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李江流恍若未覺肩上傳來的疼痛,依舊神色自若“奴才靜待陛下帶領(lǐng)大齊再次凌駕于他國之上之日?!?/br> 這話說的更是得了寧帝的心,寧帝滿面喜色的坐回金龍座椅上,復(fù)又問道“江流啊,如今市井上傳言如何了? 朕問了那些狗奴才,他們凈會哄朕,只說好話。朕也知,若要做個千古明君,自然會有不少小人詆毀,你實話告訴朕,是否有jian邪之輩毀壞朕的名聲?” 李江流勾唇一笑,心中嘲諷更甚,他若成了千古明君,那就沒有昏君了,有哪個明君是不分青紅皂白指使宦官將朝堂上的大臣幾乎刺殺了個遍的?有哪個明君是看著自己親生太子薨了無動于衷的? 也就是這位了吧,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啊! 偏這個傻子已經(jīng)如癲似狂,陷入自己編制的夢境中不能自拔,還做著眾望所歸,至高無上的皇帝夢,殊不知,自己早就眾叛親離了。 李江流肅聲道“陛下且放心,市井傳言不足為懼,待奴才整治一番就是。” 寧帝撫掌大喜“江流做事,朕自然是放十二萬分的心,你且放手去做,朕給你一隊禁軍。凡有阻攔者,斬殺勿論?!?/br> “是!奴才定當(dāng)不負(fù)陛下所托。奴才這便告辭了。”李江流陰惻惻的開口。 寧帝迫不及待的擺手,吩咐李江流道“去吧,去吧!利落些,凡是抵抗的,殺了就是!” 他已經(jīng)看到自己受萬世景仰的景象,也陷入其中景象不能自拔,雙眼放出精光。 李江流行過一禮,屈身退去。他要的就是這般的結(jié)果,這個世道既然這般不公平,那他就連同執(zhí)掌這個不公平世道的負(fù)心男人一起毀滅。 憑什么有人能高高在上,視人如草芥,棄之如敝履,想要得到時甜言蜜語的誘騙,轉(zhuǎn)身時又能毫不留情。 這個孽果,也是寧帝他自己造下的。 夜半,寧帝一如既往翻了婉妃的牌子,李福來就料得是這個結(jié)果,眼皮子抬都未抬一下。 宮內(nèi)其她嬪妃早就習(xí)以為常,該做女紅的做女紅,該讀話本子的讀話本子,該聚在一起閑磕牙的磕牙。 總歸自打婉妃入宮,她們的牌子就生了灰,除卻婉妃身子不爽利的那幾天,平日里陛下誰的牌子都不碰。眼下算了日子,距婉妃的小日子還有半月有余,她們就是饞也要曠著。 原本剛開始陛下這般獨寵婉妃時,眾人心中還不平,后來就是鬧也沒用,還平白惹了厭煩,便也歇了心思。后宮內(nèi)倒是還安生不少。 趙貴妃一身素白,用銀簪簡單挽了發(fā)髻,跪在新榮殿西殿的小佛堂,雙手合十,閉目默誦著經(jīng)書。原本端莊素麗的面容上添了不少皺紋,烏黑的鬢發(fā)也能瞧出花白的銀絲,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 自打蕭承恩去后,她已不大管事,整日宮門緊鎖,在西殿吃齋念佛。 她養(yǎng)在身側(cè)的太子都沒了,她還有什么心思去爭搶,宮內(nèi)就是管的再井井有條,將來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倒是手上沾了鮮血,要向佛祖菩薩好生懺悔,求死后別進了十八層地獄受抽筋拔骨之刑才是。 “娘娘,陛下還是翻了蘇氏的牌子?!眿邒哐垡姺鹎柏曋南阋急M,點了三支檀香小心遞給趙貴妃。 趙貴妃啟目,伸手接了檀香插在香爐里,恭敬拜了三拜,抬起手由著嬤嬤扶她起身。 她緩緩出了佛堂,去坐在外頭的圈椅上,抿了口茶水才淡漠的開口“這不是常事兒嗎?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陛下若是有一日不翻蘇氏的牌子,怕是才奇怪?!?