哪了冒出來的祖父?” 槿若咬住下唇,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卻憋的有些上不來氣,哽咽道“是府醫(yī)郝大夫,他待槿若如同親生,眼下他要離府了,槿若舍不得他,想去侍奉。” “那你就不會舍不得我嗎?還是說,那先生死了,斷了你嫁人的念頭,你不欲留在府里了?”蕭明晰神色森然的捏住槿若的下顎,強(qiáng)迫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眼睛。 槿若一怔然,哪個先生?哪個先生死了? 蕭明晰見著槿若茫然的眼神心中怒意更甚,手上愈發(fā)用力,強(qiáng)忍著怒意點(diǎn)頭“好,好,好!既然想走,那本王也就不留你!” 說罷甩袖欲要離去。 他見槿若依舊是沒有任何欲要挽留他的意思,面上掛不住,心里更是不痛快,摔了門便離去。 槿若看著大開的房門,和蕭明晰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忍不住趴在榻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第二日槿若收拾了自己的包裹,眼睛紅腫的一步三回頭離開院子。 蕭明晰在不遠(yuǎn)處默默看著,見槿若面色蒼白,心里有些疼,卻還是拉不下面子去讓她回來,只鐵青著一張臉,袖子底下的手逐漸握緊,青筋暴起。 “收拾干凈了?”蕭明晰的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沙啞。他昨夜一夜未睡,眼底的紅絲像是沁出了血,眼下也是一片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