/br> 嬤嬤站了趙貴妃身后,替她揉了肩松乏,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讓趙貴妃不由的瞇起眼睛享受。 “奴婢只是擔(dān)心有一日,蘇氏……取代了娘娘的位置?!眿邒邍@了口氣,尊尊勸導(dǎo)道。 趙貴妃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依舊閉目淡然處之“莫說取代了本宮的位置就是她蘇氏一日當(dāng)上了皇后,也不見得過得痛快。” 嬤嬤手上動作一頓,復(fù)又繼續(xù)。 她到底是眼界狹小了,卻是如此。 陛下如今沒有子嗣,便是有了,依照陛下如今的身子,怕是小皇子登上皇位也是稚齡,這歷朝歷代有幾個小皇帝得了善果的?還不是大權(quán)旁落。 蘇氏就是成了皇后,再做太后,也是日子不好過。 再說,若是陛下自此再無子嗣,真正立了廣陵郡王為太子,那廣陵郡王比蘇氏年紀(jì)還大幾歲,雖理論上說蘇氏是他皇嬸,但要他尊蘇氏為長輩怕是也不能,蘇氏這日子也過得憋屈。 倒不如當(dāng)個太妃來的清靜自在。 況且,這太妃能不能當(dāng)上,還要看陛下與長安王哪個更技高一籌了。 趙貴妃搓著手里的佛珠,寧帝幾斤幾兩她還是大致能摸清,胸?zé)o大志,腦子拎不清,只會些風(fēng)花雪月之事,承恩與他像了九分。 不是她偏幫著外人,而是寧帝實在像有手段贏得過蕭晉的模樣。近來又偏信jian宦,實在不成氣候。 她如今手下沒了太子,當(dāng)不成太后,那寧帝勝負(fù)與否與她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左右蕭晉若是登基,也不會要了她這個婦道人家的命。 她就吃好齋,念好佛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李江流也有個狗血的身份~頂著鍋蓋逃走!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一隊隊御林軍銀甲森森,腰佩長劍,奉命游走在鄴城的大街小巷,凡是人群聚集之處,都用鐵鏈扯了人去。還有不少直接斬殺在當(dāng)場,染的街道上猩紅一片。 此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百姓人心惶惶,皆是敢怒不敢言,行人連眼神相互交流都不敢多有。 平日里熱鬧的茶館酒肆異常冷清,鄴城的大獄里倒是熱鬧,京兆尹已然忙的焦頭爛額,府尹的大牢里已經(jīng)賽的滿滿登登,關(guān)著的都是叫屈喊冤的百姓。 是京兆尹現(xiàn)從九城兵馬司的大牢處求了空的牢房,才勉強安放了被御林軍鎖來的百姓。 他倒是想放了那些無辜的百姓,省的心里鬧挺,可這是寧帝親自吩咐李江流帶人捕的,李江流那把刀就挨在他的脖子上,他若敢放人,那把刀就能落下來。他的親主子長安王那兒也沒個什么指示,他便也不敢輕舉妄動。 時間拖得越久,百姓的怒氣就越發(fā)不得控制,鄴城風(fēng)起云涌,逐漸變得不安寧。 “都督,此次共計抓捕入獄百姓六百一十二人,就地正法……四十六人?!庇周娊y(tǒng)領(lǐng)恭敬的垂下頭與李江流稟報。 他不敢讓他的憐憫表達(dá)分毫,生怕這個殺人如麻的都督取了他的性命。他也是生計所迫,才為虎作倀,做下如此滅絕人性之事。 李江流聽到這統(tǒng)領(lǐng)的回稟,神色無半分波動,像是抓捕死去的不是人,而是畜生,依舊專心擺弄著手里的佛珠。 他動了動身子,換了個舒適的姿勢,漫不經(jīng)心又帶著幾分涼薄的寒意,淡淡道“人還是少了些,繼續(xù)?!?/br> 統(tǒng)領(lǐng)動了動唇有些遲疑,卻還是什么都未說,只恭敬領(lǐng)了命下去。 陣陣寒意卻從腳底板竄上頭蓋骨,汗毛都倒立開,都說閹人是天生的劊子手,性情涼薄,此言果真……非虛。都是鮮活的生命,他卻看得比畜生還輕賤。 李江流鳳眸微闔,瞥了一眼統(tǒng)領(lǐng)離去的背影,將手腕上掛著的佛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有些意味不明在里。 佛珠本是佛家之物,是圣潔慈悲之物,能清凈人心,在他手里,卻莫名染上了戾氣和血腥。 李江流復(fù)又望向院落外,那一叢叢的菊花開得燦烈,比別處的都好,在夕陽下染上艷色。那菊花下面,埋了一件東西。他在那處徘徊過多次,曾經(jīng)也挖出過它多次,卻沒有一次敢去再展開。 他嗤笑一聲,甩了佛珠在地上,那氣力用的足,圓潤的珠子四散蹦開,咕嚕咕嚕的滾向各處。他眼眶發(fā)紅,眼底的癲狂之色.欲將噴涌而出。 人心浮動,自然有人坐不住,開始暗地籌謀蠢蠢欲動,例如廣陵郡王蕭明晰。 蕭明晰是寧帝叔父景嘉王之孫,若論皇位的承襲自然輪不到他。他雖左性狠厲,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卻原本并無爭權(quán)奪利之心,性子懶散自私,只一心想做個閑散王爺,閑云野鶴,煮酒烹茶,余生富貴,天下蒼生的性命在他眼中也不過爾爾。 無奈人心易變,自打?qū)幍塾幸饬⑺麨樘?,給了他些權(quán)利的甜頭,便逐漸有了爭權(quán)的念頭,這念頭如滾雪球般,愈來愈大,最后一發(fā)不可收拾,全然忘了初心。 他足智多謀,再加上手段狠辣,雖無法動搖蕭晉在宮外朝堂的根基,卻也逐漸控制了宮內(nèi)的大半勢力,消息也靈通。 眼見寧帝民心盡失,自覺是大好時機,若借民間輿論,聯(lián)合宮內(nèi)逼宮,能有些把握。 只擔(dān)心李江流與蕭晉那處,李江流如今掌控了鄴城的衛(wèi)隊又聽命與寧帝,若宮中有變,他率兵救駕,自己必然抵擋不住。 蕭晉那處也是,他在朝堂坐大,若自己真正逼宮,怕是朝堂大臣會力推蕭晉繼位,再給自己扣上jian臣賊子的帽子,倒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與其錯失良機,不若一搏,蕭明晰召集了手下的幕僚進行議事。 “諸位可有什么高見?”他攏了攏袖子朗聲開口問下首的眾人,若非正說的是謀反這大逆不道之事,端的是恍若謫仙,眉間一點朱砂痣越發(fā)添彩。 蕭明晰右手邊第一座的中年男人先開了腔,他一身偏長灰白色長袍,身材偏瘦,穿著那長袍空空蕩蕩的,留著八字須,一只木簪斜插發(fā)髻,頗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的意味。 他捻了唇上的胡須“依愚之見,此事非同小可,不宜cao之過急,應(yīng)當(dāng)從長計議。 一來,郡王手上兵力不足,自古欲成大事,兵乃重中之重,在足夠的武力壓制面前,再多的規(guī)矩,綱常倫理,仁義道德,都是宛若虛設(shè)。 二來,當(dāng)今并非是任人宰割之人,他手下還有一眾御林軍和偵處的閹人,也不可小覷。御林軍可是占了鄴城兵力的六成。 第三,便是長安王。那人不可不防,朝堂上六成的大臣都是聽命與他,他又控制了四方兵甲,若真要逼宮,怕是勝算……更大些。只城外調(diào)兵,人數(shù)眾多,太過明顯,不便實行罷了?!?/br> 蕭明晰屈指扣了扣身側(cè)的扶手,低頭沉思,只指節(jié)處發(fā)出一陣一陣清脆的聲響。室內(nèi)的氣氛顯得愈發(fā)凝滯,許久,他才聲音沙啞的開口“就無旁的穩(wěn)妥辦法了?” 他如何不知其中關(guān)竅,只是不甘心放棄這般大好的時機,若讓蕭晉搶在他前頭,那他只能是成王敗寇里的敗寇,他做不到眼睜睜將機會拱手讓人。 他話一出,底下一陣默然,眾人皆不言。 蕭明晰斂眸掃過眾人,雖神色依舊平靜無波,指節(jié)處敲擊椅子扶手的頻率卻愈發(fā)加快,帶了不耐和暴躁。 底下末座一位年輕儒生打扮的人驟然起身,眉眼間帶著些傲氣和意氣風(fēng)發(fā),面容算是周正,他屈身一禮,揚聲道“在下倒是有一計,不知郡王可否容在下一言?” 蕭明晰一笑,心下有些歡喜“講!” 那年輕的儒生擲地有聲道“真正論起來,郡王并非勝算全無?!?/br> 蕭明晰不禁傾身好奇去聽。 見蕭明晰有些興致,那儒生聲量更高“皆說,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如今,郡王與長安王有共同的敵人,便是當(dāng)今。 他蕭晉在宮內(nèi)的勢力不如郡王,雖手握重兵,卻難以調(diào)入鄴城??ね蹼m朝堂勢力不如他蕭晉,卻能控制宮內(nèi),若郡王與他合作,想是大事可成?!?/br>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起身反駁“在下以為不妥,與蕭晉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況且,若郡王與他真正得成,那這天下又該歸誰?郡王三思?!?/br> 蕭明晰眼底閃起光芒,索性睫毛纖長,遮住了那眼底的癲色。他滿不在乎的拂袖“本王倒是覺得此計不錯,至于天下歸誰?到時再計也不遲,總歸本王與他是有一場惡戰(zhàn)的?!?/br> 蕭明晰又饒有興致的指著問那年輕的儒生“先生名喚什么?若他朝一日,你所獻之計得成,本王定然要重重賞你,現(xiàn)在你便說說,有什么想要的?本王好記下。” 那儒生俯身行一禮,有些澀然,全然無了方才那副自傲,面頰與耳朵相連紅了大片,像是猴屁.股,支支吾吾才出聲“只怕這請求郡王不會應(yīng)允。” 蕭明晰未覺,只繼續(xù)道“本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有什么不能應(yīng)允的,先生只管說便是了?!?/br> 儒生揪了衣角,咬了咬牙才說出口“在下已年過加冠,卻無家室,瞧著郡王跟前兒的槿若姑娘正好,在下心悅已久,望郡王能將槿若姑娘賜予在下。 在下定當(dāng)三媒六聘迎娶槿若姑娘進門,好生對她?!?/br> 眾人聽后都倒吸一口涼氣,心下暗道,這小子是瘋了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敢同郡王搶人,這滿府上下,誰人不知,那槿若姑娘……可是郡王的人。 蕭明晰聽過他的話后,原本還帶著笑意的面容瞬間垮了下來,眼底有些暗色。 他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僅是對活人承諾的……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若有機會,本王自然是……應(yīng)允的?!笔捗魑@話莫名帶了些森然,底下眾人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他們跟著郡王時日已久,有些甚至是看著郡王長大的,自然清楚他的秉性。 儒生雙手舉過頭頂,滿心歡喜的謝過蕭明晰。眾人只覺他是要大禍臨頭。 蕭明晰后又安排人去著手準(zhǔn)備,預(yù)備深夜前去拜訪蕭晉。眾人雖說猶豫,卻也應(yīng)下,郡王所決定的,沒有人能忤逆他。